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兒子表現的真是很差勁, 但林明還是心有希冀的看着王進士, 希望奇蹟出現。
王進士想了一陣兒,問林高瑞道:“高瑞日後還是想讀書嗎?”
當然不想!林高瑞好想實話實說。可是, 看到他爹虎視眈眈在旁, 實在沒那個膽量。
林高瑞嚥了咽口水, 趕緊答道:“想,學生當然想讀書的。”
王進士聞言, 瞅了他一眼,捻了捻鬍鬚道:“既如此, 你日後就跟宗澤過來讀書吧, 也不用專門拜師,跟着一起讀就可以了。”
宗澤一聽, 王進士這是收林高瑞爲旁聽生了?
林明聽得王進士這樣說, 真是喜出望外,聽課也行啊,只是少了個名分而已, 其它的不影響啊。兒子在這兒讀,就算讀不出什麼名堂來, 可以王進士學識之淵博, 人脈之廣,兒子也會受益匪淺的。
林明真誠的謝過王進士,又讓林高瑞過來行禮謝過。林高瑞這次行禮, 不像宗澤的拜師禮, 他只用彎腰作揖就行了。
事情既以定好, 王進士雷厲風行,讓宗澤他們明天就來上課,卯時六刻必須到王宅開始讀書。宗澤諾諾連聲的答應着。
這次拜師是圓滿成功的,一行人興高采烈的出了王宅。一路上,沉穩的林明也禁不住喜笑顏開,一迭聲的吩咐林勇,要他快些走,趕緊去街上置辦拜師禮。
今天上門雖帶的有禮,但是,這是上門時的伴手禮,做不得數的。宗澤明天要正式去王宅讀書了,可得正正經經的備一份兒禮纔是。
回到林宅,宗澤跟林高瑞又受到了林家衆人的熱烈歡迎,兩個舅母一直道:“好孩子,好孩子,真是長臉。”就算林明強調,王進士收的只是宗澤,林高瑞只是順道伴讀的;那也絲毫不影響兩個舅母高漲的情緒,管他有沒有正式收位徒弟呢,反正是讓去讀了不是。
孩子在外長臉了,做家長的那得好好兒犒勞犒勞纔是,最能體現犒勞之意的,那當然是一桌子好吃的。於是,宗澤跟林高瑞下午吃了好一桌好飯菜,林明甚至還允他哥倆喝了點酒。
因爲卯時六刻就要去王宅讀書,而王宅離這裡有點距離,所以,宗澤他們卯時一刻就起來了,曹氏也點好拜師禮讓林祿兒背上。
一行三人匆匆趕往王宅,到了王宅,宗澤不放心,怕誤了時辰,特意問了門上的老蒼頭現在的時辰。待聽得老蒼頭說,現在是卯時五刻才放下心來,這個時間剛剛好,不早也不晚。
老蒼頭將宗澤林高瑞二人往書房帶去。
進得書房,王進士已是等在裡面了,宗澤、林高瑞趕緊彎腰作揖。王進士點點頭,示意他們坐下後,就進行了一番□□,無非就是勸學與告誡之意。
知道宗澤跟林高瑞的學習水平完全不同,左右只有兩個學生。王進士就分開教學了。
林高瑞的基礎太差,現在主要是練基本功,於是吩咐他將《四書章句集註》,一篇篇的讀熟背會。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那是一點懶都不能偷的,林高瑞只得苦兮兮的開始讀起來。
宗澤現在於《四書》一道問題不大,但《五經》卻是要加強了。所以,王進士給宗澤制定的就是上午讀《五經》,講《五經》;下午於《四書》進行提講,然後再做一篇制藝。
因爲時下學子多選《尚書》或《詩經》作爲本經,不出意外,宗澤的本經也大有可能出自這兩經;於是王進士就將這兩經放在最後,先讓宗澤通讀《禮記》,再讀《春秋》,《易經》次之。
定好了讀書次序,接下來就是嚴格執行了。
王進士能成爲這方圓五縣唯一的一個進士,不光是有天賦,那自律也是驚人,轉而對學生的要求也是嚴厲非常。饒是聰明如宗澤,剛開始都有點惴惴。
不過還好,適應了王進士的教學方法後,宗澤也漸漸沒那麼着緊了。
王進士真乃學富五車,講解《禮記》時,各種儀禮規程,人物典故如數家珍;再雜以當時社會的各種制度,官制規定,然後結合具體的事物提點,讓人聽的清楚明瞭,理解的也甚是通透;每每聽的宗澤都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也爲自己之前對《禮記》膚淺的理解汗顏不已。
老師不同,教出來的學生自然不同,學習了一段時間後,宗澤感覺自己又有了一個大的提升,就連林高瑞這塊朽木都有了發芽的跡象。
時間過的飛快,漸漸進入冬日了,白天也變的短多了,宗澤他們還是卯時六刻就要到王宅。見外面寒風呼嘯,天寒地凍的,可兒子他們天不亮就要去上學,只把大舅娘曹氏心疼的不行,只催林明去給王進士講講,將上課的時辰改改。
林明只斥她荒唐:“先生定的上課時辰怎能隨便改動,照你這樣說,那大家都隨心所欲,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好了。何況,先生如果有心要改時辰,早說了,現在沒說,那就是先生無意要更改時辰的。快快打消你這荒唐的念頭。真是慈母多敗兒。”
於是宗澤他們照常每天打着火把上學。
這天,宗澤正在讀《春秋穀梁傳》,王進士突然問道:“宗澤啊,現在時值隆冬,滴水成冰的,你看要不要給你們改改上學的時辰?”
宗澤一聽,嚇了一跳,難道大舅孃的抱怨傳到先生耳朵裡了?這不能夠啊?大舅娘雖然心疼他們,但人還是拎得清的,這種話她是不會拿到外面說的。
見老師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宗澤趕緊答道:“回老師,不用了,這上學時辰定好了,怎能隨便改動呢。”
王進士聽完宗澤的話,不置可否,卻是繼續問道:“你說不改時辰的話,是真心所想呢?還是懼怕老師,所以不敢講?”
宗澤見老師緊追不放,想了想答道:“回老師,不用更改上學的時辰,是學生真心所想。上學時辰這事兒,看起來雖小;但,它是一開始老師就定下來了的,如果現在因爲天冷而更改,由此及彼,如今一點小小的困難就要改規則以就我們,那如果遇到大的事兒又該如何呢。”
王進士聽完宗澤的話,讚許的點點頭,這個學生沒讓自己失望。
問完宗澤,王進士又接着問林高瑞有什麼看法。林高瑞現在都快嚇死了,他也心虛他娘說的話被老師知道了,趕緊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宗澤說的對,學生也覺得不用改,不用改。”
問完兩個學生,王進士滿意的捻鬚道:“你們能做此想,甚好。要知,學習就貴在持之以恆,要有滴水穿石的工夫才行。不可因困難而有所改動。況且,朝令夕改也是最要不得的,你二人日後不管做什麼也要謹記。”宗澤、林高瑞連忙諾諾受教。
其實吧,今天王進士問這事兒,是宗澤他們想多了,不是王進士知道曹氏的抱怨了;而是王老夫人見宗澤他們倆娃,大冬天的,天天天不亮就來上學,心疼的緊,就對王進士講:“我說老頭子啊,你看天兒這麼冷,那兩個孩子天天兒這麼早來,也太辛苦了些,你還是改個時辰吧。”
王老夫人的這個提議,王進士當然是斷然拒絕的,嗤她:“婦人之仁。”只把王老夫人氣得好幾天不理那死老頭子。
時進臘月了,王進士知道宗澤家住風白縣,放假了必是要回家去的,於是就提前將臘月十五放假的事兒說給宗澤,以方便他家裡來人接他回去。
聽得臘月十五放假,林高瑞高興的不得了,總算能結束受刑了,雖然明年還是會繼續,但現在也能鬆快幾天不是。
一心向學的宗澤也是高興的不得了,他有半年沒見到爹孃了,放假了,又可以一家團聚了。
臘月十五這天,王進士給宗澤他們上完課,就告訴他們,正月十八要來上課。
宗澤聽到這個日子開學,心下十分感念。以王進士臘月十五放假來看,他是按照時下書院、學社開學放學的時間來定的,按理說,他應該是要正月十六就要開學的。現在定在正月十八,那是想着自己的緣故,想來是想讓自己好好兒的在家過了節再來。
宗澤真誠的謝過老師,然後作別王家衆人,方纔跟林高瑞回林宅去了。
宗澤他們回到林宅,他爹陳忠運聽到他們的聲氣兒迎了出來。宗澤見了,一改平日的持重,高興的跑過去:“爹,你來了?”
待宗澤來到近前,陳忠運一拍宗澤的肩,笑道:“宗澤長高了。”
這時,大舅娘曹氏也迎了出來,聞言在旁笑道:“可不是,宗澤這個個兒衝的可真快,說不得明年就能超過妹夫你了。”
陳忠運聽了,趕緊笑着感謝:“這全靠兩位嫂嫂看顧的好。勞慰兩位嫂嫂了。”
曹氏聽了,輕輕笑道:“妹夫也忒客氣了,這有什麼。家裡本就有一羣娃娃,這不值當什麼的,反正一隻羊是趕,一羣羊也是趕。何況宗澤這麼乖,這麼長臉呢。”
陳忠運這次前來,一半是爲了接宗澤回家,一半也是來給舅兄送年禮的。
聽得宗澤父子倆臘月十六就要回風白縣去,曹氏他們挽留不已:“妹夫,你剛到又走,辛苦的緊,歇兩天再走好了。”
陳忠運賠笑解釋道:“臘月事多,怕他娘一個人忙不過來。而且他娘也有大半年沒見到宗澤了,早點回去,也好讓他娘安心。”說到這裡,陳忠運又特意說道:“舅兄放心,正月初八我必帶淑芳來走舅家的。”
林明他們想想也是這個理,爲人父母,兒女在外是多有掛念的,反正妹夫他們過年又要來的,也就不再挽留了。
曹氏連夜收拾回宗澤他們的年禮,讓陳忠運明天一併帶回去,還一再致歉道:“按理說,本應是我們讓人上門送的,現在妹夫來了,我也就省了這一茬兒,妹夫可千萬不要見怪啊。”
陳忠運連連搖頭表示不敢,只說嫂子太客氣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明讓林祿兒套好馬車將宗澤父子倆送回去風白縣,林家衆人也紛紛來到門前送行,叮囑路上小心。
走在路上,宗澤又開始問起家中諸事,陳忠運一一答來,問着問着,宗澤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
先前二舅林勇說,已在風白縣城給宗澤他們買好宅子了,地也置辦了二十畝;但是,宗澤卻是不知道他們家有沒有搬到縣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