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辛晚讓人拿出來的東西,其實與沙盤是異曲同工的。
木盤內是仿照幾處河流做的簡易模型,山川、河流的主幹線,分支,以及河道上零散不同位置的一些建築或者橋以及水塘的簡單模型。
佔用河道基本上都是一些有頭有臉有家室背景的人家,這一點辛晚已經從冰霄宮拿到了數據。
而河道上的建築也都是這些富人家爲了便利也爲了賺錢和其他利益,利用河道建造的一些觀景以及園子。
但是這些人也考慮不能佔用河道太多,所以很多設計也採取了一些橋洞來疏散水流。
小戶人家不敢太張揚,而一些有身份背景的,佔得河道面積其實一點都不小,只不過不是太多也不多扎眼。
辛晚拿起來手裡的茶杯,在雲江中段一個分支處,將一杯茶倒下了,水流緩慢的通過那些模型然後流向下游。
辛晚又伸手將河道上所有建築全部拿出來,等同於清空了河道上的阻礙物,同樣一杯水再次倒入,水瞬間就流到了下游然後進入下邊的其他分支河流。
墨鈺似乎有所感悟,不可置信的看向辛晚。
辛晚重重的敲了敲模型木盤道:“水不這麼想!你們光修繕主河流有什麼用?”
說着,扯過來一邊的地圖,手指上去一一道:“這條、這裡、這,這,河水大的時候不能快速通過勢必要堵塞在上游而聚集更多更大的水流,讓水位很快升高,升高水位的結果是什麼?那就是需要找其他突破口,所以就形成了不同地方薄弱地段以及低矮地段的決口!
如果整個雲江的分支沿線所有河流又寬又沒有阻礙,水流傾斜而下暢通無阻,那麼當洪水來臨的時候,河水是不是就可以快速衝向下游然後進入大海,這幾處還會年年決口嗎?”
“這~”墨鈺感覺辛晚說得十分有道理,看着簡易的模型木盤以及地圖,也是陷入了沉思。
辛晚繼續說道:“想治水,就看太子有沒有魄力和這些富貴豪紳、家族好好的說教說教,能不能拆了他們佔的這所謂的一點點小河道了。
只要這個問題就決了,分支河流繼續拓寬並且加高河堤,不再有任何阻流的地方,日後別說雲江兩側的水患,鎖雲城幾處受災的鎮縣,這麼多年都是受的無妄之災。
你去所有的分支河流去看看,這樣的情況並非偶然,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有錢人家將觀景院子、茶樓、酒樓都建在河道邊,爲的就是佔據水景有利的地方,招攬更多的生意!
而因爲佔地的人身份特殊,跟風的還只道稍微收斂,所有人都覺得佔用這麼點河道無所謂。
你無所謂,他那邊也無所謂,搞得上下河道就沒幾處是暢通無阻的。
可是等大水下來的時候,勢必被曲折的各種建築阻擋,勢必就減慢水流,上游的水無地方順利疏解,就會越積越高然後在其他薄弱地方找突破口。
這條水路想要治理下來其實不難,難就難在,誰能動得了這些人的利益!”
墨鈺有些讚賞的看着辛晚,道:“你倒是真敢說。”
“有何不敢?太子如果想要一份功績,日後穩定你的權力,是可以將今年的賑災都落實到實處,然後修繕一下一些比較嚴重的河道。
太子如果想要日後這一片不再發生洪水而向四周蔓延,將受災地域慢慢的不停擴大,真想一勞永逸的解決水患,那就看你是不是真敢動了這些人了。
換句更不好聽的話,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不是專門懂得水利的人,我只是站在我的角度就已經看到了一些問題的根基。那請問?朝廷那麼多專門治理水患的官員還有那些懂得水利的專業人士,他們真的不清楚這些問題嗎?!”
墨鈺聽罷,臉色瞬間就不好看。
辛晚將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又怎麼可能看不清楚這裡邊的事,大家都不是三歲小孩子,有些事事實擺在那,但是卻沒幾個人敢放在明面上的。
這些人無非是不敢得罪權貴,或者相互勾結,所以就每年發水,哪發水治哪,各處河道年年治理,大量的銀子花費出去,卻從沒有有從根本想去解決問題。
辛晚想了一下,然後問鬆步崖道:“冰霄宮證實的數據,每年朝廷用於救災或者治理水患的銀子,可是百分百到位?”
鬆步崖冷嘲的看着墨鈺沒有說話。
朝廷的銀子怎麼可能全部到位,一層層剝下來,真到了下邊能有一半就不錯了,不然爲何年年都會處置幾個貪官抄家,但是爲了榮華富貴偏偏就有那麼多人鋌而走險,總覺得自己會是那個可以鑽空子的幸運兒。
墨鈺臉色也是越發沉重。
辛晚冷哼:“恐怕能有三分之一落實到實處,落實到百姓手裡就不錯了。
而鎖雲城如果不是有那些富貴豪紳以及冰霄宮每年帶頭賑災,也爲了保護家園不會變得千瘡百孔,就得出錢糧出來救災,也算是做做善事。
恐怕如果真什麼都指望朝廷的話,鎖雲城早已不是如今的鎖雲城了!
就如這次救災,官府是第一時間開倉放糧了,可是你有沒有去看看,那些糧食都是什麼樣子,是哪年的陳糧,每年上繳的新糧食又都到哪去了。
那糧食的數量又夠這些災民吃幾天的,後續可有朝廷繼續賑災?!
除了維護治安,然後封鎖一些危險路段,以及管理那些流民,他們還做了什麼?!
日日在難民營施粥賑災的都是那些有錢的富戶,有錢出錢、有糧出糧,保證流民不會暴-動闖入其他城鎮內搶奪,擾亂了這美好城池的秩序,就光我冰霄宮拿出去的糧食就足足有100萬斤。
還不算布匹衣物、我設計的帳篷等其他救災物資,所以鎖雲城受災鎮縣沒有一個流民北上逃亡,乞討到其他府城求救,這功勞真是你們朝廷的嗎?
而如果冰霄宮與那些富戶不出手,光指着朝廷,鎖雲城又將出現何等局面?
不能及時救災,勢必後續扯出更多的險情,流民暴-動亦或者瘟疫蔓延,都會影響城池的安穩以及經濟動盪。
而年年南方各地都是大水小水不斷,就沒有一年沒有受災的地方,可是治水的官員都在做什麼?”
辛晚是真的生氣,因爲自古以來她不光是從書上還是從電視劇上,也看到了不少那些官員不作爲的案例,將桌子敲得也是啪啪作響。
鬆步崖忍不住笑看墨鈺的憋屈樣,心道自己媳婦就是自己媳婦,這種話全天下沒人敢拿出來這麼說。
辛晚看着墨鈺越發深沉的黑臉,一點不客氣,繼續道:“哼!我倒是明白了父親爲何不喜歡做富貴的王爺,實在是看着憋氣,有時候還得裝睜眼瞎。
就不信沒有清廉的官員也提出來這麼多隱患以及一些事實的,但是恐怕因爲擋了別人的路,損害了有些人的切實利益,不是被排擠就是被陷害或者直接丟了官。
宇豐國長此以往下去,不將那些蛀蟲,損害國家利益的權貴給拔除,早晚有更加難過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