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敢嗎?我見着你,都跟避瘟疫一般避遠點了!”
“行,你說的,要是在河邊遇着我,最好一頭扎河裡不許出來了!”
“夠了!”豔茹氣憤地大叫了一聲,“你們這是在打情罵俏呢?”
尋梅道:“不是,我跟我乾哥哥聊聊天呢!嫂子,太晚了,我得送少奶奶回去了,告辭咯!”她衝蒙沂又瞪了兩眼,然後攙扶起香草出門去了。殢殩獍曉
蒙沂一下子癱倒在靠椅上,累得七葷八素,兩眼冒星。豔茹兩手抓住他的衣裳,逼問道:“那簪子你到底哪兒來的?”蒙沂扯開衣裳,指着右邊胸口說道:“你自己看吧!那丫頭下手可狠了!”
豔茹這才鬆開手,指着蒙沂威脅道:“記住了,不許再跟她見面!見了面也不許說話!”
“誰想再見她啊!我真是倒黴!真是背!橫豎都怪娘叫我去給蒙鍾出氣,這下倒好,給我出了個乾妹子,哼!”蒙沂嘟囔了幾句氣呼呼地回房去了。
再說,香草等人回到了院子裡。蒙時蒙定還沒有回來,晉氏派了人到府門外的巷子口等着了,一有消息立刻傳回來。
尋梅一回來就顯擺她那玉鐲子,亭荷笑道:“要不是我和少奶奶,你上哪兒去得這麼漂亮的一隻桌子,要值好幾十兩吧!賣了給你贖身差不多了!”
“還說呢!”尋梅笑着抱怨道,“一進門就說啥搶夜親,嚇得我渾身冷汗都出來了!少奶奶,下次可不帶這麼玩了,我都嚇死了,真以爲您要把我嫁給那個小雞崽子呢!”香草呵呵笑道:“我還捨不得呢!這不是沒法子嗎?我要再去晚一點,只怕那伯孃就該對你下毒手!”
尋梅嘟起嘴巴道:“哼,可不是嗎?好在你們來了,要不然我的兩條腿就該變燒豬腿兒了!你們曉得那夫人多狠嗎?拿那燒滾的水灌在暖壺裡燙人大腿呢!我當時一看那滾滾的水,想死的心都有!”
晉氏輕輕搖頭道:“真有這樣的法子?我往常倒是聽人家說起過,可沒想到大戶人家裡竟真這麼做,那還能活人嗎?”香草道:“這就是管姨娘拉攏我們的最大的一個原因。在伯孃手下,她能活嗎?她非得給自己掙出路呢!今晚我在那兒沒見着她,估摸着又給伯孃打了吧。”
“真可憐!”晉氏嘆氣道,“我在我們老太太手下都熬得難受,她們過得是啥日子呢?”尋梅笑道:“您可沒瞧見,二少奶奶?那費姨娘變臉可快了,一聽說蒙沂收我做乾妹子,立馬就送我這麼一個好鐲子,樣子全變了!”
“得意吧得意吧!”綠兒笑着推了尋梅一把,“往後我不得喚你一聲小姐了?再等幾天,讓少奶奶給你挑個好夫君嫁了算了,橫豎那邊不得陪份嫁妝嗎?”
尋梅嘿嘿笑道:“這主意不錯!”
“哈哈哈……”屋子裡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時,寶兒大汗淋漓地跑了進來,香草忙起身問道:“找着了嗎?”
寶兒抹了把汗道:“找着了!起先我們在城裡找了一遍沒找着,後來跟縣大老爺借了牌出城去找,好容易在田莊上找到了!可四少爺不肯回來,橫豎不開門,我和二少爺先回來了,三少爺在那兒守着呢!今晚怕是回不來了!”
香草點頭道:“這樣也好,叫他哥守着他,心裡有啥憋屈的也好說出來呀!”她轉身對尋梅說:“去給少爺取身衣裳鞋襪來,再拿一件披風,明早就在莊上換了衣裳去開音殿接三娘了。”
隨後晉氏帶着綠兒着急地回去了。香草又想了想,說:“雨竹,再去準備點吃的,叫寶兒一塊兒帶去,酒也拿兩壺好的,一併帶着去。那莊上的東西估摸着你少爺吃不慣。”她說完叫上尋梅去找衣裳了。
寶兒往旁邊一坐,隨口道:“聽雨,給我杯茶唄!”喊完之後,他忽然反應過來了,忙擺手說:“當我沒喊過,你愛去不去,可莫又再發火了,我這熱得都快起火了!”
聽雨嘟了嘟嘴,轉身給他倒了一杯茶擱在桌上,說道:“當真是喊順口了!”他嘿嘿一笑:“誰叫少爺給你起這名兒好聽呢?聽雨,聽雨,多順口呀!再說了,平時你在院子裡時間最多,我老看見你,就喜歡叫你了。”
聽雨翹起嘴巴,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盯着寶兒說道:“纔不是呢!她們平時也都在,你就逮着好欺負的欺負,誰不曉得您是少爺身邊的寶兒爺呢!”
“冤枉啊!我再是寶兒爺,也不敢惹你呀!”寶兒喝了一口茶忙道,“平日裡亭荷和尋梅老跟少奶奶身邊走動,雨竹又得看着少奶奶的飲食,總往竈屋裡去,可不就你經常待在院子看家嗎?你要還生氣,我明天叫丁師傅給你打一對耳墜子咋樣?”
“我爲啥收你東西呀?”聽雨說完轉身就出去了。寶兒端着茶杯子,眨巴眨巴眼睛自言自語道:“我又惹她哪兒?送對耳墜子不好嗎?鄭均不說這樣行嗎?”
“笨死了!”香草抱着衣裳走過來笑罵了一句。
“少奶奶,您爲啥罵我笨呢?”寶兒摸着腦袋問道。
“自己慢慢想吧!過來,”香草把衣裳一樣兒一樣兒地疊好了放在包袱裡,交待寶兒道,“要是夜裡起風了就給少爺添披風,我猜着他們兩兄弟今晚肯定是不會睡的;要是餓了,就把糕點和小菜拿出來,還有那酒,我拿了兩瓶竹葉青,也只拿了兩瓶,省得他們兩兄弟逮着酒灌了,明早還有事呢!”
寶兒笑道:“您要不是懷着娃兒,估摸着都跟着去了吧?您還不放心少爺嗎?從前他在外面遊玩慣了,晚上睡覺不蓋被子都行,身子好着呢!”
“從前是從前,那時候不是沒有我嗎?眼下我在了,可不能叫他凍着了。”
寶兒羨慕地說道:“這有個人在身邊,跟沒個人真是不一樣兒呢!”
香草停下手,衝他笑笑:“我們寶兒哥今年該十六了吧,我記得好像是比良傑晚四個月,十二月份,是吧?”“是呢,少奶奶還記着呢!”
還敢幹了是。“我記性好唄!都十六了,是不是想定親了?有沒有喜歡的姑娘?”
“沒有。”
“我這院子裡一個也沒有?”“橫豎來去都那幾個,沒有!”寶兒搖了搖頭說道。
“喲,啥叫橫豎來去就那幾個呀?”
“亭荷,尋梅都比我大,那哪兒行呀?雨竹跟我同年的,聽雨比我小一歲,其他幾個小丫頭更不用說了,可不是橫豎都那幾個嗎?”
“哎喲,你笨死算了!趕緊去吧!”香草把包袱和食盒遞給了寶兒,叮囑再三才讓他走了。
寶兒出了房門,看見聽雨在院子裡,湊過去問道:“哎,要不喜歡耳墜子,我給你打個手釧咋樣?戴着挺好看的!”聽雨轉身就敲了他額頭一下,他忙問道:“打我幹啥呀?”
“我啥都不要,打了你就出氣了!還是尋梅姐姐的法子管用!”
“啥法子?”
“心裡不高興就揍那個看不順眼的!”
“哎喲,你給尋梅帶壞了,可莫跟她學!她就是一個……”寶兒四處盯了兩眼小聲道,“是個悍婦,看往後誰敢娶她呢!我先走了,你自己想個花樣兒告訴我,回頭跟丁師傅說!”
聽雨鼓了鼓腮幫子,看着寶兒的背影出了院子,這才收回目光。她想了想,自言自語道:“悍婦?難道我不是悍婦嗎?那他覺得我是啥樣兒的呢?”
“說啥呢,聽雨?”尋梅走過來問道。
“寶兒說你悍婦呢!”聽雨笑道。
“啥?”尋梅提高了音量問道,“死寶兒真這樣說?”
“嗯!說沒人敢娶你!”
“死寶兒!真當自己是寶兒爺了?回來我再收拾他,”尋梅咬牙切齒道,“不打得他叫我姑奶奶,我可不會收手的!”
“那你得好好揍他一頓,省得他自以爲是!”
“沒錯!等着吧!還寶兒爺呢,我非得揍他一個葉兒粑不可!”寶兒急匆匆地出了院子,跳上馬車,直奔出了城。來到田莊後,蒙時正坐在院子裡發神。
寶兒忙走過去問道:“四少爺還不開門嗎?”蒙時搖搖頭說道:“還在裡頭困着呢!我話都說盡了,就是不開腔。少奶奶在家沒啥事吧?”
“好着呢!您瞧,一聽說您不回去了,差點沒把家給您搬來!”寶兒把包袱和食盒放在了旁邊桌上問道,“少爺,吃點東西嗎?您還沒吃啥呢!”
穆氏走過來說道:“是呀,莊上的東西不合胃口,府裡拿來的我去熱熱,少爺多少還是吃一口吧。您不吃,四少爺也在那屋裡呆着不肯出來,這咋行呢?”
“去熱熱吧!”寶兒把食盒遞給了穆氏。穆氏忙提着轉身去了竈屋。
寶兒往關着蒙易那間房裡瞧了瞧,回來對少爺說:“都沒聲呢!起初還能聽見點哭聲,這會兒子四少爺在搗鼓啥呢?”
“興許抱着腦袋在想自己咋出生在這世上的吧。”“四少爺真可憐呢!誰攤上這事能不傷心嗎?可他要把自己關多久呢?明天還上開音殿接清姨娘呢!”“叫青塵人。”“哦,青塵人,記着了!要是四少爺不去,那多不好啊!青塵人心裡肯定也難過呀!”
穆氏端了熱好的小菜走出來,又問道:“少爺,那酒不溫吧?”
寶兒道:“不溫啊,這又不是寒冬臘月的,溫啥呢?”
穆氏笑道:“往常老爺來都是溫過的,所以奴婢照舊問一句。”蒙時點頭道:“我曉得,我爹脾胃寒,一到秋天就喝不了涼酒。”
“可不是嗎?每次秋收來的時候,老爺總是喝溫過的酒。”蒙時笑了笑說道:“我爹有十年沒來了,你還記得他的喜好,真是難得。”
“咳!那不是我們做奴婢的本分嗎?老爺他……他還是說不了話嗎?”
“嗯,時而醒時而昏迷。兩次中風,還能活着,我已經謝祖先保佑了。”蒙時喝了一口酒,心情沉重地看着院子外的夜景。
“唉……”穆氏神情憂傷地眨了眨眼睛說道,“會好的,老爺是好人,菩薩會保佑的。”她說完匆匆地轉身回到竈屋裡,心慌意亂地拿起菜刀想把那扇薰香排骨切開,卻一刀切了手,頓時涌出了鮮血。她的大女兒蒙可兒進竈屋時瞧見了,忙走過來問道:“娘,您咋這麼不小心呢?快去包紮一下吧!這兒讓我來吧!”
蒙可兒接過菜刀,劈起了排骨。可穆氏站在那兒沒動,怔怔地發了會兒呆說道:“可兒啊,娘這心裡不安吶!老做夢呢!”
“爲啥做夢?您是不是有啥心事啊?”穆氏看了一眼蒙可兒,嘆了一口氣說道:“可兒,娘從前想過把你送給老爺做妾……”
“啥?”蒙可兒回頭笑道,“娘您糊塗了吧?那您爲啥沒把我送去呢?人家老爺看不上我吧!”
“好像是……”
“還好沒看上,要不然我咋能跟我相公成親呢?您也真是的,瞎操這些心幹啥呢?不過,我以前咋沒聽您說起過呢?”
“這事……”穆氏說着垂下頭,像是在深深地自責。蒙可兒覺着母親的樣子有些奇怪,放下刀問道:“咋了,娘?不過隨口問問,您不愛說就不說了,橫豎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兒子都七歲了呢,還提這事幹啥呀?”
“可我覺着心裡不安吶!想着老爺還躺在牀上,沒老爺照拂,我們一家也不能在這兒田莊上安身立命呢!”“娘,這話說到哪兒去了?老爺病了,跟您啥干係呢?”
穆氏難過地搖搖頭道:“我不曉得該咋說了,橫豎這事我造了孽,老爺要不醒,我這罪孽就深了!”
“哎喲,您越說越玄乎了!那老爺是自己在府裡病的,跟您八竿子打不着呢!您責怪自己做啥呢?”
“老爺第一次中風倒是跟我有干係……”蒙可兒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問道:“跟您有干係?有啥干係呀?老爺是給您氣得中風嗎?”
“我猜……多少跟那事有關吧……”
“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