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掩嘴偷笑了笑,對漣漪說道:“我說吧,鋪子沒了,那丫頭能服氣嗎?太夫人只當燒了馬蜂窩就沒事了,可蜂王還在,馬蜂窩照舊能築上,指不定能蟄她滿頭大包呢!”
“夫人,如意來了,先別說了!”
如意飛快地跑了出來,白了張氏一眼,對那小廝說道:“領了我去見那報信兒的人,問過再說,走吧!”等兩人一走,張氏忙對漣漪說道:“你趕緊去仁德醫館那兒瞧一眼,到底是怎麼回事,回頭跟我說道說道。”
“奴婢先扶了您回去吧,您剛纔還嚷着頭暈呢!”
“不用管我,我還能走着回去呢!你去瞧一眼,看香草能不能收拾那個吳太醫!”
“您要是路上暈倒了怎麼辦呢?”正巧,千合往這邊走來了。她見張氏到了午時還沒回來,便過來瞧一眼是不是太夫人又爲難張氏了。她聽張氏說起香草鬧仁德醫館的事,立馬來了勁兒,對張氏笑道:“娘,派我去就行了!我一準回來跟您細說整個過程,您回去候着吧!”
“哎,千合,你一個郡主去看什麼熱鬧呀?哎,你午飯都不吃了?”張氏在她背後喊道。
“不吃了!”她叫上錦芝興致盎然地走了。
到了仁德醫館門外時,千合往裡瞟了一眼,沒一個病患,單是香草坐在看診案桌前,慢條斯理地喝着茶。旁邊站着亭荷,和另外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
千合剛把頭伸過去,香草就看見她了,笑了笑對亭荷說道:“我看韓府那邊該曉得了,連千合郡主都駕到了,請了進來吧。”
亭荷走到門口,向千合行了禮兒。千合這才大搖大擺,故作閒逛的姿態走了進來,問道:“那兒真冷清呢!聽說你在這兒鬧事,我瞧着不太像呢?吳太醫呢?”香草指了指裡面的簾子說道:“躲後院去了,等着韓府裡搬救兵來呢!”
“奶奶的確知道了,你還不走,等着她找人來收拾你嗎?”
“你瞧着韓府上哪個長得像能收拾我的?”香草又抿了一口茶笑道,“來誰都沒用!今天這姓吳的大夫不給個說法,我是不會走的。橫豎這仁德醫館裡涼快着呢,茶也好喝,我已經叫尋梅去松鶴樓打包酒席去了,就擱這兒吃,倒別有一番風味兒。”
“呵!你還真打算在這兒耗下去?跟吳太醫耗着就能把鋪子要回來了?依我看,你倒不如再重開一家得了。我娘都說了,要把你的本錢兒還給你,你何苦在這兒鬧騰呢?”
“我閒得慌,不行嗎?要看熱鬧就一邊坐着去,等我忙完了,再跟你說燕衝的事。”
“燕衝的事?”千合挑了挑眉毛得意地說道,“蒙易應該已經告訴你了吧?就算沒你在,我也一樣送了他出城回老家了。你費盡心思地藏了他在你家,又想方設法地想送他出城,多麻煩呀!我動動手指就能辦到,瞧見了吧?”
“哎喲!”香草揉了揉太陽穴翻了個白眼說道,“這是做好事上癮的徵兆嗎?好事辦成了壞事,還好意思在這兒炫耀?”
“啥好事辦成了壞事?”千合不服氣地問道。
“你送了他回去,打算讓他以後做啥呢?”
“打算……”千合歪着腦袋想了想說道,“橫豎先送回去,省得元府和他姐姐找着他呀!”
“可你想過沒有,元斌的死是跟他有干係,可他也是無心之失。元府真正該恨的,該找的是那個在金丹裡頭下毒的人。你這樣送了燕衝回去,他心裡會一直有個疙瘩解不開的。再說了,他是個讀書人,往後還要來州府趕秋闈。你覺着他還敢來州府嗎?”
千合啞然了,眨巴眨巴眼睛,然後嘟起嘴巴,皺緊眉頭,露出一臉的不服氣。可是,她左思右想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香草點點頭道:“好了,總算聽明白了!”
“那你藏了燕衝在家打算怎麼辦呢?讓他一直藏在你家嗎?”
“我親愛的千合郡主,你仔細想想,我藏了燕衝在家是因爲沒法子送他出城嗎?要躲過元府的尋找送他出城不是件難事,我是在等待時機而已。”
“什麼時機?”
“嘿嘿……”香草託着下巴笑了笑說道,“這就無可奉告了!郡主不是也閒得慌嗎?自己回去琢磨吧!要不然問問你們家韓銘念也行,我瞧着他比你聰明。”
“什麼?”千合氣呼呼地看着她說道,“你居然說韓銘念比我聰明,他哪點比我聰明瞭?”
“他娶了你,不就是最聰明的做法嗎?”
“啊?”千合剛剛想發怒的臉又焉了回來,怔怔看着香草問道,“他……他跟你這樣說的?”
出氣太先。“想曉得嗎?”香草壞壞一笑道。“想……想……想到是不那麼想,不過你話說到了一半兒了,不能吊人胃口吧?”
“嗯……咋辦呢?”香草故作爲難的表情說道,“我答應他不說出來的。要是告訴了你,豈不是言而無信?”“那……”
兩人正說着,前往韓府報信的醫館夥計回來了,身後還跟着如意。如意走進醫館,很不客氣地對香草說道:“蒙孫少夫人,太夫人說了,您再繼續這樣無理取鬧,就讓吳太醫直接送了您去衙門裡,到時候您可真就臉面丟光了。”
“哎,你剛纔說到哪兒呢?”香草根本不理會如意,繼續跟千合說道,“哦,對了!韓銘念跟我說的話是吧?我告訴你,那小子到我們家來,沒少說你……”“蒙孫少夫人,我剛纔的話您應該聽見了吧……”
“那小子可壞了!”香草連正眼看都沒看如意,仍舊跟千合說道,“每回我們家蒙時勸他,天黑了,你媳婦擔心了,趕緊回去吧!你猜他咋說?”千合來了興致,忙坐下問道:“他說什麼?是不是說不回來了,瞧着我心煩?”
“他倒不是說心煩,說怕你又生氣,拿他出氣兒呢!又弄不明白你到底爲啥生氣,想勸也尋不到個合適的勸法,左右來去,還得惹了你不高興。我們家蒙時就說了,指不定你讓她揍一頓,這法子是最管用了……”
“蒙孫少夫人,您就算無視我,也不該拿太夫人的話當耳邊風吧……”
“閉嘴!”千合和香草同時朝如意喊了一聲,把如意嚇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了。
正巧,吳太醫聽說太夫人派人來了,以爲可以收治香草了,可沒想到一掀開簾子就聽見了兩人這齊聲的怒喝,忙放下簾子,轉身問那夥計:“千合郡主怎麼也來了?”夥計一臉無辜地說道:“我哪兒知道呢?回來的時候就在了。”他氣得直搖頭道:“這就哪門子事呢?惹來了一個錄事夫人不說,還把郡主也惹來了!你在這兒看着,我回去把飯吃完了再說。”
香草和千合都狠狠地瞪了如意一眼,然後繼續聊起了韓銘念。香草又說道:“蒙時那麼一說,韓銘念就搖頭,說自己好賴是個男人,咋能老給自己媳婦揍呢?”
千合掩嘴笑了起來,接着問道:“然後呢?蒙時哥哥又說了什麼?韓銘念怎麼回話的?”
“蒙時就說了,那你得找找根源吶!娶了千合郡主這麼久,她喜歡幹啥,不喜歡啥,好賴得弄清楚吧!你瞧不出來,問錦芝呀,錦芝總該曉得吧。韓銘唸的臉立馬變得像焉茄子似的,說‘她最喜歡的事只怕就是揍我了,最不喜歡的事應該是揍了一頓,發現被揍的那個人不是我!’”
“哈哈哈……”千合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錦芝忙一邊笑一邊說道:“郡主,不能這樣大笑,叫人瞧見了不好!不過……不過倒真好笑呢!沒想到郡馬爺說話還真風趣呢!”
旁邊如意的臉像黃蠟似的難看,冷冷地看着香草,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了。
這時,香草轉過頭來對她說道:“我已經提醒過你一次了,莫再叫我孫少夫人了,這稱呼我根本不稀罕。所以,你就算叫到嗓子破,我也是不會答應的。你若要跟我說話,就恭恭敬敬地叫一聲蒙少奶奶,我或許會考慮考慮到底理不理你。太夫人的話我聽見了,可你瞧着我像是來醫館鬧事的嗎?我砸東西了嗎?我打人了嗎?我罵吳太醫了嗎?說這話的人腦子都是給驢踢了的!我只是聽說吳太醫是退了宮的名醫,特意來跟他探討探討醫理,難不成這也招惹了太夫人?太夫人是刺史大人嗎?管得也太寬了吧!”
如意知道自己是辯不過香草的,只好冷冷地說了一句:“您願意在這兒耗着就耗着吧!橫豎您耗再久也是沒用的!您要自討沒趣,沒人攔着您。我的話帶到了,您自己想想吧!”
“我耗完了那姓吳的大夫,我再去耗宣姨娘,接着就是金府!”香草笑了笑說道,“橫豎我閒得很,有工夫慢慢耗下去。回去轉告你家太夫人,我會一點一點地把她這些爪牙砍掉。她吞了我一間鋪子,就得拿十間來賠,候着吧,這玩法纔剛剛開始呢!她老人家有啥陰招怪招,儘管使出來!”
“你……你太癡心妄想吧?想讓太夫人拿出十間鋪子來賠你?你的鋪子又不是太夫人盤掉的!”
“裝,接着裝,眼神越無辜越清純越好!是不是她搗鬼,她自己心裡清楚!”
“你可別忘了,她是蒙孫少爺的外婆!”香草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如意臉上徑直潑了過去,嚇得如意驚聲尖叫了起來。她忙用手擦着臉,嚷道:“你做什麼?”
“我也要你莫忘記了,我就算不是啥孫少夫人,也是錄事大人的夫人!你一個丫頭片子敢朝我大吼大叫?這回是茶水,下回再這樣,就直接剪了舌頭!”
如意一臉狼狽,氣得轉身就跑了。躲在簾子後面的那個夥計吐了吐舌頭,忙轉身跑到後院飯廳裡對吳太醫說道:“師傅,可不好了!那位少奶奶連太夫人身邊的如意都敢潑呢!她還說什麼耗完了您,再去耗宣姨娘,然後是金府,要一點一點砍了太夫人的什麼牙!”
“爪牙?”
“對對對!”
“繼續去看着!”
吳太醫丟下了筷子,滿臉嚴肅地沉思了起來。他夫人問道:“那位少奶奶到底想怎麼樣呢?”
“這丫頭膽兒挺大的,敢跟太夫人這麼明着幹,我倒是頭回見着!說來說去,就是爲了金府宣姨娘那件事。可太夫人於我有恩,我不能把實話漏了。”
“可你能怎麼辦呢?真依太夫人的話送了她去衙門嗎?她也就在醫館裡坐着,沒砸東西沒打人沒罵人的,狀子上怎麼寫呢?”
話音剛落,那夥計又跑了回來,氣喘吁吁地說:“師傅,不得了了!她那丫頭真從松鶴樓打包了飯菜,拿我們堂子裡吃開了,還把大門都給我們關了,說郡主用飯閒人勿觀!”
“這……這叫什麼話呀!”吳太醫捶了捶桌面一下,又氣又無奈地說道。
“師傅,現下該怎麼辦呀?叫她們就在堂子裡吃着?”
“不讓她們在堂子裡吃,難不成趕出去嗎?那兒還有位郡主,你我惹得起嗎?”
“哦……”吳太醫的妻子嘆了一口氣道:“準是你又答應太夫人做了什麼不好的事。這回遇着較真的主兒了吧?看你怎麼辦呢!”
過了大半個時辰,吳太醫和他那夥計輕手輕腳地來到了簾子後面,一人撩了一點縫隙往外偷看。剛把簾子撩開,一股子飯菜香味兒就撲鼻而來,吳太醫差點沒哭出來,暗暗心疼地叫着:我的醫館堂子喲!向來只有藥香味兒,哪兒來這些亂七八糟的味兒呀!。
接着,他又聽見千合問香草:“哎,你打算吃過飯還耗在吳太醫這兒嗎?要不然索性住在他家算了。”
“他家屋子我可住不慣,橫豎我家離這兒也不遠,來往也方便。他啥時候出來跟我說清楚,我啥時候就走。今天不行,明天再來,明天不行,後天繼續,誰叫我一個閒在家裡沒事幹的官家夫人呢?要不找些樂子,日子咋打發呀?亭荷,再來一碗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