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外人是去不了的，不過文天一特別留信兒要我幫忙，我只好勉爲其難了。”長樂先生說完還別有深意地瞥了方小福一眼。
“既然天一先生都這麼安排了，咱們家兄弟又正好都是新晉秀才，此次剛好來了京城，確實應該去太學一遊，纔不枉來了京城一趟。”方小福說着便笑了起來。
“……”長樂先生被說得仿遭雷擊，一顆脆弱的心在風中凌亂，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他沒想到小丫頭輕易便將他的威脅暗示給化解了，還變成是他在哭着求着讓她家兄弟去太學一遊。這也算了，他的一腔熱忱還被她嫌棄了……
最後，他也不說話了，開始特別專心地喝起茶來，半杯茶愣是喝了半天，這才突然一嘆：“你們太敷衍了，喝茶咋能這麼隨便呢，應該自己添爐煮茶啊。”
“——噗！咳咳！咳咳咳……”方小福剛換了第二杯茶正喝着，就被這位又不消停的先生一句話給噴出口中茶水，嗆得很是狼狽。
方子湛連忙上前一邊拿帕子給她擦拭一邊輕拍着她的背，很是無奈。
長樂先生卻全無闖禍的覺悟，還一臉嫌棄地挪開了位置，嘀咕道：“這麼大個人了，喝茶都能喝成這樣！”
“先生！你再說我真要哭給你看了！”方小福咳得眼淚汪汪地擡頭，瞪着居然幸災樂禍嘲笑自己的人。
明明是個大叔卻這般無賴，小睿比他差遠了。
“好吧、好吧，不跟你瞎叨叨了，先生也很忙的，咱們趕緊把第一件事兒定下來吧，談好了第一件事兒，咱們再約定第二件事兒啊。”
長樂先生見小丫頭一臉哭相確實有些可憐了，這纔將早被拋到腦後去的師長形象找出來端上。不過仍是不忘談條件。
第一件事若談不攏，第二件也就沒戲了。
“小七兒，太學不去也罷，你別再給自己攬活兒了，累着了你，咱們去了也不心安。”方子元突然開口。太學什麼的，他找二舅幫忙，也不是不能去的。
“這位是戶部徐侍郎的外甥吧？只要本先生不同意，別說徐侍郎，就是賈尚書的親孫子也進不了太學的門。”
長樂先生悠哉地喝着茶，順便潑方子元的冷水。
“……”方子元啞口，有種心事被人揭穿的羞怒卻是無可奈何地盯了長樂先生一眼。
“太學也就是比縣學大一點吧？咱們讀書勤奮些，再三年不就能去了麼。”子維也忍不住開口。他也有些不滿長樂先生欺負人的行爲。
“十三歲的秀才，能上二榜已是不錯的成就了，只是要上太學，小子你還得更加努力才行，這三年可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別讓後面的人將你踩下去了啊。”
“……”子維頓時一張俊秀的臉龐染上羞愧的紅霞，表情有些複雜地看了長樂先生一眼，便低下了頭。
這天下讀書人誰不知道長樂先生當年有個弟子十三歲便奪了院試案首，便是如今同樣名動天下的的天一先生啊。
“先生是一代名儒，天一先生又幼承教導，能考上榜首既是他的實力，也是先生應該得到的榮譽。”
“但咱們農家子弟耕讀不誤，付出努力追逐夢想，只要不放棄、不鬆懈，盡力而爲，不管有什麼成績都是驕傲！”
方小福見長樂先生把子維說低了頭，心裡頓時不高興起來，說話也就沒那麼客氣了。剛纔她處處吃虧，也是因爲太過客氣了吧。
“呵呵。”長樂先生卻是呵呵一笑，突然說了一句，“你們的先生可是要入我門下讀書的呢……”他還特意將“呢”字拖了一下尾聲，頓時讓方小福很無語。
“多謝先生教誨！”子維站起身，朝着長樂先生深深一揖。其他人也起身行了一禮。
“人生無處不學問，還是要靠你們自己學習成長。”長樂先生笑着擺了擺手，語氣隨意得就像在說“指點指點徒子徒孫是應該的”。
一時間，方小福表情尷尬地看着長樂先生，也不知該生氣還是該感激了。
“好了，先生我飯也吃了、茶也喝了、話也說了，現在得趕回太學去了。”長樂先生眼角瞥了表情複雜的方小福一眼，突然放下茶杯起身。
他慵懶隨意的姿態，彷彿在說這門子也串了，該回家睡覺去了。
“哎？哎，先生留步！”方小福猛然回過神來，連忙起身相攔，第二件事還沒確定呢，豈能就這麼讓人家離開？
“小丫頭不是巴不得先生快走麼？”長樂先生挑眉斜睨着方小福，姿態一下端得高高的。
“哪有的事兒，先生不是住在隔壁麼，怎麼這麼晚了還要回太學啊？”方小福故作不懂地笑問。
“誰說我住隔壁啊？先生我今兒是來找那不肖徒弟的，結果他不在家，若不是還能來你家蹭碗飯，先生我得餓死在這裡了啊！”
長樂先生說着重重嘆了口氣，很是淒涼地搖了搖頭，兩手往後面一背，便準備來個瀟灑地退場。
“可這天色已晚，先生若不嫌棄，不如就在園子裡住下，有什麼事兒等明天吃了早飯再說？”方小福硬着頭皮邀請。
這樣性格的人算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遇見，實在不知如何打交道的好。或者，她該妥協一下？
只是她若妥協可不正中他陷阱麼？他鬧騰了這麼久可不就是想讓她答應將手中活兒撇下，先無償給他畫畫麼！
原本也無不可，只是在她提出用功夫交換之後，他不但不同意還要用這種方式逼她妥協，她只要想想就很不爽，又怎會甘心接受？
那麼至少，先把去太學一遊的事兒搞定吧！
“啊？還要等明天啊……”長樂先生似乎有些失望地低嘆了一聲。
“先生不肯教我家兄弟功夫，我也死心了不敢再用這個要求去擾您，但我最近手頭事兒多，確實很忙，我才十二歲，不是二十歲，也需要好好休息，需要健康成長！”
方小福說得振振有詞，目光明亮地望着長樂先生：“但咱們從青陽縣大老遠地來京城裡，若能去太學見見世面也是人生一大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