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知道胡氏不過說的是客氣話。胡氏家忙完了必定先幫吳家三哥,哪裡輪得到她家呢?她還是笑着道了聲謝,徑直回家去了。
誰知半路上,許氏遇着個熟人——香家大哥香未。她本來不想跟香未碰頭,可香未居然主動迎着她走了過來。她只好勉強喊了一聲:“大哥,上哪兒去呢?”
香未反揹着手站在許氏面前,表情格外嚴肅。他年輕時曾在縣衙門師爺家做過下人,因此學得了一副官架子,說話文縐縐裡帶點強硬。他一向看不起自己兩個弟弟的媳婦,每次見到要麼不搭理,要麼開口就訓人。
“許春花啊!”他沉着臉說道,“我發現你近來越來越張狂了!老三不在家,可我這個香家族長還在!你那些邪念歪道趁早收起來,莫教我動家法!”
香未劈頭蓋臉就訓了許氏一頓,弄得許氏不知從何說起。她問道:“大哥,我做啥事了?”
“哼!你還有臉問?自家男人和兩個兒子還在大牢裡吃苦呢,你倒好,引男招女一屋子鬧得不像話!我看禍根就是你這個當孃的,要不然咋會教出香草那個不知廉恥的丫頭,老三就該先把你休了!”
許氏心裡好不氣憤。丈夫和兩個兒子被官差抓走那天,香未就站在人羣后面冷眼看着,彷彿跟自己毫無關係。打那後,香未和二哥香庚就再沒與自家來往過。今天,香未卻來這般數落她,她心裡怎能不難過?
“噯喲喂,大哥!”許氏用右手背拍着左手掌氣憤道,“你上下嘴皮動幾下就要拆散一家人嗎?你要香附休我,你也得去城裡大牢裡跟他說——你去過大牢看他嗎?怕是沒有喲!那大牢裡又髒又臭,弄髒了你這雙新布鞋就麻煩咯!”
“許春花,我好言勸你你反倒諷刺起我來了!”香未不禁冒火道,“我原本看你老三不在家想幫幫你,哪知你這麼不識擡舉,罷了,今年莫找我借牛就是了!哼!”他說完拂手而去。
這話倒提醒了許氏。犁田自然少不了水牛,可鎮上攏共只有兩頭水牛,一頭在錢鎮長家,另一頭在香未家。往年犁田時,香附要說不少好話,這才能借個一兩天,最後還要送些雞蛋白米去。錢鎮長家那水牛恐怕早就有不少人排着隊等了。
許氏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回家了。
攤位上,四五個客人正埋頭吃着,旁邊坐着香草和喜兒。香草正一個一個地教喜兒念:“善——善良的善——記住了嗎?”
喜兒使勁點點頭說:“記住了!善良的善,我娘和香草姐姐善良嗎?”
這句話把旁邊一個客人都笑了,他回頭對香草說道:“妹兒,你這孩兒記性不錯,將來是個狀元郎!”
香草忙說道:“你弄錯了,這不是我的孩子,是那邊酒館汪嫂子的孩子。”
那客人一聽這話,上下打量了香草一眼,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欣然問道:“這麼說來,姑娘你還沒成親呀?”
許氏忙走過來擋在香草跟前,對那客人微笑道:“還沒呢!你要不要再添一碗?”
那客人自知有些失禮了,尷尬地笑了笑不說話了,可他的眼珠子卻不時地瞟着香草,好像心裡在打什麼主意。
香草見許氏面容憔悴,彷彿有心事。她便問道:“娘,您還在爲插秧的事煩心嗎?”
許氏愁眉苦臉道:“是啊,這插秧是大事,插秧之前的準備也是大事,否則收成就不好。可眼下哪兒去借牛呢?先不提借牛的事,單說插秧,我們家人手也不夠。你姨夫又傷了腿,蒙少爺又請了那些人,我們上哪兒去找人幫忙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