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不得也有,擔心也有。殢殩獍曉畢竟你我都清楚,你回去一說家裡人是不會答應的。”他輕輕地攬着香草在懷裡,微笑道:“心裡留着捨不得就行了,把那擔心都統統拋掉吧。我打定主意的事是不會改變的,你等我的好信兒!沒事就準備準備嫁妝,那纔是正事呢!”
“沒嫁妝就不要了嗎?”香草故意嘟起嘴巴問道。“你光着身子來我也要!”“討厭!”香草嬌嗔道。
“跟你娘說了嗎?”“你昨天跟綠兒說了之後,我全家都曉得了。你這回想賴也賴不脫了,自己看着吧,進士老爺!”“嗯!”“對了,萬一你遇到啥事,記得叫寶兒回來給我報個信兒。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我幫你想想法子也好!”“行!”
蒙時溫柔地吻了香草額頭一下,然後才依依不捨地和寶兒坐了馬車離開了。香草望着那輛馬車,直到完全消失不見了,這才失落地轉身往回走了。
蒙時一走,許氏的神經就進入了一級緊繃狀態。她不停地在門口轉悠,還回頭問張金:“蒙時走了有半個時辰了吧?應該到城裡吧?”張金笑道:“姐,你也太心急了吧?趕牛車進城也要一個多時辰呢!蒙少爺就算坐馬車也不可能半個時辰就到呀!你莫那麼着急,至少也要過兩天才有信兒呢!”“兩天?說個事要不着兩天吧?他見了他父親說這事頂多半個時辰啊!行不行總歸是一句話的事啊!他去一個時辰,說事半個時辰,回來一個時辰,今晚指不定就有信兒了呢!”許氏一本正經地說道。
“沒那麼快,姐!”“沒那麼快嗎?那得多久?三個時辰?四個時辰?或者明天早上?”
張金不敢搭話了,抱頭鼠竄了。其他人也不敢和許氏討論關於蒙時的事,因爲她老是會反問:“半天還不夠嗎?你說呢?我覺着是夠了!你說呢?半天都可以跑兩個來回了,蒙時還有馬車呢!你說呢?”
最後,連香草自己都怕了,見了許氏就趕緊躲回房間裡。她心裡其實也在期盼着蒙時能帶回好消息,畢竟那是她一輩子幸福的事。
當蒙時回到蒙府後,正好遇上蒙老爺有客拜訪,所以就先去了一趟他二哥蒙定那兒。他剛走到院子裡,就聽見了一個十分刺耳的聲音。跟在身後的寶兒輕聲說道:“是絨兒的聲音,她咋跑二少爺房裡來了?”蒙時擡手示意屋外的僕婢不許出聲,他緩步走到了蒙定的房門外,只聽見裡面絨兒在打罵小丫頭:“嫌我不是你正經奶奶呀?回頭我跟大小姐說了,準撕破你的嘴,把你趕出府去!”小丫頭哀求道:“絨兒姐姐,您饒我這一回吧!那盤酥油果子是我不小心打翻的!”“你明曉得我喜歡吃酥油果子,還故意打翻它,是不是還想着替你之前的二少奶奶報復我啊?要是我饒了你,咋管這一院子的丫頭?自己拿了雞毛撣子來!”“絨兒姐姐,我哪裡敢報復您呢?誰都曉得你快做二少爺的小妾了,我巴結您還來不及呢!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往後我當您少奶奶似的伺候!”“真的?”“自然是真的!”“那就滾出去,給我再端盤酥油果子來!”“是是是!”
當小丫頭開門出來時,忽然看見了門口站着的蒙時,嚇得兩腿一軟,噗通跪了下去喊道:“三少爺!”
蒙時一眼望去,絨兒正翹着個二郎腿悠閒地搖着團扇,活像個正兒八經的少奶奶樣兒!
絨兒一見蒙時,擱下團扇,起身相迎道:“原來是三少爺回來了?您來看二少爺嗎?二少爺正歇着呢!”蒙時反揹着手走了進去,往絨兒腰間瞟了一眼,瞧見一串銅鑰匙上掛着一個月牙兒形的玉墜子。他坐在問道:“墜子哪兒來的?”“啥墜子?”
“你腰間那串鑰匙上掛着的那個。”絨兒低頭瞟了一眼,笑道:“那是二少爺賞的!”
“是二少爺賞的?還是你自己拿的?”
絨兒驚了一下,忙擺手道:“不是我自己拿的,是二少爺瞧着我伺候他辛苦了,所以賞我的!三少爺,您這樣說可就冤枉死我了!”
“哼!”蒙時冷冷一笑,接過寶兒遞過來的茶說道,“在我跟前連奴婢兩字都用不上了,是吧?”
“不不……不是,”絨兒有些驚慌地說道,“是大小姐的意思,她說要送了我……不不不是……是送奴婢做二少爺的房裡人,所以就不用再奴婢奴婢地叫了。”
“你覺得自己做得了二少爺的房裡人嗎?”
“是大小姐說的,不是奴婢自己要做。”絨兒一臉委屈地說道。
“那串鑰匙是哪兒的?”蒙時指了指絨兒腰間掛着的鑰匙問道。
“是二少爺這院子裡的……也是大小姐吩咐奴婢管着的……”
“偷拿了多少金銀瓷器去給大小姐?”“沒有!”絨兒忙喊道,“奴婢啥也沒往大小姐那屋裡拿!三少爺,您可不能冤枉了奴婢呀!”“寶兒,她剛纔不叫着要雞毛撣子嗎?給她兩下!”蒙時沉着臉將茶杯往几上重重地擱下了。寶兒立刻跑過去拿了高瓶子裡插着的雞毛撣子。絨兒嚇得不輕,咚地一聲跪下說道:“三少爺,奴婢真的沒拿……”
“寶兒!”
寶兒擡起手就朝絨兒背上抽了一下,絨兒疼得尖叫了起來。寶兒呵斥道:“閉嘴!二少爺在裡頭歇息呢,你吵得他不清靜,小心捱得更重!”
蒙時低頭問她:“我向來不喜歡責罰下人,但最厭惡的是沒有一句實話的人!我只再問你一遍,拿了多少二少爺房裡的東西給大小姐?”
絨兒沒想到蒙時真的發火了,哭得梨花帶雨。寶兒揚了揚手裡的雞毛撣子問道:“等着大小姐來救你嗎?再不說,我可又抽了!”
“莫抽了!莫抽了!”
“那就說!”
絨兒抽泣道:“都是大小姐吩咐的,前前後後也有七八……十來件吧!”
“還是沒有說實話!”蒙時輕輕搖了搖頭道。
寶兒再次擡起了手,絨兒嚇得抱住了頭,說道:“有一箱子!”
“一箱子啥東西?”
“是……是一些金銀器……還有……玉瓷擺件。”
“寶兒,”蒙時吩咐道,“給她紙筆,讓她寫出來,她若寫不出,那這屋子裡丟掉的東西全由她來賠。我前一陣子離開時,把二少爺院子裡的東西全數盤了一回。既然大小姐叫她管着,丟了的她全數描賠!”
“啥?”絨兒嚇得魂都丟了!那一箱子東西少說也值千兩以上,賣她一百次也不值這個價呀!
寶兒把紙筆放在她跟前,說道:“好好寫吧,莫說你不會寫字,說出去丟大小姐的臉,你可是跟了她好些年的丫頭了!”蒙時起身道:“看着她寫,我進去瞧瞧二少爺。”
蒙時走進裡間時,蒙定正躺在涼榻上翻着手裡的書。他笑問道:“二哥看上《孟子》了?想當初,爹拿棍子逼你,你都不看的。”蒙定略起了起身說道:“時境不同,心境也不同了。晴晴(晉氏本名)不在,我只好翻寫閒書來看看,倒能看進去一兩頁兒。”
“二嫂一切安好,只是憂心你的身子。外面的事你不必憂心,拿去的東西我會給你要回來。”
“我也曉得她們的手段,無奈是管不了。你一回來,我就鬆了一口氣,該咋辦你瞧着辦好了。”不一會兒,寶兒捧着那串鑰匙,月牙墜子和清單走了進來。蒙時接過清單看了看,搖頭道:“她剛纔說十件?攏共下來三十多件,大姐的心可越來越大了!二哥,你歇着吧,我要跟爹說事情去了。外面發生啥事你都不必擔心,我自己曉得應付的。”
蒙定愧疚地說道:“可惜我身子弱,幫不了你啥事情。你不在的這些年,我自己也覺得自己不成器。往常一味懶惰,把賬目都交給大姐夫幫忙,害得你回來要收拾一堆爛攤子。”
“你都是要做爹的人了,就不說那喪氣的話了。《孟子》這書倒好,你接着看。”
蒙時出了裡間,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絨兒說道:“出去吧,往後再敢往二少爺這院子踏一步,自己該清楚後果!”絨兒忙磕了頭,起身飛奔了出去。寶兒問道:“少爺,我聽外面丫頭說,老爺的客人已經走了,是不是該去了?”“嗯!”
蒙時往父親小院去時,在路上遇見了蒙嫺。蒙嫺見了他便笑盈盈地說道:“三弟,恭喜你了!”
“有啥可恭喜的?”
“哎喲,是大喜呀!你趕緊去爹那兒吧,爹會跟你說的!”“大姐手上的玉鐲子是二嫂生辰那年姑姑送的吧?”蒙時冷冷地瞥了蒙嫺一眼道,“不曉得大姐是否記得小時候先生教過我們一句話: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這話是說我偷了她的東西嗎?她都已經不是蒙家人了,憑啥還說是她的?”
蒙時懶得跟蒙嫺計較,別了她走進了蒙老爺的院子。蒙老夫人正從房間裡走出來,見了蒙時,一如蒙嫺剛纔的笑容說道:“老三,娘要恭喜你了!”
“到底是啥事?”
“你進去吧,你爹會好好跟你說的。這事定下來,你爹和我都能安心了!”
此時,蒙時已經有些疑心了。當他走進蒙老爺的房間時,看見牀邊矮几上放着一張庚帖和一張聘書。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問蒙老爺:“爹剛纔見的客人是送庚帖來的嗎?”蒙老爺微微一笑道:“真是啥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呢,瞧瞧那庚帖吧!”
蒙時打開那庚帖一看,上面赫然寫着一個女子的名字——鄭悅媛。他忽然什麼都明白了,放下庚帖說道:“爹就直說吧,我想您應該有事要跟我說纔是。”
“我本來打算派人去叫了你回來,沒想到你自己就跑回來了。一定是覺得爹給你安排了好事,所以才着急跑回來的吧?那鄭小姐是個不錯的閨秀,無論門第才貌,與你都是十分般配的。”
“所以呢?爹已經爲我做主了嗎?”
蒙老爺一臉笑容地說道:“你整日忙着買賣上的事,無暇分心來爲自己打算。爹就幫你做了這個主,與鄭家定下了這門親事。今天鄭家和媒人送來了庚帖,我也備好了聘書,先讓你過過目,你自己瞧瞧吧!”
蒙時沒有動,用淡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親。蒙老爺見蒙時臉上沒有一絲喜悅的表情,忙說道:“我曉得你覺着有些突然,你向來有自己的主意。但婚姻大事必須由父母來爲你做主,鄭小姐你之前是見過的,應該不會嫌棄她吧?”
“正好,我也有件事要跟爹說。”
“說吧。”蒙時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打算娶香草過門!”
蒙老爺頓時愣住了,脫口而出:“你瘋了嗎?”
蒙時很平靜地說道:“我沒瘋,也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我與香草已經到了無法分開的地步,所以特意來告訴您一聲……”
“鄭小姐纔是你將要迎娶的姑娘,而不是那個香草!”蒙老爺生氣地打斷了蒙時的話。
“可我心意已決,不會再更改。”不得攬道清。
“啥?心意已決?你沒有問過我這做爹的一聲,便擅自做了主嗎?”蒙老爺高聲地責備道,“你那樣草率的決定我是不會認可的!香草想進我蒙家的門,休想!”
“我正想跟爹說,我與香草成親後不會住在蒙府裡,會繼續住在鎮上。”
“你……你居然把後面的事都安排了?蒙時,你是鬼迷了心竅嗎?”蒙老爺連連咳嗽了兩聲,氣得直吹鬍子。
蒙時跪下說道:“爹應該清楚我是個啥樣的人。我說出來的話不會只是一陣風吹過而已。我明白,以香草的家世來說,爹是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兒媳婦;但對我來說,我只想娶她,也只會娶她!”
“她有家世嗎?一個窮丫頭想攀高枝兒做少奶奶,貪慕虛榮,何其膚淺,枉你還是個進士,竟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