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暑面上微熱,下意識微微垂頭,雙手卻是自然而然的攀住了他的脖子,輕輕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周釋之低頭瞧着軟軟柔柔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那樣纖細而美好,修長纖細的脖子低垂着,嬌羞不可方物。他嘴角愉悅的翹了翹,心中一蕩,忍不住低頭在她額上輕輕吻了吻。
額上突如其來的微涼溫熱令陸小暑吃了一驚,低低“啊”了一聲雙腿下意識一掙。
“別動,小心掉下去!”周釋之的手臂收緊了緊,暗含責備說道,一本正經的語氣好像他什麼也沒有做過似的。
陸小暑的臉一下子便微微的紅了,咬了咬脣嗔他道:“假正經!”
周釋之呵呵低笑,俯身輕輕笑道:“你是在說自己嗎?”惹得陸小暑不依捶他,周釋之忍不住大笑起來。
兩人出了深林,便上了侯在道旁的馬車。周釋之原本是想帶她回城外的一處莊子的,陸小暑卻是不肯,堅持要回京。周釋之只好依她。
雖是晚間,花幾個錢還是能開一角城門的。
“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上了馬車,陸小暑這纔想起來問這個問題,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望着周釋之。
周釋之便道:“我昨日就到了京城,本想今日去見你,卻得知你隨你二嬸、三嬸上山進香。於是我也來了。可後來卻沒見你跟着一塊回去,還聽見你那三妹說什麼你有事已經先回去了。我心裡奇怪,一邊叫人跟着她們的馬車回京,一邊在這附近尋找。傍晚的時候跟去的人回來稟報說你並未回府,居然還說什麼會不會半路上遇到打劫的了,呵呵……那個陸怡清,還真是一張巧嘴!這片深林平日裡極少有人來,我在周圍遍尋不見這纔想着進來一探究竟,沒想到還真就找到你了!你也是的!”
周釋之說着沒好氣瞪了她一眼,訓斥道:“杜鵑和紅萼留在你身邊是吃乾飯的嗎?出門怎麼也不說帶着她們?”
陸小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她哪兒知道今天會這麼倒黴?哪兒想得到陸怡清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居然背地裡設下了這麼無恥的陷阱?
杜鵑和紅萼要留下來看守屋子,這樣她才放心,所以只帶了父親新買的兩個小丫頭小魚、小蝦出來,那兩個菜鳥忠心倒是忠心,可要論能力,哪兒能跟杜鵑紅萼比呢?倒也怪不得她們!
“下回記住了?萬一再出了事我又不在,看你怎麼辦!”周釋之伸出手指頭又戳了戳她的腦門。
“知道啦!”陸小暑悶聲說道。忍不住咬牙:“陸怡清那個混蛋,這個仇我記住了!”
“你知道小心就好!”周釋之便也放了心,忽然又放柔了聲音握着她的手道:“回山莊之後我沒有一天不想着你念着你,沒你在,山莊裡待着無趣之極,你想我麼?”
陸小暑大窘,想要將自己的手收回來周釋之哪兒肯?反而更緊的握了握,明潤如星、深邃似海的眸子含着點點的笑意,固執低喚:“小暑……”
“我、我——”陸小暑被他瞧得心撲通撲通亂跳,她張了張嘴,那一個“想”字在心底千迴百折,萬般迴轉,就是出不了口。
“我爹孃一定擔心壞了!”她猛的抽回了手,顧左右而言他。
周釋之低低一笑,沒有再難爲她,只輕笑了聲“口是心非!”便道:“你放心,擔心也不過半天而已,你回去了就好了。”
這叫什麼話?陸小暑對他翻了個白眼。
馬車進了城,來到陸府所在的巷子口,陸小暑卻命車伕停下了車。
在周釋之頗有些疑慮的目光中,陸小暑微微冷笑,說道:“今日之仇不能全報,我總要討點利息吧?不然豈不是白白遭了罪了?”
周釋之眼睛一亮,撫掌笑道:“好極好極!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你想怎麼做?”
“當然要你幫忙啦!”陸小暑朝他甜甜一笑。在她的笑容中,周釋之彷彿已經看到了陸怡清的倒黴樣。這丫頭要整人的時候,都是這副表情。
兩人來到陸府後門,周釋之輕而易舉的便帶着陸小暑躍進了陸府。
落腳之處是府中花園,此時已是深更半夜,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正是一夜之中最最黑暗的時候。
周圍黑魆魆、靜悄悄的,卻有花枝木葉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染着薄薄的霧氣露水,令人心境滌盪一新。
也許是在自己的家中,也許有周釋之陪在身邊,陸小暑並不覺半點兒害怕,輕笑着向周釋之道了聲“跟我來!”便熟門熟路的朝着前邊的住宅區走去。
住宅區也是一片寂靜,望過去,整個府邸中只有景明堂的方向可見燈火,其餘的地方一片黑暗。
陸小暑心中一暖,想來自己失蹤不見的消息定讓爹孃急壞了,只怕今晚註定是無眠之夜了。至於其他的人,呵呵,恐怕巴不得自己從此消失吧?又怎麼會放着好好的覺不睡,而抄這份閒心!
陸小暑脣角一勾,微微冷笑:陸怡清,你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快回來吧?我會叫你永遠也忘不掉今天晚上的。
來到景芳堂外邊,周釋之躍了進去,從裡邊悄悄打開了門,放陸小暑進去之後又將門關上。
“你是要找陸怡清算賬?”周釋之已經有點兒明白了,“想嚇唬她?”
人嚇人絕對會嚇死人的……特別是此刻的陸怡清,三更半夜看到陸小暑出現在自己面前,三魂七魄非走了大半不可。
陸小暑輕輕哼道:“算賬?哪裡有那麼輕鬆?只是討回一點兒利息而已!”她既然有膽子算計自己,就別怪自己無情。
周釋之笑笑,依着她言潛入陸怡清的房間,將值夜的丫鬟婆子用迷藥迷暈,將窗戶打開猛的一推,迅速閃身躲入了黑暗之中。
窗戶被突然推出去,“噼啪”打在牆壁上反彈回去,哐噹噹的搖晃不停。
陸怡清今日是懷着緊張而興奮的心情入睡的,一時想着陷阱中的陸小暑,一時又想着陸文軒夫婦會不會找到她,心裡頭亂糟糟的,哪兒能夠安心入睡?
窗戶突然被打開鬧出如此動靜,她一下子便驚醒了過來,心也怦怦的跳了起來。
好不容易心跳漸漸緩和下來,陸怡清輕輕的舒了口氣。
她原本不想去理會那窗戶,可是那搖搖晃晃咯吱咯吱的聲音實在令她難受的緊,她忍不住坐了起來,叫道:“秀容,秀容!”
叫了數聲,沒有人答應。
陸怡清忍不住有點兒慌了,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提高了聲音又叫:“秀容!秀容!”
還是沒有動靜。
她低低罵了聲“睡得這麼死”,只得自己起身,準備將那窗戶關上。
誰知她剛走到窗戶前伸手關窗,屋子裡猛的一暗,罩在鵝黃紗罩中、放置在角落裡的紗燈無聲無息的滅了,整個世界霎時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陸怡清整個人都僵住了,心怦怦的又劇跳了起來。定定神,適應了屋中的黑暗之後,她咬咬牙,顫抖着手繼續將那窗戶關好,卻是一下子呆在了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出於直覺,她分明感覺到背後站了人!她的背後肯定有人!
“秀容?你開什麼玩笑!”陸怡清強作鎮定的說道,彷彿有一隻手緊緊的攫住了她的喉嚨,令她呼吸困難,背後頓感毛骨悚然。
“三妹妹……”陸小暑開口,聲音虛幻而飄渺,帶着地獄來的味道,仿若幽魂。
陸怡清只覺“唰”的一下渾身汗毛倒豎,身體抖個不停,在這一刻,就連心臟彷彿也停止跳動了!
“你,你是誰?是人是鬼?”陸怡清牙齒咬得咯咯的響,她不信,她說什麼也不信!這不可能是陸小暑,絕不可能是她!她不是應該在大覺寺後山——
“咯咯咯……”陸小暑發出一串鬼魅般的笑聲,輕輕道:“三妹妹真是貴人多忘事?你轉臉過來看看不就知道我是誰了嗎?三妹妹好狠的心吶,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裡,我怕黑,真的好怕……”
陸小暑說着,伸出手從背後輕輕的搭在陸怡清的肩膀上。
陸怡清感到肩膀上涼涼的,彷彿一條蛇爬了上去,再加上聽了陸小暑那些話,整個人霎時崩潰了,“啊!”的厲聲尖叫起來,一下子踉蹌着身體拼命躲閃,“撲通”摔倒在地,窗前長案上的各種物件乒乒乓乓掉地。
她雙手合抱胸前拼命的往後退着,“你別過來!你別過來!你不要過來!鬼、鬼呀!救命、救命啊!”
“我一個人好害怕,三妹妹,陪我作伴好不好!”陸小暑披散着頭髮,僵直的身影站在陸怡清的面前,聲音仍舊飄渺無限。
她暗暗掃了一掌,掌風當面拂了過去,恰如陰風陣陣,更添幾分地府的氛圍。陸怡清唬得魂飛魄散尖聲大叫,白眼一翻竟暈了過去。
她一暈過去,陸小暑反倒沒了繼續施展的餘地了,她站在那裡有些發怔,聳聳肩不屑的撇撇嘴:“真是膽小,這就沒的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