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讓陳宗澤重考一次, 此方法算是公道, 大多數質疑的學子都是認可的;只少數有心人還在哪鼓譟,這時, 公堂上出來了幾個如狼似虎的差役,將那鼓譟之人帶進公堂。

剛纔鬧的人多,法不責衆,又怕刺激後反倒鬧的更狠。現在人都消停了下來,你們幾個刺兒頭還在鬧, 那就拿你們殺雞儆猴了,治個煽動鬧事, 居心叵測之罪,一人敲過幾板子鬆鬆筋骨, 看你們還敢鬧。

謝知府這一手很有震懾力,幾個領頭的被趴趴一頓板子過後,打的老實了。其他人激動之情退去後,也冷靜後怕了,怎能聚衆到府衙鬧事呢, 萬一被知府大人記住了,日後還想不想科考啊。趕緊走爲上策。

一時間, 府衙門前鬧事的學子走了個乾淨。

宗澤今天有驚無險的從府衙脫身,見到兒子平安的從府衙大堂出來, 陳忠運真恨不能跪地磕頭感謝上蒼。

急步迎上宗澤, 一把拉過細細的看了看, 開口問道:“宗澤, 可是還好,府臺大人可有打你?”

宗澤見他爹神情很是驚懼,趕緊寬慰道:“我沒事,沒有捱打。府臺大人只是問了幾句話而已。”陳忠運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問完兒子,知道無恙,陳忠運才注意到周老大人還站在一旁,趕緊抱拳道謝:“多謝老大人相救犬子,老大人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周老大人看着他們,捻鬚一笑:“不過舉手之勞,不必感念。陳小友才學過人,老夫很是喜歡,真是後生可畏啊。重考過後,可跟江小友到寒舍盤桓一二。”

想不到周老大人竟然邀請自己上門,這不光是給面子,還是一種認可啊。宗澤趕緊拱手彎腰:“多謝老大人賞臉,學生如重考過了後,必定登門謝過老大人的援手之德。”

周老大人聽了陳宗澤的話,暗自點頭,這陳宗澤不光是學識過人,這人情練達也不錯。自己邀他來自己府上,他竟然知道要考過了之後才能來。

府衙前不是說話之地,周老大人跟宗澤他們說得幾句過後,就告辭登車而去。宗澤江松濤他們也往客棧而去。

江松濤的管家早已安排車馬等在了府衙前,見他們要回客棧去,就請宗澤他們上車。馬車不大,坐了不了幾人,江松濤就對晉秀才他們告罪後,請宗澤陳忠運上車他們先行回客棧。

宗澤今天也是疲累不堪了,顧不得客套,就爽快的上車去了。

回到客棧,陳忠運想到這半天宗澤也沒吃東西,趕緊讓小二準備吃食過來。待宗澤緩過氣來,陳忠運又讓人備好洗澡水,讓宗澤趕緊去洗漱歇息,明天還要去府衙考試呢。

知道宗澤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江松濤他們過來問候一聲後就趕緊辭去,以免擾到宗澤休息。

宗澤歇下後,半天心緒都很煩亂,也是,今天被人拷問了一天,隨時被打板子下獄的,換誰也冷靜不了。

明天就要再次考試了,可得趕緊平靜下來纔是,聽說經文很能讓人凝神,那要不,就背經文吧。想想,佛家經典不會背,那就背道家經典吧,宗澤將《道德經》來回背了兩遍,最後還真讓他平靜下來睡去。

第二天考試,宗澤是完完全完享受了一把特殊待遇。四個衙役站在一側,三個監考官高高在坐,宗澤一人坐在大堂上考試。

知道陳宗澤今天重考,江松濤昨日也是徹夜難眠。重考的滋味他是清楚的,幾人在旁虎視眈眈,甚至差役還在一旁呵斥,除非定力過人,否則,就是有李白之才也難有好結果的。

自己當年不就是這樣麼,劉新會舞弊得了院案首,被人告發,然後又牽出漏題之事,以致當年金洲學子院試全部重考。被那麼多人看着考試,又有前面的質疑審問,早就心力交瘁,心頭繃的極緊。結果,可想而知,當年原本已過院試的一百零五名金洲學子,院試重考得過的不足三成。

院試未過之人全部被剝奪功名,再一人敲了十板子,才放他們回家去。這一番打擊,不光是身上受傷,心裡更是難以承受。十年寒窗苦讀付諸東流不說,還糟此奇恥大辱,江松濤當即病的很重。

家人將他接回風白縣後,他纏綿病榻好久,家人多方寬慰,方纔緩過來,可是,自己卻是無臉見人,終日在家鬱郁,不過三年的工夫,到底沒撐過去,一病嗚呼了。

誰知上天垂憐,睜開眼不是在黃泉地獄,而是在回鄉趕考的路上。江松濤格外珍惜自己這好不容易揀回來的一條命,是的,這條命可得好好珍惜。

這劉新會肯定是有問題,昨日,自己已讓人去查了,希望快點查出來,這次在府試就去掉這個隱患。

江松濤在想劉新會的事,現今金洲府城中劉家族長劉福書的書房裡,劉福書正在對着跪在地上的人大發雷霆:“蠢貨,真是蠢貨,你讓人狀告陳宗澤也就是了,竟然還敢煽動學子去鬧事,你當謝思升是吃素的啊,到時,查到我們劉家來,該如何收場?!”

那跪在地上的人嘟囔着辯道:“這次考試,我們新會纔是第三,我這還不是想着,將那頭名跟第二名全部擼了,這樣,我們新會不就是府案首了麼,那到時院試必是會被錄取的。”

聽到兒子的蠢話,劉福書氣的砸了個茶盅過去:“你知不知道,彙集學子去府衙門前事情有多大,搞個不好,謝思升還以爲我們是要對付他的。如果讓他查到我們頭上,到時他撲過來,你想我們劉家破家滅門哪?”

罵了一陣子,劉福書也懶得罵了,事情已經出了,趕緊想辦法善後纔是,務必不能讓人抓住把柄。

不提劉家在如何做準備,只說宗澤考試。宗澤這次考試的題是四書文兩篇,經論一篇,試帖詩一首。

宗澤重考的題目仍然是謝知府出的。宗澤今日看到如此考試陣仗,剛開始還真是緊張了一把,不過,題目一出,宗澤反倒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後,細細的思量起來。

沉浸於考題中的宗澤,這時完全將這些監考之人拋到腦後,一門心思的做起題來。這些題一貫了謝知府的務實風格;對於此,宗澤也是突擊練過不短的時間,再加上功底紮實,肚中有貨,做起來自然不吃力。

見陳宗澤如此鎮定自如,三個監考官都心中嘀咕道,看來,這陳宗澤可能是真的是有真材實料了,現在只等看他過後交上來的試卷是否如他們想的一樣,真是可以一看的。

黃昏時分,宗澤交卷,因今日只他一人,不必過後再看。三個監考官,當場批閱他的試卷。

先看字跡,一筆柳體已是很有看頭了,通篇清秀無污點,很是乾淨。看過字後,再看文章,無論四書制藝也好,還是經論也好,此子真可算的上文章練達了。文章寫的相當不錯,三人閱過後,將宗澤的文章都點爲了極好,堪做第一。

文章已經點坐第一,再看陳宗澤的試帖詩,嗯,此子的試帖詩跟他文章相比差了些,不過,雖然韻意平平,但內容立意還是可以的。況且科舉本就是重製藝,試帖詩只要寫夠十二句,不出大的錯漏也不影響名次的。於是,三個監考官一致將宗澤點爲府試第一。

府試第一還是要謝知府點頭後才能過的。知道陳宗澤這場重試,可謂是全府城學子都等着看結果的。這邊一閱完,幾個監考官趕緊在衙役的監看下,將陳宗澤的試卷送到了謝知府的案頭。

看到三個監考官在陳宗澤的卷頭處標明取中第一名,三人皆是。謝思升眉頭一挑,將陳宗澤的試卷拿過來細細的看了一遍,邊看邊點頭,不錯,很有看頭,這個府案首,陳宗澤是當得的。

看到陳宗澤的這份答卷,謝思升真是大鬆了一口氣,這個陳宗澤不錯,真是爭氣長臉,重考也能如此出色。這下總沒有人再敢質疑本官的公正清明瞭。有了今日陳宗澤這幾篇文章,那些質疑之聲自當消停下去的。

於是謝思升也提筆在卷頭點了第一名,要人明天去貢院門口公示,陳宗澤爲府案首,另將他的重考文章一併貼出去,讓人好好讀,好好比。要是還有人不服氣,那就請來府衙堂上好好板子伺候。

說到板子伺候,謝思升想到昨日狀告宗澤舞弊之人,真是可惡,刁民,陳宗澤有此實力還需舞弊麼。這人竟敢無中生有誣告府案首,真是居心叵測,膽大包天,立即命人將那劉二富好好敲打敲打二十板子,然後讓其家人來府衙贖人。

劉二富昨日已被敲打了幾板子,接着又被打了二十板子,最後家人拿了二十兩銀子好說歹說纔將人贖了出去。這劉二富這次原本是想掙點銀子的,沒想到又是捱打,又是賠銀的;而且這場打捱得他病了一個多月纔將將養好。當然,此乃後話。

陳宗澤重考成績公佈這天,貢院門口真是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