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姑剛剛纔走,南青和許氏正說着關於香附的話題。許氏熱情地把香附平日裡飲食上的一些習慣都告訴了南青。兩人正聊得起勁,忽然看見南強給小滿和許徹押了進來,不約而同地驚叫了一聲,因爲南強臉上給揍了好幾拳。此刻,他的臉腫得像包子似的,說話都不利索了。
許氏驚慌地問隨後進來的香草:“草兒,這是咋回事呀?平白無故地爲啥要抓了他,還打成這樣啊?”香草盯了南強一眼說道:“打他算是輕的了,要依律辦,他該蹲大牢了!”南強見了南青,開始拼命地往她那兒掙扎,嘴裡喊道:“妹兒啊妹兒,你可得……得幫幫你哥呀!”南青嚇得臉都白了,着急地問道:“哥,你到底有做了啥事呀?爲啥他們要把你打成這副模樣呢?”“他們冤枉我……”
話沒說完,小滿就踹了他一腳,旁邊南青又驚叫了一聲,慌忙衝小滿擺手道:“小滿哥,求您了,手下留情吧!”
小滿不屑道:“手下留情?依着我的話,該直接扔了河裡餵魚去!哼,恐怕魚都不肯吃他身上這股味兒!我們冤枉你,東西從你袖子裡搜出來,你還敢抵賴?”
南青反過臉來狡辯道:“話……話都你們說了,我還說啥……啥呢?橫豎是栽我頭上了!”
“這會兒子是辯不過了,就耍賴是吧?你耍給誰看呢?人贓並獲,當場把你拿下了,你有啥話可說?送衙門裡,你也脫不了干係!”
“可莫送衙門呀!”南青急忙喊道。
“是呀,草兒,”許氏望向香草說道,“有啥話好好地說嘛。你瞧,庚帖我給了金大姑,正要給你大哥和南青合八字兒呢!過不了多久,就該是親家了,有啥話坐下來說,行不?”
香草指着南強對許氏說道:“娘,要是有人在我瓊邀館裡砸館子,我不心疼,東西折了就折了,我重新換就是了!可是有人要往我館子裡投藥害人,那我可饒不了!您想想,今天要是巧兒和香雲喝下他下了藥的魚湯,我拿出一身家當也賠不了人家兩條命呀!”
“啥?”許氏聲音顫抖地問道,“下藥?天哪!這南強居然幹起這檔子事了?那毒了人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呀?巧兒和香雲沒啥事吧?” wωw ▪TтkΛ n ▪C〇
“給玉娘攔下了,這纔沒叫我瓊瑤館今天關張了!您說,這起人值得您爲他說情嗎?連個沒出生的娃兒都要禍害,您覺得他還有半點良心嗎?”許氏用恨其不爭的眼神看了南強一眼,跺腳道:“你喲你,爲啥要往我們家草兒館子裡下藥呢?那可是要害死人的!”
一旁的南青早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了,腿腳都軟了一半兒。南強衝許氏叫屈道:“我就剛巧在那兒,給他們撞見了,非逮着我說是我做的。我爲啥要這麼做呀?一沒仇二沒怨的!三娘,我真是冤枉呀!您可是我妹子將來的婆婆,您可得爲我做主喲!往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我能害您閨女嗎?”
許氏問了一句:“不是你做的,那是誰做的?”南強忙道:“指不定就是那玉娘做的呢!我娘跟許二表姐說了些她和張大掌櫃的事,指不定是想報復我,報復我娘呢!還有還有……她一看就是個gou引人的狐狸精,張大掌櫃不上勾,說不定想害了瓊邀館,來對付張大掌櫃的,我可冤枉喲!冤枉死了喲!南青,我可是你親哥,親親的哥喲!你不能見死不久喲!”
南青一時說不上什麼話來,心裡又急又慌又羞,真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許氏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問香草:“這事真查清楚了嗎?”香草點頭道:“娘,您信不過玉娘,也該信得過姨夫和小滿吧?當時他慌着逃跑,差點沒從客棧牆上翻過去。您不識字,也該曉得啥叫狗急跳牆吧!”南強又嚷道:“我那不是怕你們冤枉好人了,我才跑的嗎?那玉娘要拿了盤碟打我,我還不跑嗎?”“閉嘴吧!”香草輕聲喝道,“省口力氣,一會兒有你說話的時候!”
許氏正想開口再問問,卻被二樓上的香附叫住了。香附正在屋裡養神,被許氏和南青的驚叫聲早吵醒了,站在樓上聽了一會兒,這纔出聲阻止許氏道:“橫豎是草兒客棧的事,你管那麼多做啥呢?下藥害人這麼狠的事,跟拿刀子砍人脖子有啥分別?害的還是兩個懷兒婆,事情這麼嚴重,你只當草兒腦子不清醒,亂冤枉人嗎?”
“那不是因爲南強是……”“沒聽見嗎?”香附口氣嚴肅地說道,“叫你進屋來,你杵在那兒能幫啥忙呀?草兒自己不會處置嗎?趕緊上來!”南青明白香附是在下逐客令,只好匆匆地瞥了南強一眼,跟許氏道了個別飛快地出了院門。許氏忙追了出去,想說點甚麼,卻沒能追上她。
隨後,香附叫了許氏上樓,不許她再出去多嘴了。香草衝南強笑笑說道:“這下子我看你還找誰哭喊去?”南強一屁股坐在地上,耍混道:“有種現成捅死我!費啥話呀?爺爺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捅死你多不文雅啊?旁邊有口井,投了你進去咋樣?要是喊,就再塞兩塊棉布,到了閻王跟前再取出來,行吧?”“哼!你敢嗎?要曉得你說破這事也得不了啥好處!”
南強居然得意了起來,“給人曉得你客棧裡有人下藥,誰還敢來呀?我勸你,還是把我放了,當這事從來沒發生過吧!”
“你這等於是承認了,是吧?”
“承認不承認都不打緊了,橫豎你那館子是要名聲兒的吧?你把下藥的事抖落了出去,旁人還敢上你這兒來吃東西嗎?你仇家多,指不定又給下一回呢!”南強翻了個白眼說道,“橫豎這事沒鬧大,又沒死人,你放了我,大家都好說話!”
“這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恬不知恥的境界一個比一個高呢!要我放了你,沒那麼容易!眼下放你走了,指不定你往後還得害人呢!我問你,誰叫你來下藥的?”“哎,我話已經夠清楚了,要不放了我,要不請我吃一頓也行!”南強咬死不說,盤起腿兒問小滿要茶了。
這時,張金帶着良坤和今天送湯的夥計來了。良坤已經從張金那兒聽說了這事,上前就掐住南強的脖子,差點沒把他當場掐死過去!
小滿和許徹趕緊拉開了良坤。良坤青筋暴起地指着南強喝道:“今天香草不收拾了你,回頭你要活着出這門兒我指定收拾了你,叫你沒命兒活着出這鎮子!居然敢害我媳婦兒,找死呢!”
南強栽到在地上,急劇地喘了幾口大氣,嚇得說不出話來了。香草問那送湯的夥計:“今天是咋回事你只管照實了說,要有半句虛言,我查出來必然不會饒了你。你該曉得今天要是真出了人命,你也逃不了干係!”這夥計連忙直點頭,把送湯之前的事告訴了香草。
之前,這夥計進竈屋從鄧二師傅手裡接過那魚湯丸子後,小心翼翼地上菜去了。走着走着,南強就在後面搭了他的肩頭說:“哎,之前欠我的銀子是不是該還了?”
“不差這一兩天吧,南強哥?等月底我拿了月銀就還你!摸牌那東西我往後也不敢再碰了,碰了連活兒都沒有!”
“沒了就沒了,別的地方找不着活兒幹嗎?非得在這兒受氣!”
“不跟你多說了,樓上等着送湯呢!”“那不成!你瞧見剛纔鄧師傅對我啥臉色了,往後我不敢上這兒來了。你欠我的現下就還清了,要不然我可上你那老闆娘告一狀,說你小子也往那賭攤兒上鑽呢!!”
驚情把進。“何必呢,南強哥?我沒說不還你,這不正上菜嗎?等我得空了,立馬就送還了銀子給你。”
“管你那麼多,先擱下湯,搜身也要搜出那一兩銀子來還我,我還拿着還要去做賭本呢!”
“你的癮兒是不是太大了些?”這夥計十分無奈,只好轉身把湯擱在了轉角處放置盆景的高腳臺上,然後低頭往自己錢袋裡搜銀子去了。
他正湊着銅板時,南強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罷了,都是幾個兄弟,我瞧你錢袋裡也沒幾個銅板,不想逼你逼得太緊了,回頭再還我吧,先走了!”
“早說嘛,南強哥!你放心,我回頭就給你送去,絕不拖欠着!”夥計收了錢袋,端上湯出菜去了。
事情說到這兒,香草問那夥計:“玉娘碰過湯嗎?”夥計搖頭說:“我都沒見着玉孃的影兒,單覺得着數銅板的時候,南強哥往我身邊靠了靠。可當時我沒在意,顧着數銅板兒還給他了!”南強忙嚷嚷道:“你胡說!哎,小子,我們可都是從許家壩來的,你不能幫着別人合夥欺負我呀!往後你回許家壩可不好交待呀!”
“喲喲喲,”香草笑道,“這還威脅上了?你在許家壩是一霸嗎?看來我得替許家壩除了你這一霸,指不定許家壩的人能給我立個豐功碑呢!”
“他哪隻眼睛看我往裡擱東西了!我沒做過,你也不能屈打成招!”
“消停着吧!”香草吩咐小滿道,“帶了找間屋子關上,先餓兩天,瞧他還說不說實話!”
“哎哎哎,”南強忙掙扎道,“你莫忘記了我妹子還跟你大哥連着親呢!”“我大哥要真娶了你妹子,有你這麼一個惡毒的大舅子,往後日子能過嗎?他們倆的事你不用操心,好好反省反省去吧!”
“哎哎哎……”小滿和張徹架了南強就走了。香草轉頭問那夥計:“這兒沒旁人了,我問你,你也往吳良生家裡去賭錢嗎?”夥計慌忙擺手道:“自打您昨夜裡立了那規矩,我就再沒去過了!往常沒少輸錢,要不然也不會欠了南強哥一兩銀子呢!我是下定了決心要戒的,老闆娘您不會開除我吧?”
香草點頭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不會開除你,你放心吧。可我得問問,那兒熱鬧嗎?這小子——就是南強,他也去嗎?”
“常客呀!他沒事就往吳良生家裡鑽,又愛奉承着吳良生,經常陪着吳良生一塊兒吃吃喝喝,倒不拿自己當外人。”
“他輸錢嗎?”
“咋不輸呢?我現下是想明白了,哪裡會贏錢呢?辛苦掙的幾個銅板都叫吳良生給贏去了!可他輸歸輸,吳良生經常抹了他的帳,估計是因爲他常邀人到吳良生家去,我也是給他邀去的。”
“聽起來吳良生待他挺不錯的呀!他跟吳良生家裡的人處得也挺好的吧?”
“咳!您說得還真不錯!他跟吳良生家那個蘭嫂子勾着呢,只是不曉得得手沒得手了。就算當着我們的面兒,在賭桌跟前,他也要沾人家便宜。我瞧着蘭嫂子也不是啥好東西,一個婦道人家常混在男人堆兒裡,給人沾了便宜也笑罵兩句就完事了。您說是個啥人兒?”
“劉好月不出來招呼人嗎?”“她倒不常出來,都是指派蘭嫂子待客。”
香草問完後吩咐這夥計先回去做事。良坤問她:“你懷疑這事不單單是南強的主意?”香草搖頭道:“現下還說不清楚呢!橫豎我是曉得劉好月對我們幾個懷兒婆是不懷好意的,她對我,那就是恨之入骨了。”
“那你打算咋處置那南強?索性送到牢籠子裡去算了!這起人我見了就想揍他一頓!”良坤咬牙切齒道。
“不慌,再等等,我覺着這裡頭有些事還沒弄清楚呢!你去跟小滿說,叫人好好看着南強。但凡他要說實話了,再來找我。”
良坤答應後,正要出院子,老遠就傳來了付大娘的哭聲。香草早料到了,南青一回去,她扣押了南強的事一定會給付大娘知道。爲了自家的兒子,付大娘肯定是會上門來鬧的。她吩咐亭荷道:“照我之前吩咐的去告訴付大娘!”
亭荷出了院門,沒走多遠就看見付大娘着急地往這邊跑,一邊跑還一邊自個哭得起勁兒。亭荷叫住了她說道:“付大娘,你不用往裡去了,少奶奶是不會見你的。”付大娘停下腳步,跳了一下,指着月圓居嚷道:“我得去問個明白,爲啥要冤枉我兒子?縱然她是個少奶奶,也不能胡亂抓人!”
亭荷冷冷一笑道:“你非往裡闖我也不攔着。可少奶奶說了,但凡你敢往月圓居跟前哭鬧,吵着她家人,她現下就押了你兒子往縣衙門去。到時候,你要哭就往那兒哭去吧!”“啥?”付大娘更激動了,指着亭荷問道,“憑啥送我兒子去衙門?我兒子咋會幹那事呢?”
亭荷笑道:“你再嚷嚷大聲點,整個客棧都聽見了!”
“我就得叫人聽見,曉得你們這客棧專賣有毒的東西,坑人呢!”
“你非要整個魚死網破,那少奶奶也沒啥顧忌了。少奶奶還想着把事情查明白了再送去衙門,省得冤枉了好人。你倒好,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要鬧你就敞開了鬧,橫豎鬧出個大漏子,你和你兒子扛着就行了。”
付大娘細細想了一回,沒敢再大聲嚷嚷了,軟和了聲音問道:“姑娘,香草得關着我兒子多久呀?我兒子本分着呢,不會幹那下藥的壞事的!”
“我們少奶奶也想着這事未見得全是你兒子的主意,所以才留下了沒立馬送發衙門。可你兒子死活不說,指不定替誰遮瞞着,自己吃了虧呢!”。
“姑娘,”付大娘拱拱手央求道,“你行個方便,帶我去見見我那兒子行不?往後我一定好好謝你!”
“那可不敢,”亭荷擺手道,“要叫少奶奶曉得了,我吃罪不起的。”
“哎喲,姑娘,你瞧我這麼可憐,就給我引個路唄!做了好事菩薩會保佑的,保佑你往後找個好郎君呢!我頂多就見上一面,說兩句話就走!”
亭荷猶豫了片刻後,點頭道:“我瞧着你這老媽媽也挺可憐的,就給你引個路吧。這會兒子,小滿他們應該走了,趁着這個空當,我帶了你去,你可千萬莫說太久了!”
“哎!一定一定!”
再說,吳家人吃完了酒席後,散的散了,其他的都到了吳善才家院子閒聊。聊着聊着說起了中午那酒席,良仁一臉嫌棄地搖了搖頭說道:“不咋樣!還不如在自家辦兩桌呢!”良仁的母親熊氏點頭道:“是呢!往常在自家院壩裡頭擺上兩桌,炒兩盤子家常菜吃吃倒更好。”良仁點頭道:“久了沒吃家鄉菜倒挺懷念了,在自家竈屋裡弄些飯菜那纔有鄉趣呢!”
胡氏在旁冷冷答話道:“對不住了,良仁,大嫂,這回算我沒招呼周到。我家裡有個懷兒婆,自家忙不過來,想問三嫂家借人,人家巧兒也懷着娃兒呢,確實騰不出人手來張羅那些家常菜。我們家比不得你們,哪兒有多餘的銀子請啥下人呢?你們多包涵就是了。”吳善才忙碰了胡氏一下,胡氏回頭瞪了他一眼,彷彿在說,該我說的話我就是得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