這天季家一直忙到午後纔開始吃中飯。
季家在堂屋裡擺了四桌,方劉氏有幸跟着方誌誠坐了桌。老外公也將老外婆背了出來,再加上三房舅爺爺和舅奶奶、七個表舅、七個表舅娘。
第四代兄弟們只有幾個大的入了席。那些小媳婦、小閨女和小兄弟們則在廚房裡搭桌子。這場面比老方家壯觀多了。
席間,酒過三旬,大舅奶奶就開始抹眼淚,說起劉老太太的各種過份,方劉氏聽了一臉尷尬,老外婆還不知情,連忙問她閨女咋了?
老外婆只是腿腳弱了,人可沒糊塗,關於自家閨女的事兒自然是立刻就關心上了。
大舅奶奶便噙着熱淚將當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二舅奶奶和三舅奶奶聽了也連忙作證,說她們還有媳婦們都在場。
老外婆聽了不由驚訝,便轉頭問方劉氏:“雲喜呀,這什麼袋子賺錢可是真的?爲何你娘不肯讓咱們家的孩子做?這其中可是有什麼苦衷?”
老外婆果然人老心沒老,自家的老閨女還是有些瞭解的,不會無緣無故卡着自家這邊財路的。但是三個媳婦都這麼說,想必也不會有假。
“外婆,這事兒說來話長啊。”方劉氏一臉爲難地嘆了口氣,便解釋起這手袋子的事情。
如今很多人指望它賺錢不假,而老方家管着這事兒從中抽成也不假,但這錢抽來抽去其實也沒剩多少,不過是能做些時日,確實也能賺些銀錢罷了。
她娘不肯,是因爲劉家也沒人來做,爲何?
當下方劉氏便細細將劉香兒和劉蓮兒近來的所作所爲,以及方小福在劉家受過的委屈細細說了一遍。
這事兒季家人自是聽說過的,只是這是劉家和方家的事情,他們也不好過問。再說了,就算他們想過問,又從何問起?
一邊是方家外孫不肯放手的小媳婦,一邊是劉家外孫女的終身。他們很難表明立場的,多年來只好裝作不知。
因此方劉氏把那些矛盾一說,大家就都沉默了。
“既然劉家已經承認了子湛媳婦,就該好好勸香兒看開些,給她找個好婆家,那蓮兒又在鬧騰什麼呢?”
最後還是老外婆開了口,只是她有些不解,香兒鬧還情有可原,蓮兒那孩子又是爲何?
結果方劉氏又是一嘆,眼睛便紅了起來,聲音哽咽道:“蓮兒的性子和迎春的性子越來越像了,倔得跟驢似的。”
“說起來,上回澤飛成親,怎不見迎春啊。”大舅奶奶突然想起來這件事,就問了起來。
這回方劉氏直接低頭抹淚了,看得大家疑惑不解,方誌誠也紅了眼眶,默默喝了一杯酒,替婆娘說起原因。
不管是劉蓮兒和方子湛的矛盾,還是方迎春過去所做的惡事,都沒有保留地說了一遍。
自然,方迎春燒了三叔鋪子造成的損失,是小七兒這個童養媳毫不猶豫賺錢來還的事兒,也沒瞞着。
方誌誠雖然在孫家那件事兒上傷害了方子湛和方小福,但他本心對方小福的疼愛並不少,只是爲人太老實,爲了成全大情大義,沒有顧慮到孩子們的感受。
如今雖然不被原諒,也滿心愧疚,但說起事情來還是毫不含糊,很公正客觀。
一時間堂屋裡寂靜無聲,大家忘了吃飯,忘了喝酒,全都瞪着眼睛望着方誌誠,不敢相信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方迎春每年都來季家作客的,雖然他們不怎麼喜歡她愛拿喬的性子,但也沒想過她在家竟然是這般惡劣,簡直就是個惡女啊。
“怎麼會這樣?迎春那孩子怎麼能這樣?真是委屈了子湛那媳婦啊!”最後老外婆也哭了起來,眼淚汪汪地感慨不已。
方劉氏壓抑着熱淚哽聲道:“是我沒教好閨女,都是我的錯啊。這些日子以來,我也想了很多,都是我自己性子不好,沒帶好頭啊。”
“你能知錯也是好的,迎春確實缺乏管教,讓她在家廟裡吃些苦頭也好。”老外公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感嘆了一句,然後表情威嚴地看向兒媳婦和孫媳婦。
“你們也都聽見了,這閨女還是要打小兒就好好教,疏忽不得!哪怕犯下小錯也要罰,別等釀成大錯不能挽回了再後悔!”
七個孫媳婦連忙站起身應諾。雖然七孫媳婦還很年輕,只生了一個兒子才五歲,卻也是不敢怠慢的,何況她肚子裡又有了呢?誰知是兒是女。
方劉氏默默擦乾眼淚,平復着心情。剛纔這一段並不是方小福教的,因爲方小福也沒料到大家會將話題這麼快拉到方迎春身上。
好在方小福有教方劉氏,要將挑唆了三家人關係的劉香兒和劉蓮兒現在被關起來的情況說出來,讓大家知道她們是錯的,是犯了錯要受罰的。
所以方劉氏情緒緩和後就繼續按計劃在說了。別說老外公和舅爺爺他們,就連舅奶奶幾個都忍不住搖頭,說道:“是該管管了,竟然敢對自己人使壞心眼兒!”
現在大家都明白爲何劉家沒人做手袋活兒了,於是舅奶奶婆媳們都齊刷刷地望着方劉氏,充滿了期待和祈求。
劉家人做不了,不代表季家人做不了啊。
面對這一雙雙祈求的目光,方劉氏感覺有些吃力了,腦子裡漸漸變得混亂起來,不知該說對她孃的顧慮,還是該說對保密問題的顧慮?
這時候方誌誠放下酒杯,再次替方劉氏說起來:“這事兒說難不難,說不難又很難辦。”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被他拉過來了,都問他怎麼說?
方誌誠便將方小福他們討論過的問題含蓄地說了說。
這些他本來是不知道的,他的任務就是陪方劉氏過來,再和舅舅還有表兄弟們說作坊的事情,這些早在飯前就已經說過了,因爲作坊還沒搭,現在也只是達成一個意向便可。
手袋的事情以及應對之策,都是方劉氏這一路上怕自己給忘記了,就細細地和他說了一遍。這路上個把時辰慢悠悠地,夠他們說好久的話了,自是什麼細節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