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許氏和香珠在攤位前翹首以盼。幾個婦人婆子和胡氏一起來了。那幾個人都是平時不怎麼和許氏搭腔的,你拉我我拉你,最後把胡氏拉上了,這纔好意思一道過來說話。
許氏攤位忽然間熱鬧了起來,她心裡歡喜得不得了,忙叫香珠安凳子給她們坐。胡氏笑道:“聽說你家買牛,特意來看看,還沒回來吧?”
許氏笑道:“沒呢,算算應該在路上了。”
胡氏奉承道:“看看,你真有福氣喲!我早說了香草是個能幹懂事的姑娘嘞!”
“這鎮上最能幹的就數香草了!”張氏手裡拿着針線湊過來挨着胡氏坐下了。胡氏看了一眼說:“給你賽兒做馬甲吶?這式樣我倒沒見過,哪兒學的?”
“賽兒的舅母給了我這樣式,說是城裡的孩子都這麼穿,我就仿着做了一件。四娘也該抽空忙忙針線活兒了,你家良坤就是這一兩年的事!你們說,是不是?”
坐在張氏對面的瘦臉婦人是黃幺妹的娘高氏。她連連點頭說:“不早了,該動手了,等娃落了地,你哪兒有那麼多功夫做針線呀!衣褲衫子襖子夾層都得準備一些,省得到時候忙亂。對了,你家良坤的日子定下來沒有?”
胡氏笑得臉上像開了朵桔花似的,應道:“已經託樑大仙選了兩個好日子,送去給郭家那邊看了,只等回話了!”
大家都恭喜起胡氏來了,胡氏開心得說不出話來,多年媳婦熬成婆的心情大概就是這樣吧。正說着,對面黃氏抱幾件蓑衣出來。高氏身邊的楊婆子壓低了聲音問高氏:“你大嫂家下月也該娶媳婦了吧?爲啥還沒動靜呢?沒請你去幫忙?”
高氏不滿地撇撇嘴小聲道:“請我?她捨得那碗稀粥纔怪!就算請我,我也不想去。前年我雨兒病了問她借十文錢,你猜她咋說?她說:‘我寡婦養大兒子那麼容易呀?十文錢夠我們娘倆吃十天了。你們真當盧興他爹死了那東家賠了金山銀山呀?早花光了,哪兒來的閒錢呀?’你們聽聽,不過是問她借十文錢,她倒把盧興死了幾年的爹都扯出來了!”
胡氏偷笑了笑說:“你想從她身上借錢,那是給雞蛋身上找毛嘞!”
幾個婦人婆子都呵呵地笑了起來。黃氏聽着這笑聲怪異,擡頭往那羣人裡一看,發現高氏坐在其中,便走過去喊了一聲:“二弟妹!”
高氏客氣地轉頭應道:“大嫂,啥事呀?看你忙着,沒敢招呼你。”
黃氏臉上帶着一絲牽強的笑容,說:“明天我打算請樑大仙來鎮鎮屋,順道請你和二兄弟過來吃頓飯!”
“哎喲,大嫂,明天不得空呀!你知道這幾天地裡頭忙得很,就不麻煩你了,這飯啥時候吃不是吃呢?興兒成親有啥要幫忙的只管說一聲,我得了空就去幫你。”高氏心想,你哪裡是請我吃飯呀,一頓稀粥打發了,稍後就把人當奴才使!
黃氏一聽這話,臉上掛不住了,分明是在推脫她。她瞥瞥嘴道:“那你爲啥在這兒扯清閒龍門陣呢?”
高氏忍氣道:“大嫂,你這話說得倒輕巧!你又不做地,哪裡曉得做地的辛苦。你二弟和侄兒見我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叫我歇一下午,你倒來說我清閒!明天一早,我又要扛着鋤頭下地,從早累到晚都掙不足你一把傘錢!”
黃氏冷冷瞟了許氏一眼,說道:“喲,你怕是來跟香草借牛的吧?”
這話一出,大家臉色都變了。這心照不宣的事讓黃氏這麼一挑明,瞬間氣氛變得尷尬了起來。高氏沉着臉,不再理會黃氏,轉頭向張氏手裡看花樣。黃氏杵在那兒,沒人搭理,好不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