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忙點頭道:“我自然是願意的!我瞧着少奶奶您不是普通人,您肯收着我,我自然樂意。殢殩獍曉”“你做過掌櫃沒有?”“掌櫃?沒有,我伺候的掌櫃倒是挺多的。”
“那就不難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眼下我要開家成衣店,打算讓你做掌櫃兼形象代言人。”“啥是形象代言人?”
“往後你就曉得了,眼下你得先替我把鋪子的事打點好,問一個叫武慎行的人買下鋪面。”
“這人我倒是聽說過,只是買賣上的事我不懂,怕給你談砸了。”
“你放開手段去談吧,談砸了再說。這武慎行與我家有些私人恩怨,所以不方便出面。”
“他得罪了少奶奶?”
“嗯,他夥同一羣人抱走了我纔出生三天的小侄兒,你說可惡不可惡?”媚兒氣憤道:“我從前也是死了娘才進了教坊,最恨這樣的事!少奶奶,您等着,這鋪子我能替你買下來,那人我也替你順道收整收整,才曉得我媚兒的手段!”
幾天過去了,城裡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一切都是風平浪靜,不同的是香草和蒙時都沒回鎮上。這讓蒙老夫人感覺有些不安,心裡懷疑着兩人留在城裡一定是爲了蒙靖的事。雖說蒙靖在手裡,但她仍然覺得蒙時夫妻是個威脅。
今天,候溫樓的掌櫃來向她稟報,說豆瓣醬已經斷貨幾天。專賣店的奉掌櫃已經說了,往後不再供貨給候溫樓,連汪嫂子家的酒也不供應了。沒了那八道菜撐場面,候溫樓的買賣是一落千丈。蒙老夫人知道這是蒙時和香草故意的,可一時之間也拿不出什麼法子來,只能吩咐掌櫃儘量想出新菜式來替代。
第二天,蒙嫺來向蒙老夫人辭行,說後天就準備回老家了。蒙老夫人有些不悅地說道:“銀錢卷夠了?這會兒子是回家拜壽呢還是捐款潛逃啊?”蒙嫺撒嬌地說道:“娘,您以爲我願意回去住武家那老房子嗎?我可不願意跟一堆亂七八糟的人擠在一塊兒呢!可是我也沒法子呀,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慎行要回去,我也只好回去了。”
“你們倆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蒙老夫人生氣地說了一句。
“您交代我們辦的事我們都辦了,眼下連蒙靖都在您手裡了,您還不滿意嗎?”
“那香草和蒙時虎視眈眈地盯着我呢!候溫樓的掌櫃來跟我說連豆瓣醬和麻家酒坊都斷了貨了,我能安心嗎?你們倒好,一抹屁股就開溜?想當初大姑爺欠了債,你們一塊兒來投奔我的時候是咋說的?好好侍奉我,一輩子也不離開了;念着我的恩,一定會圖報的;你們就是這樣圖報的?”
兒忙了開下。蒙嫺翹嘴道:“娘,您莫覺得我們無情無義。我到底是個女兒身,慎行是姓武的,雖說是大姑爺,可也就是外表光鮮而已,內裡哪裡有實權呢?他到底是個男人,能不要些臉面嗎?他覺着在蒙家憋屈得慌,所以纔要走的。娘您試着給他一兩間鋪子,他準就不走了,到時候我和娘也好長久地待在一塊兒。”
蒙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問道:“是慎行叫你來說的?”
“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但凡能拿一間鋪子給我們打理,我們也想得過去呢!像這樣在蒙家有名無實地待着,還不如回老家呢!”
“你們卷的那些銀錢不夠在城裡開店的嗎?”
“能有多少呀?娘您又不是不曉得,在城裡開店花銷可大了,單是僱人都是一大筆呢!慎行對古玩倒是在行,可他覺得城裡古玩買賣不好做呢。”
蒙老夫人冷笑道:“究竟是古玩買賣不好做,還是好吃懶做,只想扣了蒙家的錢填他武家的肚子?你只當我不曉得你們手裡有多少銀錢嗎?城裡有一處宅子是你們的吧?二仙橋邊兩個二層門面鋪子是你們的吧?當鋪裡丟的那些古玩全進了大姑爺腰包裡了吧?這些東西大概已經給你們倒賣了,準備拿着錢回老家過好日子,是嗎?”
“娘,真沒那麼多呀!”蒙嫺着急地辯解道,“宅子是有的,那不也是爲了替您想後路嗎?萬一您在蒙府站不穩腳了,還可以有個地方住呢,是不是?”
“少哄我!宅子是給我買的,爲啥我連個信兒都不曉得?嫺兒吶,娘可先把話撂在這兒,往後你們再虧了錢,欠了一屁股債來找我,我可連蒙家的門兒都不會讓你們進了!你是嫁出去的閨女,原本就不該再回來。我念着你是我唯一的親閨女,所以才收留你們,又屢屢庇護。誰曉得,你們就是這樣忘恩負義的!行,走吧,我不攔着你們,我再收養個懂事孝順乖巧的孤兒,不怕不對我好!”
“您不是有蒙靖了嗎?”
“那蒙靖算個啥?蒙家的家業他沾不到一分半分的!罷了,我跟你說這些也無用,你就跟着你那沒出息的相公回去吧,從今以後,也不必來看望我了,我應酬不起。你叫大姑爺好自爲之吧,手裡那點銀錢估計夠他花銷一陣子了,往後兜裡缺錢,就莫想打蒙家半分主意,去吧,我不願意再見你這不孝的東西了!”
蒙嫺聽着這些話,心裡特別忐忑不安。她清楚母親是說到做到的人,一旦撂下這話,往後肯定是不再理會他們夫妻倆了。她急忙下跪哭道:“娘,我是實在捨不得您吶!可慎行是我的夫君,他往哪兒我不得跟着嗎?說起來這親事當初還是您替我張羅的,這會兒說這些滲人的話,您叫我咋辦呢?”
“喲?這會兒子倒怪起我來了?我真是白養你了!”蒙老夫人氣得把矮几上的墨硯砸在了地上,“我指望你啥呢?啥也莫指望了,我沒給過你和大姑爺機會嗎?頭兩年老二身子不行的時候,大姑爺正是拿權的好時候,你和大姑爺幹了些啥?顧着自家腰包裡裝銀子去了!我要真對不住你,那些銀子也夠補償你了!不必在我跟前廢話,滾吧!”“娘啊,您不能不管我吶!”
“滾!”
就在這時,武慎行匆匆跑來了,見蒙嫺跪在地上痛哭,忙問她:“這是咋了?”
“你來做啥?”蒙老夫人冷臉子問道。
“娘,吳良坤一家子把我告到了縣衙裡去了!衙差在我家宅子……不是不是……”
“瞞啥瞞啊?我曉得你們在外面有個宅子,有話就說吧!”
“娘,衙差來帶我了,我趕緊從後門溜了,這回您可得爲我做主才行。當初蒙靖是您讓我去抱的是不是?出了這事,您可得替我兜着。”
蒙老夫人輕蔑地笑了笑說道:“這可就是我的好姑爺吶!遇事就像個窩囊廢似的只曉得躲,蒙嫺吶,你好好考慮吧,娘剛纔說的那些話在不在理,跟着這麼一個男人,你的日子會好過嗎?”武慎行很茫然地看了蒙嫺一眼問道:“咋了,還不打算跟我了?你們母女倆把我擺弄了就想丟開?”
“你先去吧,衙差那邊我會打聽清楚的。叫你去問話,你就去,幾個鄉下人你就怕了,還想掌管蒙府的家業?哼,回去管你們武家那幾畝薄田吧!”蒙老夫人說完起身吩咐丫頭道,“跟門子知應一聲,往後大小姐和大姑爺來得要通傳一聲,不能隨意放了進來。大小姐是嫁出去的女兒,常常回孃家,外人會說道的。”
武慎行和蒙嫺的臉都白了,可蒙老夫人拂袖而去,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兩人黑着臉從蒙府出來了,武慎行指着蒙嫺說道:“我要出了事,你只等着做寡婦吧!要再想挑揀個男人嫁,保你日子過不安寧!你們母女倆算是把我坑害慘了!”
蒙嫺心裡難受,不想跟武慎行當街爭吵,便上轎走了。武慎行窩着一肚子氣兒又不敢明目張膽地走回去,只能暫時往他一個朋友家去了。
半路上,一行小轎停在了武慎行的跟前。撩開轎簾子的不是別人,正是媚兒。媚兒對武慎行美美一笑問道:“武大相公着急往哪兒去呢?昨天我們說定那事你不急,我可急了!”
看見美人一笑,武慎行心裡的憂煩便去了大半。他走近轎邊笑問道:“往常倒沒瞧出媚兒姑娘是這麼能幹的一人兒呢!等不及要開張了?”
“可不是嗎?雖說從了良,可身邊沒個依靠,還不得自己掙飯吃呢!說啥能幹不能幹的,我聽着就像在數落我命苦似的。”
“你這話就矯情了,我哪裡有挖苦你的意思呢?”
“那就找個地兒,我們銀契兩清,纔算成了這買賣不是?你要拖着,我可不答應的。”媚兒說着還耍了一個嬌嫩。
武慎行正愁沒處打發時間,遇上媚兒,自然是最好不過了。他忙說:“也不用另找地兒了,就去我那鋪面上坐坐。”
“行,我吩咐人去置辦些酒菜,買賣成了同你喝上兩杯!”武慎行聽了心裡樂滋滋的,立馬在前面帶路了。
一個時辰後,媚兒拿了契約回到了蒙香樓。她去見香草時,香草正在檢查裁衣匠們做出的頭一批束身衣。媚兒遞上契約笑道:“鋪面已經買下來了,武慎行也送回去了。”香草問道:“你親自送回去的?”
“自然是親自送的。到了門口,正遇着他那婆娘。那婆娘兇巴巴地問我跟武慎行做啥去了。我說:‘不過就是籤個契約,把個盞兒,還能做啥呢?你要不信,只等你家相公醒了問吧!’那婆娘氣得臉都白了。”
香草接過契約一看,微微一笑道:“這個價他倒是肯捨得買呢,可不是給逼急了嗎?今天良坤家往縣衙裡一告,只怕他要逃呢!”
媚兒點頭道:“他還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一塊兒回安徽去。我說回去也是做他的妾,在這兒反倒是自在些。”“他咋說?”
“他說,那丈母孃和婆娘把他坑害苦了,還想那婆娘做啥呢!”
香草把契約放進了袖子裡,吩咐道:“明天你往寶娟樓走一趟,把這些束身衣送給你平日裡相好的姐妹。”媚兒驚訝地問道:“少奶奶拿這衣裳送她們?爲啥呀?”
“我得讓她們替我宣傳宣傳,到時候你教教她們咋穿,她們要喜歡,等開張的時候給她們一個好折扣。”媚兒歡喜地笑道:“那成呀!那幫丫頭瞧着折扣就開心,一準替您好好宣傳宣傳!”
這時,下人來報說門外有位香槐秀才相公的媳婦來了。香草一聽,便曉得是魏妙來了。進城這些日子,她倒沒閒工夫去魏妙家拜訪。她趕忙迎了出去,老遠就聽見魏妙那鈴鐺般的笑聲。
魏妙正帶着一個年輕婦人和一個姑娘在廳外池子邊看錦鯉呢!她一邊瞧一邊笑道:“我倒不喜歡這些花裡胡哨的魚兒,又不能吃的,有啥好呀!”
旁邊那位姑娘掩嘴樂道:“姐,你單曉得吃,可曉得你都胖成啥樣兒了?你跳下去,只怕池子裡的錦鯉都要推你做魚大王呢!”年輕婦人拿手絹斯文地笑了笑說:“你懂啥呢?那餵了娃的奶可不餓嗎?你倒是站着說話腰不疼,往後嫁了就曉得了!”
香草走過去笑問:“咋想起來瞧我了?”
“香草少奶奶!”魏妙跑過來拉着她笑嘻嘻地說道,“你來城裡那些日子了,咋不來瞧我一眼呢?跟你家蒙時混在被窩裡出不來了吧?”身後的年輕婦人忙說道:“魏妙,這兒還有你沒出嫁的妹子呢!咋啥話都往外出說呢?也不怕叫人笑話!”
“我怕啥呀?當着香草的面,啥話都能說,是吧?”香草點點頭問道:“不曉得這兩位是……”
“這是我表妹,叫邱茯苓,那是我二嫂,本姓宋。今天我一時來了興致,非得瞧你一眼不可,所以就帶着她們來了!”
香草忙把她們請到了自己院子裡的起坐間裡,吩咐下人奉了茶。那宋氏端莊禮貌,說話客客氣氣,倒顯得很生分;邱茯苓模樣有些像魏妙,卻遠沒有魏妙那麼活潑好動,但也挺喜歡說話的,時不時在魏妙和香草說話間插上那麼一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