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宗澤的文章, 秦山長是大感興趣。此子可真天生科舉的好苗子, 能將死板的八股文寫得靈氣逼人, 實在了得。
不過, 這些文章好是好, 能看得出這陳宗澤的心性,卻看不出他的膽量。
秦山長看完後,頓時心中有了計較。那就考考陳宗澤的膽量好了。
看陳宗澤今日的這番對答, 再看了他的文章,帖經、, 墨義什麼的再出給他, 那簡直就是太看輕他了。那些個普通的四書文肯定是難不倒他了。
考詩詞歌賦?這小子天賦不在此, 再考也考不出什麼花兒來的, 再看他急急忙忙寫出的湊合之物,那簡直就是爲難自己。
既然如此, 就考他策論好了。題目也想好了,“秦二世而亡?何解?”
宗澤一看着題目, 心道,這秦山長今天真是想讓自己拿出看家本領哪。
這題可不好答, 一個不小心就有質疑當今之嫌了。但要想安全也行, 那就是立意平平。
如果想要出彩, 立意就必須大膽, 可是大膽了就有犯忌諱的嫌疑。所以,這個度那必須要把握好。
拿到題目,宗澤告了聲罪坐了下來。還是老規矩, 宗澤沒有先下筆,而是先冥想。
今天只他一人當着老師的面考試,當然不好閉着眼睛想了。於是宗澤就定定的盯着題目想了一陣。
這次秦山長只給了兩炷香的時間,必須要快要精纔好。
於是宗澤準備從社會情態、人心、治國理念等問題上做了剖析。
當時的社會情態,是從諸侯分封制過渡到郡縣制度。此舉,現在看來,是理所當然,再正常不過的,可是,當一個社會變革的開始,要打破人們慣常的習慣跟思維,以及舊的既得利益者,這其中的艱難當然是不言而喻的,這點做起來尤爲艱難,顯然秦朝沒有完全駕馭郡縣制度,所以,給秦朝的二世而亡埋下了最爲根本的禍根。
而人心,秦始皇當時橫掃六合,功高蓋世,這是站在始皇帝的角度上的。但對其他六國人來說,卻是刻骨的仇恨跟恥辱。而秦朝在平定人心上也太過欠缺。
治國法理,一直以法治國,太過嚴苛。給百姓沒有騰挪喘息之機。以及其他的秦朝的很多制度、法規都是一步到位,太急太硬必然折斷。 www● тt kǎn● C O
宗澤有條不紊的一條條的寫了起來。
宗澤在寫文章,秦山長就在一旁拿起書看了起來,時而觀察宗澤。只見此子甚是氣定,下筆也是不見停頓,想來答的不錯。
當宗澤將文章交給秦山長時,秦山長暗自叫好,這何止是不錯,此文就算拿在大比之中那也是出類拔萃之佳作啊。
秦山長心下滿意,但面上卻是不顯,繼續問道:“我觀你這文章立意跟別個不同。很多文章認爲秦朝是因爲□□而亡的。你這裡卻是沒有提到,這是爲何?”
宗澤答道:“學生認爲,□□不是秦朝滅亡的根本。始皇兼併六國,萬象更新,作爲一國之主動用非常手段那是非常必要的。如此承前啓後之時,就要用非常手段進行震懾。而異於平常的手段必然伴隨着嚴酷,歷朝歷代初始都有的,如果因爲此就稱之爲□□,實在是對始皇非常不公的。”
“哦,你這觀點倒也別具一格,可你前面已經說了秦朝以法治國太過嚴苛,現在又爲此開脫,這樣豈非前後發對矛盾。”秦山長毫不鬆口,層層逼近道。
宗澤答道:“此二者並不矛盾,用非常手段震懾,那是對各反對勢力的瓦解打擊。但法理治國,對的卻是整個國家的民衆。這二者是有根本區別。打擊對手可以以暴制暴,以武止武;但對自己的子民卻是要懷柔爲上了。人說漢承秦制,漢朝能興盛長久,此與民休養生息是功不可沒的。”
宗澤這話真是驚到秦山長了,想不到眼前一個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竟然於政論一道精深如此。難怪那王老兒對着個弟子說起來是讚不絕口。
小小年紀,如此聰慧,眼力也如此獨到,他日躍出龍門之後,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如此人物,當然得收在麾下了。
於是等宗澤說完,秦山長也不多話,直接道:“今日考你,老夫甚是合意。以你之才學進我書院是理所應當的。我叫人來帶你去見學錄,讓他跟你商討入學事宜吧。”
這就考過了?不考了?宗澤愣了一下,趕緊喜出望外的謝過秦山長。
秦山長也是看出了宗澤臉上的訝異之情,挑眉問道:“怎麼,老夫讓你進書院,你很詫異?”
這話可要好好答,不然,秦山長還以爲自己詫異是因爲心中沒底呢。宗澤快速一想,情急之下,也沒有更好的讓人信服的回答了,趕緊道:“回山長,學生來之前,就聽聞先生非常精於史學一道。今日學生還以爲先生會考我的。誰知竟然沒有,所以學生有點詫異。”
秦山長聽聞笑道:“我就知道王老兒肯定跟你說過這個。哼,老夫的考題要是讓你們提前猜到,那老夫也太失責了。何況史學一道,老夫已經考過了,就不必再考你了。”
考過了?哦,也是,剛纔那道策論也算是跟史學一道考了吧。
仙風道骨的秦山長叫來聽差的齋夫,讓他將宗澤帶到學錄趙理成那而去,就說自己應允陳宗澤進終南書院讀書。
宗澤行禮告退之後,跟着齋夫來到了學錄趙理成這裡。
齋夫將宗澤已被山長允錄進書院的事跟趙學錄講明,趙理成就跟宗澤說起了書院的種種規矩。
“我們書院一旬休沐一次。書院供給全部食宿跟筆墨紙硯等生活用度。當然,你如果帶有書童,書院雖有書童住處,但是要另外收取費用的。”趙理成道。
宗澤點頭答道:“這是應當的,學生知曉了。”
“我們書院也是效仿王荊公的三舍法。你初來乍到,先是在外舍,爾後季考或年考出色的話,你可以依次升到內舍跟上舍。到了書院就要遵守書院的規矩,我們會有專人記錄你們的“行”的,這將會跟你們的“藝”一起計入爾等的“校定”的。”
這些行、藝、校定什麼的,宗澤知道,先前進城關書院時,都有介紹過:“行”就是品行,“藝”就是考試成績,“校定”就是年度評定。
介紹完大概的規矩流程,趙學錄又對宗澤說:“日後有什麼生活雜事儘可來找我。”然後就帶着宗澤去講堂轉了一圈兒,讓宗澤知道自己的課室,跟上學、下學的時辰。
接着又帶着宗澤去寢室轉了一圈兒。終南書院真不愧是秦地的最高學府,這裡的寢室也是與別處不同,不再是如宗澤之前睡過的大通鋪,竟然都是窗明几淨的兩人間!看到這住宿,宗澤很是滿意。
因着宗澤算是插班生,所以,這個兩人間暫時還沒有別人住,先就宗澤一個人住。這個待遇可真不錯。
趙學錄一路走,一路對宗澤說着。慢慢的宗澤也就瞭解了這個趙學錄的工作性質了。他也相當於現在大學的後勤主任了,管學院所有的雜役,還有學生的起居啥的。
最後,趙學錄跟宗澤定好,明天就來入學。趙學錄說道:“你可切記,明日就要來入學的。你的教諭是衛鄉明,現在應該也下課了,走,我帶你去見見。”
趙學錄邊說邊將宗澤帶到衛鄉明處,宗澤進去時,只見一個四五十許人的清雋中年男子正在屋中喝茶。
見到趙學錄,那男子開口問道:“學錄今日前來,想是又有新的才俊到了?”
趙學錄笑道:“可不是青年才俊麼。這位是陳宗澤,今天山長剛剛取錄的,讓我帶過來給衛教諭看看。”說完,趙學錄又對宗澤道:“陳宗澤,快快前來拜見衛教諭。”
宗澤趕緊上前彎腰行禮:“學生陳宗澤拜見衛教諭。”
衛教諭道:“免禮。你今日前來就能被山長取中,想必於讀書一道有獨到之處了,於學習上我就不再考你了。現在,你就將你的來歷說一下即可。”
於是宗澤趕緊將自己的籍貫,家裡有何營生什麼的,都報了一遍。聽宗澤講完,衛教諭放心了,原來出身爲“農”,如此子天資聰穎,好好教導一番,也許能了自己的一番夙願了。
問過一陣話後,衛教諭對宗澤道:“我們每日卯時二刻開課,你明日須早到一刻,先去先聖殿拜見聖人,再來上課。現在你下去趕緊準備去吧。”衛教諭一邊說一邊揮退了宗澤。
宗澤不敢耽擱,匆匆辭去。趕緊出了書院去準備了。明日卯時就要開課,時間很緊,今晚必須將住宿什麼的趕緊搞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