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私事,陸文軒夫婦自然沒有意見的,說了幾句“一路順風”之類的好話,留他用午飯,便無他事。
佟玉兒也決定跟着他一起回陝西,陸小暑很快就要跟着爹孃回陸府,他們自己要面對的麻煩尚且數不勝數呢,佟玉兒自然不願意留下來。
苗楚河那邊,她已經對他攤了牌,至今也沒聽說他有什麼動作,她傷心失望之餘能做的也只有繼續打起希望,繼續期盼而已。除此,她還能如何?
總不能將他的腦袋剖開,強迫他將自己想起來!
再說了,她也放心不下小雪。
穆晴也知這個時候留下佟玉兒不方便,與她依依惜別,又說等將來有機會,定要請她和陸忠夫婦前來做客,佟玉兒含笑應了。
穆晴將陸小暑看得極緊,以至於她根本沒有半點機會與周釋之單獨說上一句話。用午飯的時候,根本就不在一個桌上,由陸忠、陸靖安陪着周釋之、她們母女陪着穆晴在後堂。
陸小暑暗暗喪氣,卻也無可奈何。
瞧着她一副心不在焉、時時走神的模樣,穆晴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索性懶得理會她,只顧與佟玉兒說話。而她想要尋藉口溜走,那也是不可能的。
眼睜睜看着佟玉兒離開,陸小暑甚至連周釋之的面都沒再能見着。穆晴的話是:“男女有別,哪有女眷送男客的道理?”
使得陸小暑氣惱之餘暗自慶幸,好在當初她被他們兩口子寄養在楓葉村,得以過了幾年沒心沒肺的舒坦日子,不然,她早就被親孃給憋死了……
陸小暑沒有想到的是,晚上回房的時候,竟發現周釋之等在她屋裡,頓時又驚又喜,低呼一聲情不自禁撲入他懷中,緊緊抱着他,頭埋在他胸前悶聲說道:“我還以爲,你真的就那麼走了!我都沒多看你一眼!”
周釋之聽了這話,只覺得什麼鬱悶煩悶統統都一掃而空了,咧開嘴直笑,大大方方的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後說道:“乖,我這不是來了嗎?沒好好見你一面,我也走的不安心!”
陸小暑“撲哧”一笑,放開了他,擡頭道:“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陸家的人不是善茬,別吃虧!”周釋之說道:“我已經傳了信回去,紅萼和杜鵑仍舊跟着你吧,我也放心一點!”
陸小暑歡然笑道:“我正要跟你討要她們呢!身邊沒個能用的人,行動都不方便!”
周釋之輕輕一笑,“咱們要傳個消息,也很不方便呢!”
說着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兩人少不了又親暱纏綿了一番,識趣的都沒有提穆晴,之後,周釋之便匆匆告辭而去了。
這是他的妻子,誰也阻止不了他要娶她,不管她是鄉野的潑辣丫頭,還是曾經侯府的嫡出大小姐!
陸文軒這些日子也做了不少的動作,進京的時候很快就要到了。
這一天,陸文軒便吩咐穆晴將行李包袱該收拾的就收拾起來了,他要去一趟陸家,跟所謂的“母親”、“兄弟”們見個面,相信很快就能搬回去了,讓她心裡有個準備。
對於陸文軒的計劃,穆晴顯然是大概知情的,聞言仍舊是變了變臉色,擔憂道:“你要上陸家去?他們會見你、會讓你進去嗎?我很擔心……要不,咱們再等等?等過幾日——”
陸文軒冷笑,安慰她道:“放心,我心裡有數!他們當然不會讓我進去,只不過,這一趟我仍舊必要去的!”
穆晴莫不作聲,片刻輕嘆:“這又何必!”
陸文軒笑道:“你好好帶着兒女在家就行,這麼多年咱們都過來了,難道還差這一步?不去這一趟,實難消我心頭之恨!”
穆晴心知自己沒法兒勸他,只得勉強點了點頭。
陸小暑正好進來,聽見了他們的話,忍不住便上前道:“爹,您要去陸家嗎?我陪你一起好不好!多一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胡鬧!乖乖的跟娘待在家裡!”穆晴蹙眉輕斥。
陸小暑哪裡肯放棄,扯了扯陸文軒的袖子:“爹,等進了府,橫豎我也要面對那一切的,讓我早點兒見識見識有何不可?您就帶我去嘛!娘,在爹身邊,您還擔心什麼呢!”
穆晴一時不知如何勸阻,倒是陸文軒想了想,點頭笑道:“小暑說的也沒錯,這些事情遲早她也得面對!讓她好好看清楚那些人的嘴臉,將來纔不至於吃虧!要不然進了府,一雙兒女你哪兒有精力照看的過來?”
“別淘氣,聽你爹的話,知道麼?”穆晴想想也是,雖然不太情願,仍舊答應了。
陸小暑甚喜,沒口子的笑着答應,又道:“不如我換一身衣裳吧,扮作個公子更方便一些!”
陸文軒笑着微微搖頭,溫和道:“隨你,明日咱們就去,你自個看着辦吧!”
陸小暑聞言,便喜滋滋的去了。
穆晴忍不住又輕嘆,略帶埋怨的說道:“好好的閨女,硬是個野丫頭的樣兒,這將來——”怎麼說親呢!
“你想的太多了!”陸文軒對此事倒是看得很開,笑道:“我看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這丫頭聰明着呢,我看輕易吃虧不了!比起她來,我倒更擔心你和安兒,等回了府,你要多多看管着安兒!”
穆晴白他一眼:“哪兒有你這麼當爹的,這麼說自家的女兒!他們姐弟倆,我都會好好的看管着的!”
次日,陸文軒帶着陸小暑、陸華並三四個隨從,乘着馬車徑直來到了曾經的昌平侯府、如今的陸府大門口,停下馬車,從容而下。
陸府雖然不如往昔輝煌,到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且這座府邸當時並沒有被皇帝收回去,雖然已經多年沒有好好的修整過了,氣勢仍然宏大,非尋常民宅可比。
陸文軒揹着手,擡頭仰望那高高的頗有些陳舊了的門樓、以及門前那兩尊張牙舞爪的石獅子,無聲的嘆了口氣。
多少年了,他終於又回來了,終於光明正大的站在這府邸門前,光明正大的看着它!
這裡曾經是他的家,給了他無盡的溫暖;也曾經是地獄,給了他無窮的折磨。
陸小暑也學着他的樣子半眯着眼睛打量這門樓,心中暗道,難怪那陸三小姐那麼囂張,這宅子真不錯!
“你們是什麼人!知道這是哪兒嗎?快走、快走!”
不等陸文軒一行上前,早有門房奔了上來,沒好氣的瞪着他們,眼底滿是厭惡和不耐。
他們的衣飾都很普通,馬車車廂壁上明顯印着車馬行的標記,而且門房並沒有接到主子們的通知說今日有客人上門拜訪。
那麼,顯然就是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或者打秋風的寒磣親戚了!
門房體現自己高大人格價值,能夠挺起腰桿子把自己當做一個人而不是奴才,也就只有這種時刻,他怎麼可能放棄?
誰知,門房的話音剛落,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他的臉上就捱了陸華狠狠一巴掌。
“你——”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門房一下子驚呆了,回過神來憤怒的要跳起來。
還不等他跳起來把話罵出口,又是“啪!”的一聲,另一邊臉頰也捱了一巴掌。
陸華跟着陸文軒出過海,身強體壯,力氣極大,這兩巴掌又絲毫沒有留情面,左右夾擊將這門房打得暈頭轉向,臉上金星直冒。
好不容易站穩了腳,他顧不上臉上的紅腫和火辣辣的疼痛,氣急敗壞道:“你們、你們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光天白日之下竟敢上陸府鬧事!你們給我等着!”
“站住!”一直淡然以對的陸文軒終於不緊不慢的開了口,平和的眸光帶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他的聲音很溫和,溫和中卻隱含着無法言說的凌厲:“你可知道,我是誰?”
門房呆了呆,顯然有些不太確定自己的眼光了,猜不透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不過,臉上火辣辣的刺痛提醒着他,輸什麼也不能輸了氣勢,他便一挺胸,冷笑道:“我管你是誰!這兒是陸家,你敢這麼囂張,回頭送你進大牢!”
“放肆!”陸華上前一步厲聲喝道:“瞎了你的狗眼!站在你面前的,是陸府的大老爺!你一個奴才,竟敢如此對主子不敬,我看進大牢你都不配,只配立刻杖斃!”
此時正是臨近中午的時候,巷子裡來來往往的人可不少,陸華一開始那兩個耳光很好的吸引了過往行人的眼球,圍觀的羣衆越來越多。
此刻,他這一句話無異於石破天驚,人羣中一陣譁然,所有人都驚呆了,然後七嘴八舌的小聲議論起來。
要知道,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這一帶住宅府邸中的管事僕人小廝等,對於陸家的事,不少人還是略有耳聞的。
驚呆了的人中包括那門房,片刻的茫然後,他的神情仍是茫然,問道:“你說什麼?”
陸華冷笑:“你是聾子嗎?剛纔的話沒有聽見?還不趕緊叫個明白人出來說話!”
陸文軒淡淡一笑,說道:“陸華,別這麼兇,我已經十多年沒有回來了,他想必是新來的,不認識我也實屬正常。如今府上還是戚管家管事嗎?去叫他、或者二弟、三弟出來都可以,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