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看了一眼蒙時,正要說話。殢殩獍曉蒙時搶先開口了:“娘,我們是打算回來住久一點,等香草生了娃兒再說。”
“哎喲,真的呀?”許真花笑問道,“那可好了!你娘先前還愁着呢,說往後要替香珠看娃兒,又想往你們那兒去照顧香草,跑不過來呀!這下子兩全其美了吧!只等接了香珠過來了!”
許氏滿心歡喜地說道:“最近怪不得喜鵲喳喳叫呢!真是好事多多呀!”香辛笑道:“娘,您上哪兒去聽喜鵲去,都啥時節了呀?是您自己心裡樂開花了,以爲喜鵲在喳喳直叫吧!”一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
許氏忽然想起香草的住處了,便問道:“你們回來照舊住在蒙香樓嗎?”
張金插話道:“只能先暫時住在蒙香樓了,那間單獨的院子還沒修整齊全,得過半個月才能搬進去。”香草說道:“不急,先在蒙香樓住着,往後再搬吧!”不多時,汪嫂子胡氏等人聽說香草回來了,都趕着來看香草,一塊兒坐在廳裡說話呢。蒙時則叫上張金和小滿,到客棧各處去轉悠轉悠。
香雲也跟着胡氏來了,她的肚子比香草微微大些,走路都有些孕婦的味道了。香草笑道:“你可得感謝我那法子,當月用當月靈驗呢!”香雲不好意思地低頭掩嘴笑了笑。香辛好奇地湊過來問道:“啥法子呀?難不成香草你還有啥不傳人的生兒秘方?”香草故作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是有呀!等你嫁了廖慶,我慢慢告訴你!”“啥呀!我可不聽了!”香辛起身笑道,“老是笑話我,我做飯去了!”
許氏忙道:“晚上讓汪嫂子和胡四孃家都在這兒吃,熱鬧熱鬧,當給香草和姑爺接風了!”胡氏笑着點頭道:“我來了就沒想走呢!我可得沾沾你這福氣,好事連着來喲!對了,香三哥他們啥時候回來呀?得先備個好馬車去迎着。”
香草說道:“也就這幾天了,我回頭讓寶兒備輛好馬車,紮上紅綢子,提幾串炮仗,歡歡喜喜地把爹和哥哥們接回來。”
“還有件事,”許氏擊掌笑道,“你二哥和司璇那事,我估摸着也是時候去提親了。金大姑那邊我已經說好了,打算這兩天就去。”汪嫂子接過話道:“這做婆婆的可是等不及了,這人還在牢裡,就趕着娶媳婦了!索性再給你家老大娶一房,那就齊全了!”
許氏點頭道:“好呀!你要有合意的,記得來跟我說一聲。金大姑跟前我也留了話兒了,但凡有老實可靠的姑娘就給我們香誠介紹介紹,有沒有嫁妝是小事,得會體貼人兒,孝順公婆!”
“娘,”香草忍不住拉着許氏說道,“您慌啥呢?橫豎不得大哥回來瞧一眼嗎?您就一骨碌地給做主拖回來了,要是大哥不喜歡咋辦呢?那不是叫大哥心裡不痛快嗎?您叫金大姑打聽着,讓大哥自己挑揀纔是。”
“哎喲,我一高興就忘記這事了,是該給老大自己挑揀。他在牢裡受了那些苦,該他好好找個中意的人兒了。”幾個人正熱鬧地聊着,良傑跑了進來,衝到香草跟前。香草愣了一下,掩嘴笑道:“這火炭灰是誰呀?”良傑扯起衣袖抹了個汗說道:“師傅,您笑話我了吧?”
“天哪!”香草驚訝道,“我們良傑都變聲兒啦?”
良傑更不好意思了,抓了抓後腦勺不敢說話了。胡氏笑道:“都十四了,該變聲兒了。人家早的,十二三歲就變了呢!剛開始聲音的時候,他自己嚇得不敢說話了!”
香草咯咯咯地笑道:“這有啥不好意思的呀?變了聲兒可是小男人了。再過三四年,你可就要娶媳婦了,你那大酒樓大鋪子準備好了嗎?”良傑笑道:“那不得跟着師傅再好好學嗎?不急,我準能成的,不給師傅您丟臉面!”
這當中的緣故只有許氏姐妹和香草良傑知道。胡氏往常就聽她們笑話過良傑一回,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大酒樓大鋪子到底是咋回事呀?你們老說,我不明白呢!良傑,爲啥這麼說呀?”“您往後就曉得了!”良傑說完就去竈屋幫香辛去了。
許氏正要開口,許真花忽然碰了許氏一下,好像在示意她不要說出來。她有點納悶,轉頭看了一眼許真花,許真花衝她微微搖頭,她也沒再提了。胡氏見良傑跑了,不好再問。香草趁機岔開話題,問起了香雲懷孕的事情。
這晚上,幾家人坐在新院子裡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飯。氣氛和往常一樣兒熱鬧開心,唯獨不同的是,這回蒙時也加入其中了。除了蒙時,還有亭荷這四個丫頭嘰嘰喳喳地混在裡頭,更加熱鬧了。
小滿提個酒瓶子跑前跑後地給亭荷她們斟酒倒茶。亭荷招手叫他湊過去問道:“你是不是想打聽綠兒的信兒呀?”小滿忙笑道:“沒有,我是盡地主之誼呢!你們第一次來,我可不得好好招待着嘛!”“想曉得就明說唄!”尋梅拿筷子敲了敲酒杯笑道,“橫豎綠兒又還沒嫁人呢!之前關鬆跟她提親,她都拒絕了,心裡沒準就有你呢!”“真的?”小滿笑問道。
“我瞧着像呢!”雨竹插話道,“要不然,綠兒姐姐爲啥不嫁給關鬆哥哥呢?關鬆哥哥多好的人呀!又能幹又有幾招功夫,出門都不用怕的!”
寶兒在隔壁那桌聽見了,回頭醉醺醺地笑問道:“聽雨,你是不是就喜歡關鬆那樣的呀?”這話一出,整個院子都安靜了!寶兒摸了摸腦袋,一臉茫然地問道:“咋了?我剛纔說……說錯了啥呀!”
所有人同時鬨然大笑了起來。雨竹起身就把面前的碗扣在了寶兒頭上,捶了兩下笑道:“誰是聽雨呀?你滿腦子就是聽雨,是吧?姑奶奶叫雨竹,你記不着嗎?”
“啊?”寶兒猛然發現自己喊錯名字了,忙抱着頭求饒道,“雨竹姑奶奶,發發慈悲,莫再敲了!我腦袋摔過的,可受不住你這麼大力氣呀!”
旁邊聽雨笑得一臉紅霞飛,起身跑到竈屋裡去了。亭荷端了個酒杯走到寶兒身邊,說道:“現成少奶奶和少爺都在,你乾脆往地上一跪,求個恩典不就完了嗎?喝醉酒了就到處亂喊,叫人家聽雨臉面往哪兒擱呀!”她說完也拿筷子敲了寶兒腦袋一下。
“還敲?”寶兒揉着腦袋說道,“我一不小心喊錯了嘛!”
“呵!”尋梅跑了過來,指着寶兒對香草說道,“少奶奶,這小子太過分了吧!這會兒子就說喊錯人了,剛纔那會兒幹啥去了?少奶奶,我們可以揍他吧?”
香草笑道:“這話得問你們少爺,他是寶兒爺呢,我可惹不起!”
“少爺,”尋梅嚷道,“寶兒欺負聽雨呢!等於您欺負了少奶奶,這事咋辦呢?”蒙時正跟張金良坤說着甘蔗地裡的事,聽見尋梅叫他,回頭笑道:“橫豎留條命就是了,明早還叫他候着呢!”寶兒一聽這話,立刻縮了身子,從桌子底下一溜煙就鑽了出去。尋梅,亭荷和雨竹每人手裡拿雙筷子,跟着寶兒滿院子地攆着。小鹿也來了勁兒,反方向地圍堵寶兒,最後幾個姑娘把寶兒一頓好敲,寶兒只好奔出院門去了。
胡氏衝香草笑道:“你這四個丫頭倒一點不認生,玩得起勁兒呢!我還以爲那城裡的丫頭眼睛都長頭頂上,目中無人呢!原來個個都跟綠兒似的好待人。對了,綠兒咋沒回來呢?”
香草說道:“跟着二嫂呢!二嫂跟前不能沒人,就留她在城裡了。”胡氏點頭道:“那綠兒真是料理家務的一把好手,要是我有個跟她年歲差不多的娃兒,我可真想厚着臉皮跟你要人呢!她許了人沒有?”
“還沒呢!”“可惜了,是不是眼界太高了?”“誰曉得呢?也沒問過她這些事呢!”
香草察覺到許真花臉色不太對了,忙岔開了話題,叫來了雨竹給香雲再盛碗雞湯來。香雲忙擺手道:“不喝了,我都喝了一大碗了,早飽了。”胡氏笑道:“你飽了,我孫子還沒飽呢!這夜夠長的,你可要多吃點!再莫像上次那樣,餓着肚子到天亮了,良坤那小子腦子跟磨盤似的,你叫不醒他,就記得來叫我!”
香草好奇地問:“咋回事呀?”胡氏道:“上回盧興家不是擺酒娶媳婦嗎?香雲肚子不舒服,沒吃多少東西,良坤跟他爹都喝得七葷八素,天南地北找不着邊際了,我伺候了他爹去睡覺,忘記問香雲餓不餓了,這丫頭心眼實在,餓了也沒說,就餓到天亮了!”汪嫂子道:“這隻能說你找個孝順兒媳婦,捨不得擾了你的清夢呢!”胡氏滿面笑容地說道:“可不是嗎?第二天我就把良坤罵了一頓,他小子現下出個門啥的,也曉得給他媳婦兒帶東西回來了。你說,這媳婦不娶個貼自己心坎的,那咋成呢?得當自己閨女一樣待着,也是別家爹孃生養的,跟自家沒啥區別呢!挑揀那麼多幹啥呀?只要心地好,又體貼人兒,樣貌不差,他們小兩口不吵架掐架那就行了。”
許氏給香雲夾了一筷子回鍋肉道:“你真命好,有個好婆婆疼喲!快多吃點,娃兒在肚子裡等着你給吃的呢!”香雲笑了笑,拿起筷子又吃了起來。雨竹給香雲端了雞湯來,對香草笑道:“少奶奶,聽雨在竈屋裡不肯出來呢!”
香草放下筷子笑道:“準是給羞着了!那寶兒真該多挨幾下子。”她起身走到了竈屋裡,見聽雨正在竈前幫着香辛燒熱水。香辛正在問聽雨定親的事,聽雨說:“橫豎是我爹孃做主的,就在縣城外頭,說有六畝地一個院子,還算不錯了。那人就在城裡做工,也見過一次面看,可如今都記不清長相了。”草了看喲想。
香辛一邊往大竈裡倒水,一邊說道:“準是你自己根本沒往他臉上看,一點都不中意吧?要中意,那看一眼就能記住一輩子呢!”香草靠在門框上,笑道:“這話說得對呢,姐!就跟你見了廖慶似的吧?見一面就能記住一輩子了。”
“喲,少奶奶,吃飽啦?帶着你兒子出來轉悠了?”香辛笑道,“不取笑我你活不了是吧?我正說聽雨呢,你扯哪兒去了呢?”
“聽雨咋了?”香草走過去跟她並肩在竈前坐下問道,“還生寶兒的氣兒呢?”聽雨翹起嘴巴道:“可不是嗎?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多丟人呢!”
“可爲啥他不喊別人的名字,非喊你的名字呢?”
“誰曉得?老愛欺負我,啥事都叫我給他做!一會兒子聽雨倒茶啦,一會兒子聽雨拿扇子啦,少爺不在,他倒真拿他自己當爺了!”“院子裡那麼多丫頭他偏偏使喚你,不就是喜歡你嗎?”
“纔不是呢!”聽雨委屈地說道,“明明曉得我是定了親的,喜歡我也白搭呀!”她說着說着都快哭了。香草忙哄着她說道:“先不哭了,那定親又還沒成親,也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回頭我好好地收拾寶兒一頓,叫他乖乖地往你跟前道歉。”
“不要他道歉,瞧着他就討厭!”
“好,不叫他道歉,叫他給聽雨做件事,成了吧?外面多好玩呀,出去吧!”
這時,小鹿和良傑一塊兒跑了進來,手裡在搶着什麼東西。香辛湊過去看了一眼問道:“啥東西搶得這麼高興?”“我拿柳樹叉做的彈繃子呢!打算明天去坡上射兩隻小鳥下來玩玩!”小鹿一邊拽着彈繃不放一邊嚷道,“吳良傑,你快鬆手,不然我咬你了!”
“你咬我還少嗎?”吳良傑不肯鬆手使勁一拽笑道,“我這手背上都給你咬了好幾個牙印兒了呢!這東西我先替你收着,明天我們一塊兒去玩兒,省得你又瘋得沒個人影兒了。”
“你給我!你給我!”小鹿正扯着吳良傑的衣裳搶彈繃時,許真花捧着碗走了進來對香辛說道:“辛兒,你娘添碗飯!”話剛說完,她看見小鹿和良傑掙鬧着,忙擱下碗,上前拽了小鹿過來說道:“咋又這麼沒樣兒了呢?我說了不許跟良傑再胡鬧了!你都快十三歲了,是個大姑娘了,咋還好意思跟良傑鬧得不成樣兒呢?城裡學的那些規矩就白學了?”
小鹿嘟起嘴巴,瞪了良傑一眼,說道:“吳良傑,小心點,我會偷襲的喲!”
良傑回了鬼臉說道:“我看你咋偷?要是你偷了去,明天我打的鳥兒全歸你!”
“行,一言爲定!”
“打啥打呀?又去打鳥?”許真花從香辛手裡接過飯碗,生氣地說道,“不許去!剛在城裡學了點規矩都忘記了?回頭不帶你去城裡跟蒙易玩兒了!”小鹿哪兒管許真花說什麼,從她手裡一掙脫,一溜煙地跑了。吳良傑立馬追了出去,兩個孩子又跑得不見了。許真花氣得喊了兩聲,根本沒用。
香草起身道:“姨娘,您莫費嗓子了,早跑遠去了!”許真花道:“這事我真得跟胡四娘說說了。你說他們家良傑也變聲兒了,是個小夥子了,能這麼跟小鹿混玩下去嗎?過了今年,小鹿也十三歲了,再不學點規矩,往後咋辦呢?”
“您跟我娘一樣,杞人憂天了!”
“啥憂天了?”
“我是說您不必這麼費心管這事,總歸還是孩子嘛。”“香草,往後等你有了女兒,你就曉得姨娘的苦心了。對了,這次蒙易沒有跟你們來嗎?”“沒有,他進學館了,得攻書呢!”“哦,那我先出去了,你娘等着飯呢!”許真花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姨娘還惦記着蒙易呢!”香辛解下圍裙丟在旁邊說道。
“咋了?”
“也沒啥,上次你不是讓蒙易跟着姨娘他們回來住了一段日子嗎?蒙易跟良傑沒少掐架,姨娘好像有點偏心了,護着蒙易多些,老叫小鹿跟着蒙易玩。姨夫爲這事說了姨娘呢!”
“有這事?良傑咋說?”“良傑倒沒說啥,你瞧着胡四孃的樣兒也該曉得良傑沒有回去說啥。要是說了的話,只怕胡四娘對姨娘也沒那份熱情了。哪家父母不護着自己的娃兒呢?良傑倒有些擔待,不說閒話,受得住氣。”
香草笑了笑,拍了拍自己心口說道:“那還用說嗎?你也不瞧一眼良傑是誰的徒弟?”“喲喲喲,可了不得了!我曉得是你的徒弟,不過,架不住丈母孃不喜歡吶!”香辛走到香草身邊小聲說道,“你這做師傅的也該幫幫他纔是。我瞧着姨娘那樣子像是有點……你該明白的。”
“嗯,你的意思我懂了,我會看着辦的。”
一夥人鬧了好一陣子,這才各自散去。亭荷幾個丫頭幫着香辛在竈屋裡忙活收拾東西,蒙時先帶着香草回蒙香樓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