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心裡一陣慌亂,想問香草卻不敢問,但隱隱地又覺得香草是知道的。殢殩獍曉她一時間左右爲難,不知該怎麼辦好了。
從中午開始,許氏就細細地觀察起了香草,想找點蛛絲馬跡出來,可香草裝得什麼也不知道,該幹嘛幹嘛。
午飯過後,香草讓良傑去吳三孃家買了帖子回來,坐在堂子裡寫帖子。許氏湊過去看了兩眼,也沒看出個明堂,因爲她根本不認識字兒。
她小心翼翼地問道:“草兒啊,真打算明天辦認親宴嗎?會不會太着急了?人家說認親可不能馬虎,得準備一套東西。那梳子啊,簪子啊,衣裳啊,我這個做乾孃的都得準備妥當了才行。你看,明天就先莫辦了,挑個吉日再辦?”
香草一臉認真地說道:“娘說這話也不錯。東西一定得準備齊全了,否則就委屈了辛姐姐。”“對呀!要不,你改天去城裡置辦整齊了再說?”許氏忙接過話道。“不過,我覺得辛姐姐不會在意這些的。禮節的事小,心意是大,就算娘送給她一支銅簪子,辛姐姐也一定會當寶似的收着。況且,我這話已經說出去了,莫叫辛姐姐多了心去!”
“不是啊,草兒……”“喲,田婆婆呀!”香草忽然起身衝門外經過的田婆婆招呼道,“帶着叮噹出來轉悠呀?這大熱天的可莫曬着了!來,小叮噹,到姐姐這兒來!”
叮噹邁着小腿跑了過來,撲進了香草的懷裡。香草回頭對良傑說:“給叮噹拿些枇杷出來。”
田婆婆忙擺手道:“可莫客氣了,那多不好意思呀!”
香草笑道:“也不是啥貴重的東西!就是爲了明天的認親宴,特意去買了些,準備明天待客呢!”
“啥認親宴啊?”
香草抱着小叮噹繪聲繪色地把辛寡婦認親的事告訴了田婆婆。田婆婆忙向許氏道了聲恭喜。許氏只能笑臉相迎,可心裡更加犯起了嘀咕,總覺得香草是故意的。
香草心裡偷偷樂道,我可不是故意的嘛!娘啊娘,您知道利用輿論壓力,我也不傻,我們娘倆就比比誰更高招吧!
這一下午,香草遇見熟人便說起這事,傳得整個鎮上都知道明天香草家要給辛寡婦辦認親宴了。隨後,她又親自往那幾戶派發帖子,還派了兩個夥計給金大姑和舅舅家送去了帖子。
這下許氏可真有點犯難了。她原本雄心勃勃地要給香草做主,可香草忽然弄出一個認親宴來,讓明天的定親宴顯得不倫不類了。她忙把許真花叫到了一邊,問道:“你說這事該咋辦?要不然跟草兒挑明瞭吧?”許真花搖頭道:“你覺着她能答應嗎?”許氏沒有把握,或者說根本已經知道答案了。可她的帖子已經送出去了,廖慶一家子明天就要來了,奔的就是定親,到時候該咋說呢?
許真花道:“要不然問問我們家張金吧?他鬼主意挺多的。”
許氏算是“走投無路”了,便叫許真花把張金喊到後院去。她問張金:“妹弟,你說說,這事該咋辦?”張金一臉無奈地說:“姐,這我咋好說呢?這事都聽你的呀!”
“咳!我這不是沒招了纔來找你嗎?你倒不肯幫忙了?”“哎喲,姐,你千萬莫誤會!我咋能不幫你的忙呢?只是到了這份上了,我得問你一句,你想要個啥樣的結果。”“那自然是草兒和廖慶定親呀!”許氏很肯定地說道。
張金癟癟嘴,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說:“姐你要是想讓香草和廖慶定親,那我可沒法子了。”
許真花忙推了張金一把:“你不是鬼點子很多的嗎?咋啦?這會兒當縮頭烏龜了?”
張金拿手背往手心一拍,一臉無辜地說道:“我說你們姐倆以爲這定親是強摁着驢喝水的事嗎?驢還尥蹶子踢你呢!更何況是香草!姐,不是我不幫你,是香草比我聰明多了,我鬥不過她!”
許氏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哪裡鬥不過草兒啊,你不想幫我!”
張金舉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對天發誓,我可真是想幫着姐的!但誰讓你閨女那麼能幹呢?你要怨就怨自家生了那麼聰明一個閨女吧!”
許真花噗嗤一聲笑了,拿腳輕輕地踹了張金一下,說道:“有你這樣說話的嗎?瞧把姐氣得!”氏氏裝起怎。
“那你說說,明天該咋辦?”許氏有點氣餒的口氣了。
“姐,我說出來你又得生氣了,我還是不說了吧!”“說!”許氏倆姐妹齊聲喝道。
張金笑了笑,坐下說:“姐,你帖子都已經下了,總不能讓人家廖慶不來吧?那廖慶面子上多過意不去啊!”“對啊!”許氏點頭道,“我擔心就擔心這點呢!你說人家奔着定親來的,一到這兒卻成了認親宴算啥事呢?”
“那好辦啊!定親宴認親宴一塊兒辦了,不就完了嗎?”
“啥?那咋辦?還不混了呀!”“只要人是同一個人,那混不了啊!”張金笑嘻嘻地說道。
許氏有點沒反應過來,問了一句:“你啥意思?”許真花聽明白了,拿胳膊碰了許氏一下道:“姐,他的意思是說認親宴是辛寡婦的,那定親宴也是辛寡婦的!”
“啥!”許氏嗖地一聲從凳子上撐了起來,指着張金氣得說不出一句話!
張金吐了吐舌頭,開門就跑了。許氏跺腳道:“我纔算曉得啊!他們是一夥兒的!在這兒等着我呢!啥認親啊?那都是草兒編出的幌子!”
“姐!你小聲點,讓辛寡婦聽見不多心了嗎?你不願意收她做義女啊?”“我願意啊!可……可這事咋能跟廖慶的事混在一塊兒呢?那不行的!廖慶是我替草兒看上的女婿,不能給了辛兒(辛寡婦本名)呀!”許氏在屋裡急得像油鍋上的螞蟻似的走來走去。她這纔算見識到自己閨女厲害之處,只怕閨女早就知道這事了!她思來想去,決定要跟香草攤牌!
晚上打烊之後,許氏讓良傑先回去了,然後把全家都叫到了食堂後院裡。許氏端坐在那兒,一言不發,讓院子裡的氣氛有些凝重了。
那主意是香草讓張金說的,因爲她知道母親沒主意肯定是會找姨夫的。看着母親此時難看的臉色,她很清楚躲是躲不過去的。於是,她先開口了:“娘,您叫我們來有啥事啊?連飯都不讓吃,我們肚子可餓了!”
許氏看了香草一眼,正色道:“草兒啊,我曉得你能幹,但有些事情娘必須替你做主,這樣纔是爲人父母的規矩!”
“娘,您不妨有話直說吧。我們是一家人,有事都可以商量着辦!”
“那好,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昨天我下了帖子給廖慶,請他明天過來相家過定。雖說相家和過定混在一天辦有些倉促,可我覺得像廖慶這樣的好孩子不能錯過了,得早早地定下來,這樣我才能安心。”
香草就知道許氏走投無路了,便會拉下臉子拿出做母親的身份來壓她。可這是她一生的幸福,絕不能如此草率許之。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盯着香草的反應,氣氛由凝重轉爲凝固。香草低頭想了想,笑問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許氏說道:“那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該由父母來爲你決定。娘和爹從前在這上面就犯了錯,如今不能一錯再錯了。無論你答應不答應,這事都這麼定下來了!”
許氏極少如此面色嚴肅地說話,更少有這樣強硬的態度。旁人都不敢開口勸話,生怕說錯什麼就把許氏的火點燃了。
“娘,沒有商量的餘地嗎?”香草問道。
“沒有!”許氏沒敢看香草,怕自己會心軟。她不斷地在心裡跟自己說千萬不能心軟,只要香草嫁給了廖慶,天下就太平了!
“娘,您心疼我我是曉得的。可是我不喜歡廖慶,所以我也不會嫁給他。”許氏胸口起伏了兩下,眼眶中有些淚花了。許真花看着心疼,忙勸香草道:“你就答應了吧,香草!你娘爲了你姐妹倆的事真是操碎了心啊!”
香草很堅持,輕輕搖頭道:“別的事都可以商量,但這事我絕對不能答應!”
許氏忽然站了起來,指着香草生氣地問道:“草兒,你給娘一句話,到底答應不答應?”
香草起身向許氏彎下腰懇求道:“娘,我曉得您的一片苦心。請您允許做女兒的忤逆您這一次,行嗎?”
“不行!”許氏的眼淚奪眶而出,“這事不能由着你答應不答應!草兒,你非得讓娘吃不安睡不穩嗎?你真當娘眼睛是瞎的嗎?娘腦子還沒糊塗,看得出來你跟那蒙時有些好,可娘是斷然不會答應的!從前縱容了你和唐少爺,如今絕不會再縱容你第二次!”
香草擡起身子,看着許氏眼眶裡的淚水,自己心裡也很酸楚。或許那個從前的香草看到這一幕會心軟地答應,但她不會。因爲她知道嫁給廖慶的是自己而不是許氏。從今往後,她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婚姻的枷鎖。所以儘管許氏這樣,她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娘,我不會嫁給廖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