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的人過來,在李海棠的意料之中,但是她給馬老爺把脈,結果只能是一聲嘆息。
“馬小姐說,她爹醒過來,但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是……”
阮平之停頓一下,這樣的情況他曉得,在京都裡,御醫都看不好的病症,叫做活死人。
阮平之博覽羣書,在書中也見過關於活死人的介紹,除了什麼都不知道以外,還可以吃飯睡覺,活個十年二十年的。
“對,是活死人沒錯。”
李海棠點頭,上次開顱手術是僥倖成功的,她當時就說過,以大齊的醫療條件,不能再支持二次手術,而且,植物人這個,她毫無辦法。
現代醫學那麼發達,對於人體大腦的研究還是很有限的,一般的開顱手術,風險也是相當大。
植物人甦醒,的確是有不少的例子,不過,李海棠對馬老爺的自身情況不看好,似乎馬家有類似的家族遺傳疾病。
她給馬碧荷診脈過,沒有問題,但是馬碧荷的弟弟,脈象卻不是很正常。
“找我,我也沒有辦法,我之前就說過,馬老爺不能再受一點刺激。”
李海棠搖頭,不是她不管,而是無能爲力。
人現在這般,也只能派人精細地照顧,每日要用溫水擦洗身子,而後按摩足底,四肢,防止長期臥牀不起,造成肌肉萎縮。
提起這些,氣氛總有點壓抑,阮平之換了話題。
這兩日他沒閒着,到城裡打聽一下,邊城由於環境不同,要忍受蠻子的騷擾,所以,百姓們並不是很重視讀書習字。
邊城內沒一家書院,最近的,也只有鹿城的麓山書院。
阮平之想了想,給自己找兩條出路。第一就是住在邊城不走,把兒子送到學堂,他也在這邊授課,閒着偶爾幫着城北大營的士兵寫家書,換點餬口的銀子。
第二個出路,帶着小五子去麓山書院,這樣得到的銀錢穩定一些,唯一不足的,是在書院不自由。
麓山書院的先生和學子,每個月只有一天下山的機會,而鹿城到邊城,也要走上一日了。
“我不建議你去麓山書院。”
因爲小弟李金琥在那邊念過書,李海棠對書院的印象不太好,再加上張如意的烏龍事件,麓山書院表面上看,先生爲人師表,實際都是一些披着狼皮的禽獸,滿肚子髒污的想法。
在邊城不錯,平日還能多走動一番,李海棠可以照顧小五子。
父子倆誰也不能做針線,還有縫補,平日家裡的打掃,總不能一直這麼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眼下,她又沒法子提出來讓阮平之找個娘子。
“夫人,您的東西到了!”
門口傳來響動,五福出門一趟,回來手裡拎着一口大箱子,站在屋檐下,喊了一嗓子。
“送進來吧。”
火鍋吃得差不多了,阮平之和蕭陵川慢慢悠悠地品酒,五福進門之後,先給鍋底加湯,而後眼睛盯着箱子。
“不用看也知道是如意寄回來的。”
李海棠勾了勾脣角,最近發生太多事,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張如意。
箱子被打開,裡面滿滿登登地,裝的都是一些東西。其中有一部分,都是給豆包的,張如意在信中說,她家門口有一家木器店,賣着小娃子的推車,特別好,上面還有能遮擋的板子,側面有個架子,能放竹筒做的水杯,四個軲轆,隨時可以推出去,都不用
爹孃一直抱着。
只是一個小車佔地方太大,現在北地冰天雪地的,也推不出去,她打算等盧元卿科考後,買上兩三個小車帶回去。
“京都還有這個?”
阮平之不知道,可能是他也不關心這些。
信中說了點阮府的事,王氏不能有身孕,用一個莊戶女子產下的包子作爲替代品,被她的姐姐揭發出來,鬧得滿城風雨。
阮綿綿的死,同樣讓阮府烏煙瘴氣,聽說,阮老尚書病了。
“祖父一輩子不容易,想不到晚年還因爲我們小輩操心。”
阮平之很是感慨,作爲阮家子孫,對不起自己的祖父祖母,但是容他不孝,在京都,他沒辦法面對自己的好友。
被一個蛇蠍心腸的女子哄騙多年,他還傻愣愣地認爲夫妻感情很好,骨肉分離,讓兒子在黑水村那個地方,飯都吃不上,他纔是最蠢的那個!
或許是心裡有愧疚,阮平之不甘心,曾經的身份,也只能放下了,做人,要有點骨氣。
還好,阮家不是他想的那麼沒有人情味,至少他的離開,讓祖父很上火。
“那個,表哥……”
李海棠見自家表哥感慨,有點不忍心打斷了,可是,她的半句話還沒說完。
“海棠,祖父還是很關心我的,畢竟我是阮家的嫡孫,但是帶小五子回去,他們不可能認……”
阮平之碎碎念,被李海棠打斷。
“外祖父我沒見過,不曉得他是什麼樣的人,但是他臥病在牀的原因,卻不是因爲你離家出走。”
李海棠眼角抽了抽,最後不得不告訴表哥這個殘忍的事實,“因爲,因爲外祖父的大鵝死了……”
府上有人給大鵝投毒,大鵝叱吒風雲十幾載,最後噴出一口黑血,倒地不起,結束它一生的輝煌。
於是乎當天晚上,阮老尚書也吐一口心頭血,一病不起。
找了御醫診治,御醫都說沒辦法,心病還須心藥醫,老尚書這是哀思過度。
爲了悼念大鵝,阮家已經派人到鄉下的莊子上重金尋找大白鵝,要求是,一定要夠白,夠聰明,這樣才能代替原本的那隻,讓阮老尚書逐漸地走出陰影。
阮平之:……就當他剛纔什麼都沒說過。
“表哥,外祖父還是惦念着你的!”
這是李海棠說過的,最言不由衷的一句話。
蕭陵川在旁邊輕輕地咳嗽兩聲,實在聽不下去了,這等於在阮平之的心上,又補了一刀。
氣氛突然地沉默,片刻後,阮平之突然哈哈大笑,可把夫妻倆嚇一跳。
“哈哈哈哈!大鵝死了,太好了,綿綿,你的大仇已報!”阮平之說完,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又陷入悲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