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宗澤想起來了,難怪自己眼熟, 那人自己真見過。當日, 潘成的案子扯上了當時的金洲知府楊航吉, 此人倒臺時, 有人爲他奔走, 其中就有今天房裡的那個人。這個人是前任知府楊航吉的人!具體是誰宗澤不知道,但是, 那人是楊航吉的人確實無疑的。

想通了此人是誰,再細細聯想下這幾天的事, 宗澤隱隱想到,看來有人是想通過對付他,好一併拉下謝知府。

看來, 這事兒要早點告訴謝知府,讓他來查纔是最好最快的,也最能快刀斬亂麻。但是,要怎樣告訴他呢?

宗澤他們還沒那資格面子直接去見謝知府的。宗澤想了想, 有一尊大佛倒是可以去求的, 於是宗澤對江松濤道:“江師兄, 前日蒙周老大人相護, 我才能得以從兇險之地脫身。不如我們今日去周府拜見拜見周老大人。小弟要好好拜謝周老大人的相救之德。”

聽到宗澤要自己現在帶他去拜訪周育明周老大人, 江松濤有點驚訝。旋即也想到了,也是, 們人微言輕, 如果周老大人能出面, 那是最好的。

“不過,”江松濤道:“此事將周老大人扯進來不大好吧。”

宗澤道:“將周老大人扯進來確實不該。不過,這次其實也不用周老大人親自出面,我們只是藉藉他老人家的名頭好去見謝知府而已。這事兒要快,畢竟劉家如真是舞弊了,這事兒早點捂住的好,不然,我們這屆學子可都要遭殃了。小弟可不想成爲我們大明朝第一個一次府試考三次的人,想來江兄也不願重來一次的吧。”

聽到此言,江松濤的肌肉都收緊了,陳宗澤說的對,這次如果那幕後之人不光是想對付陳宗澤,而且還想拉下謝知府的話,那借漏題來打擊最好不過的,到時,他們這幫學子就慘了。

難不成自己重來一次,也逃不開重考的命運?而且重考的時間還提前到了府試?這可不行,自己這次絕對不能止步於此。

於是,不待宗澤說完,江松濤就拉着宗澤上了馬車,往周府而去。

江松濤他爺爺跟周老大人也算是莫逆相交,因此,江松濤在周府的面子不小,一看到他們,門房立即請進了。

見到周老大人,宗澤規規矩矩的跪下磕頭,拜謝他的救命之恩。

周老大人受過宗澤的禮後,趕緊命江松濤將他扶起。

宗澤這次重考仍舊奪下府案首,周老大人早已經知道。宗澤的文章他也早命人抄過來看了。看過,點頭不已,此子小小年紀眼界見識過人哪,當日公堂對答自己就覺得不錯,現而今看來,果然不錯。

都是讀書人,在一起,最好的話題當然是讀書的事兒,周老大人不吝教誨了好些經驗,宗澤他們也就平日學習中的問題求教一二,一時間三人談的甚是熱鬧。

慢慢的宗澤透出了今日求見的主要目的,他們想要見謝知府。知道宗澤的來意,周老大人自然是要問原因的。

於是宗澤江松濤就將他們看到的,以及這幾天發生的事一一道來,順帶將自己的猜想也說了出來。

聽完宗澤他們的話,周大人沉吟良久。如果陳宗澤他們說的真是真的,看來,有人在下一盤大棋,想將謝思升拉下馬呀,到時金洲府說不得又是一陣震盪。

於公來講,前面的楊航吉才倒沒多久,如果現任的又倒,這對金洲府的民生也好、官場也好,都不是好事啊。何況,那謝思升自來到金洲也算是務實用心的。

於私來講,自己現在跟謝思升的關係拉的還不錯,說不得日後自家人在金洲地界兒上還要那謝思升照拂的。而且,俗話說的好:寧欺白鬚公,莫欺少年窮。現今看着陳宗澤前程不錯,給他一兩份薄面也使得。

沉吟之後,周老大人開口道:“你們二人所想如是真的,真是事關重大,明日老夫帶你們去見謝知府一趟。”

聽得周老大人願意親自帶自己去見謝知府,宗澤驚喜不已,感謝之餘也有話跟周老大人明說了:“多謝周老大人中正爲民。不過,此事畢竟是宗澤二人猜想而已,不知是不真有此事,如果非我們所思,怕是會有損老大人的威名,此其一也。另,此事如果真是因宗澤家事所起,讓老大人深陷其中,更是不該,此其二也。因此,宗澤想,要不,老大人您就不必親自去了?”

周老大人聽了,心道,此子心思純正,沒有爲了自己不顧別人,心性不錯,人情可賣啊。

周老大人搖搖頭道:“此事非同小可,老夫還是親自去一趟的好。”說完,又對他們道:“今日你倆就在此歇下,明日好跟我一起去謝知府處。”

見老大人意已決,且宗澤也想到茲事體大,此事還真要周老大人這樣的人物出面才更有力點,反正人情已是欠下,多一點少一點也不必計較太多了。

宗澤二人拜謝過老大人,江松濤又讓他的管家回客棧去跟陳忠運他們報信,說他們二人今晚就在周府歇下了,讓他們不必等了。

宗澤二人退下後,周老大人的清客田清相對他道:“聽剛纔陳宗澤二人所講之事,非同小可,這其中可牽扯幾起子的事。東翁親自出面,會否讓人知道了不大好?”

周老大人聽了,輕輕搖搖了頭,不在意的笑笑:“無妨。反正是要送人情,何不送大一點。這次,我送這偌大的人情給謝思升,他日有事也好開口些。至於你說的讓別人知道不大好。呵呵,知道了又如何,當日楊航吉他們都沒鬥過謝思升,一敗塗地。現而今餘下幾個宵小還想有什麼作爲麼?這幾個人不足爲懼的。”

田清聽了,點點頭道:“想想也是,這幾個人的能力也有限,要不然,前日學子質疑一事沒那麼好按下去。那麼好的機會他們都沒起事成功,想來也只敢在背後渾水摸魚一把,確實不必太過顧忌了。”

是夜,周府管家將宗澤跟江松濤二人同安排在一間房歇下。二人洗漱後,歇下。

連日神經緊繃,都累了,睡的很快。

半宿好眠,半夜宗澤卻是被一陣聲音驚醒。夜深人靜,這聲音清晰而又悽然,將宗澤嚇了一跳。

宗澤醒了醒神,才發現這聲音竟然是江松濤發出來的。宗澤想他可能是夢魘了,就湊過去,準備弄醒他,誰知湊近仔細一聽他的夢話了,汗都差點出來了。

江松濤這時正在夢中,他夢見自己院試過後,因爲有人告發院案首劉新會買題作弊,以致他們金洲府過院試的學子全部重考。夢到自己重考未過,被打板子,剝奪功名,一身前程盡斷。

他撕心裂肺的喊着冤枉。他還夢到自己臨死時母親那肝腸寸斷的樣子,他的心都碎了,不停的說着對不住孃親。

宗澤聽到江松濤的喊叫,汗毛都豎起來了,他終於知道自己那違和感從何而來了,原來江松濤竟然是重生的!難怪他那麼在意劉新會的事!難怪他會知道府試考題!還好,還好,此人心地很好,重來一次也沒爲了自己的生存不擇手段。

從他的夢話中也能聽出,這劉新會日後會買題成爲院案首。

不除意外,這劉新會將會跟自己這一屆學子一起參加院試的,如果他繼續買題,那跟此人一屆考院試也太危險了些。看來,就算不爲了自己,就是爲了這次府試的同窗,也要讓那劉新會止步於此了。

宗澤不敢驚擾到江松濤,趕緊悄悄的側身躺下,閉目假裝睡覺,心中卻是如亂麻一般翻騰。

第二日,周老大人慢悠悠的吃完早餐才悠悠的帶着宗澤二人往謝府出發。

在馬車上,周老大人看到宗澤二人明顯有掩飾不住的焦躁。但卻還是勉力在鎮定着。

心中暗道,到底是少年之人,還是定力不足啊。不過,小小年紀能忍住也算不錯了。

離謝府還有一段距離,周老大人捻鬚笑問宗澤他們道:“你二人可是奇怪我爲何不早點走?”

宗澤答道:“回老大人,想是因爲怕謝知府還在府衙沒回來?”

周老大人道:“此其一也。其二,乃是:早晨事多,恐謝大人太過忙碌了,我等久候不見也就算了,就怕耽誤了謝大人之急事啊。”

宗澤秒懂了,趕緊坐着彎腰行禮道:“謝老大人教誨。”這就是當過官的經驗之談啊,做官的都是早起要點卯的。

點卯後議事,此乃慣例。因此早上的事情大多比較重要急促,萬一遇到一兩件讓謝知府生氣動怒的事;自己這一羣人上門,本是提醒之德;可是萬一謝知府心氣不順,還道是他們也是來添堵的,平白拉薄了人情不說,還難以讓事情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所以,周老大人就帶他們去的不早不晚。估摸着他們到時,謝知府的事兒也議的差不多了;就算有不順心的,過了一陣子,想來氣也消了好多;這樣一來,他們上門說的事兒可能也不會讓人遷怒了。

到得謝府,遞上了周老大人的名帖,門子立即請周老大人進府,另有一門子小跑着前去報信去了。

聽得周老大人前來,謝思升親迎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