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我是騙婚?那男的我可是帶他來過咱們村子了,多少人見過呢!你們給我說說看,那是個傻子嗎?我說里正娘子,你們家貞娘金貴,不想嫁莊稼漢子,想往城裡嫁,直接說就好了,至於換了庚貼八字的,說好聘禮嫁妝之後再反悔嗎?”白玉芹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這騙婚的事情她要是認了,日後可沒法在富足村待着了,所以那是堅決不肯像連氏低頭的。
“是上次你帶來的那個面生年輕人?我遠遠的看了一眼,穿着一件寶藍色綢緞的衣裳,看上去白白淨淨的,像個讀書人。”
“是啊,那年輕人看着就活泛的很,哪裡會是一個傻子?唉,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都已經說好聘禮和嫁妝了,怎麼這個時候還反悔?”
“切!那白玉芹不是說張家想把貞娘往城裡嫁嗎?要是能夠嫁到城裡去,那年輕人再精神,也沒搭啊!”
白玉芹這麼一說,倒是有不少人開始紛紛說了起來,她們倒是都看到白玉芹帶着個年輕人來過一趟的,如今白玉芹說的有眉有眼的,倒是顯得連氏這邊瞎胡鬧了。
這些議論紛紛的聲音聽的連氏越發氣的不行,心中暗恨自己當初瞎了眼,和這樣黑了心的人說親事!
白玉芹的嘴皮子太好了,連氏心裡暗恨,掙扎了幾下,不讓謝氏拉着,上前就要扇白玉芹的巴掌,白玉芹忙後退一下,還不忘對四面看熱鬧的村民說:“哎喲,里正娘子惱羞成怒要打人了!”
“你個黑了心的小娼婦,從裡到外都臭透了!別以爲你嘴皮子會說,我就拿你沒有辦法了,就憑你敢害我女兒,我就叫你在這村裡呆不下去!”連氏嘴裡放着狠話,已經‘啪’的一聲打在白玉芹的臉上了。
這時從人羣裡衝出來一個婦女,面目猙獰,一上來就狠狠的推開連氏,並且用頭去撞連氏的肚子,嘴裡乾嚎着:“沒天理啊,不讓人活了,里正娘子欺負人啊!”
這人就是白玉芹的娘,方纔她有事去了,聽說白玉芹和連氏等人吵鬧起來了,這才趕緊趕了過來,就看見連氏在打她的女兒,登時就氣的雙眼圓瞪。
白玉芹見自己有了幫手,越發的放心,也跟着哭起來:“我已經嫁給蔡大志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就是這村裡的人,就算你是里正娘子,就能夠這麼不讓人有活路嗎?大志啊,我都要被人欺負死了,你在哪裡啊?我不活了,我一頭撞死算了!”
蔡大志卻是一個弱懦沒有主見的人,不然也不會輕易的入贅,並且什麼事情都聽着岳母媳婦的了,此時他站在人羣中,滿臉通紅,卻不敢上前去說幾句話。
“女兒啊,我可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是我的寶貝疙瘩,誰要你的命,我就要誰的命!”白玉芹的娘方氏狠狠的說着,泛着兇光的眼睛一個勁的盯着連氏,連氏驀然被她撞到,肚子正痛着呢,在那裡捂着肚子揉捏着,旁邊的謝氏扶着她。
白玉芹加上方氏的戰鬥力瞬間爆表,在家裡橫的連氏瞬間戰鬥力成渣,這鬧劇看的張沁兒不停的搖頭。
反而是一旁的楊氏和馮氏看不下去了,她們站了出來,楊氏過去扶着連氏,馮氏則大聲說:“白玉芹!說起來你還真不是我們富足村的人!當初蔡大志可是入贅你們家的,那麼就是你們白家的人了!”
白玉芹一聽,變了臉色,沒想到馮氏居然站出來替連氏說話了,正要說話的時候,楊氏也開口了:“丁是丁,卯是卯,這事肯定能夠說清楚的,方大嬸你和白玉芹也別胡攪蠻纏,橫豎你們說的男方離這裡也不算太遠,我們親自過去對峙,要是我們錯了,當即給你們道歉,賠償你們說媒錢,要是你們真的騙婚,那這富足村你們還真呆不下去了!”
張沁兒愕然,心想沒有張志仁那迂腐的人在面前,楊氏也是有剛強的一面的,心裡不禁爲楊氏的這番話喝彩了。
面對楊氏鏗鏘有力的說法,白玉芹和方氏一下子就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又隨即有默契的嚎哭起來:“哎呀,活不成了,活不成了,你們張家這是非要逼着我們娘倆死啊!”
四周看熱鬧的人一下子也不知道該站在哪一邊了,張老頭可是里正,大家打心底多少還是有些尊敬的,不敢輕易得罪,但是白玉芹先前帶來的人又着實沒有問題,所以村民們都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娘,到底怎麼回事?”楊氏對張貞孃的親事並不知情,這會兒不過是條件反射站在連氏這邊,哪裡能夠容忍白玉芹娘倆把連氏欺負了去,這會兒見她們娘倆還在胡攪蠻纏,趕緊問連氏事情的始末。
連氏的臉色很不好,看楊氏和馮氏都很不順眼,但是並沒有發作,倒是一旁的謝氏趕緊把話說清楚了:“本來這親事是說的好好的,爹雖然是里正,但是家裡也不是什麼富裕的人家,男方說着有二十畝良田來着,家境一般般,我們也就不嫌棄了,娘想着咱們家好歹是里正吧,哪裡有黑心的人敢騙咱們?就連爹說要去隔壁村看看情況,打聽打聽,也被娘給拒絕了,這入了冬月,兩家就開始說親了,聘禮嫁妝什麼的一一說了清楚,正要定日子的時候,爹連夜去了隔壁村打聽情況,畢竟這老女兒的,嫁的不好,做爹的能心安?”
謝氏一拍大腿,神色激憤的說:“哎呦,還真虧了爹去打聽一趟,這才知道白玉芹這黑心婦說的男人是個傻子!這事在他們村都是知道的,聽說這傻子說了我們富足村裡正的女兒,都在私底下笑我們張家呢!你們大家聽聽,這樣的氣我們能受嗎?丟你們身上,黑心媒人給你們兒女說個傻的,醜的,笨的這樣能忍?”
“這丟的不只是我們張家的臉,還有我們富足村的臉!這白玉芹是要把我們村的臉踩在地上啊!”
謝氏的一番話說的異常的激動,這是因爲她心裡藏着一個不能說的秘密,起初白玉芹想說的她的蓮兒,只不過她畢竟多了一點心眼,又看中了田家,想和田家結親,這才以貞娘是長輩的緣由,拐着彎讓白玉芹說了貞娘!
現在想想,謝氏真是後怕啊!虧的是貞娘,否則真是蓮兒,沒準連氏爲了少些嘴角,就認了呢!
“不對啊,那男人我倒是看過一眼的,不像個傻子啊!”
“是啊,是不像,看起來是個好好的人呢。”其他的村民們倒是紛紛質疑起來。
張老頭一直站在旁邊,陰沉着臉,這事是他發現的,也是他及時讓連氏反悔,不肯把貞娘嫁給一個傻子,否則他們家就吃了一個天大的虧了!
白玉芹來鬧的時候,因爲這是女人家的拉扯打鬧,他一個大男人的,不好上前,這時看到村裡的人都不信,才憋着一股氣,站出來看了大家一眼,沉聲說:“我們大家都是一同從徐州逃難來的,一路上經過多少生死考驗?我張家人的品性大家難道還不知道嗎?那戶人家姓胡,在隔壁村也算得上稍微富裕些的人家,說親的那個男的,看上去人模人樣,內裡卻是個傻的,這事和白玉芹她們說不清,志廉,準備車,我們親自去隔壁村說道說道。”
“娘,我們也回去準備車!”張沁兒眼光一閃,忙和楊氏說着。
楊氏以爲這是要去給張老頭他們助陣,於是忙答應,卻見張沁兒站出來說:“各位鄉親,都說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今兒個我們都去隔壁村親自看看去!”
又對田家小兒子說:“借你們家的車,一起把村裡人拉去,不能把咱們富足村的威望給毀了。”
習武的人都好打抱不平,田家小子更是喜歡湊熱鬧的,於是忙點頭,說:“我這就去準備車,大老爺們,誰有空一起去助陣,我們富足村的人不能被人輕易給欺負了去!”
這番話立即就調動了大家的情緒,一個個高聲呼喊着:“好,要是那人真是個傻的,這事沒完!”
“對對!我們富足村雖然是新來的,也犯不着被人這樣欺負,否則日後兒女還怎麼說親?”
“就是就是!這事得把它弄清楚了。”
眼看着村裡的人都不再態度模糊,明顯是站在張老頭這邊了,方氏和白玉芹不由得傻眼了,神色着急不已,她們是隔壁村的人,哪能不清楚胡家的情況,胡家的確是有些錢的,這也讓胡家給傻兒子說親事態度高傲,若是說一個窮人家的女兒,倒也算了,可是他們偏偏高不成低不就的,因爲白玉芹是那村裡的人,搬到富足村之後,也時常回去走動,一來二往就說了富足村裡正家有兩個適齡的女兒。
於是這胡家就起了說親的心思,心想富足村的都是一羣流民,剛剛落腳不久,哪裡知曉那麼多,而他們的兒子打扮起來,只要不說話還是人模人樣的,於是許給白玉芹一筆豐厚的說媒錢,這纔有了今天的事情。
眼看着村民們都各自上了張家的牛車和張沁兒家的驢車還有田家的車,一副大氣勢的朝隔壁村走去,白玉芹急了,蹬腳說:“娘,這可怎麼辦?我當初說不要接這門生意,你非說沒事的。”
方氏沉默了一會,眼珠子轉的飛快,才說:“我們得趕緊去通風報信,讓胡家的人把兒子給打扮妥當了去。”
白玉芹看着已經動身的人,無奈的說:“娘,他們坐車去的啊!”
方氏橫了她一眼,說:“他們能比我們熟?趕緊的,我知道一條小路,直接就能夠到咱們村裡去。”
白玉芹一聽,這才安心,心在自己纔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富足村的這些人哪裡能熟的過她們?於是母女兩個趁着沒人注意,朝着那條小路趕去了。
冬日的陽光暖暖的灑落下來,山林子和村裡卻都是一片蕭條之色,只有幾點綠色菜地點綴着視野。
在富足村的隔壁村,叫做坑裡村,地形類似谷地,被四周大山環繞,經過多年的耕種,土壤肥沃,村裡略富。
雖說是隔壁村,那也是有很長一段路的,需要翻過兩個山頭,才能夠到達的,兩村的來往並不多,只有白玉芹一家因爲蔡大志的緣故,到了富足村落腳生活。
待走過一道彎曲山路,視野就空曠了,能夠看到山底下有一個不算太大的村子,田野間亦有幾個人在放牛放羊,好一副冬日閒景圖。
有車代步,大家還是挺快的,不多時就進了村子,在外面聚集說閒話的,放牛放羊的一個個都被這些面生的人吸引住了,圍在旁邊竊竊私語着。
因爲張老頭已經來過一次,打聽了那胡家的位置,這會兒打算直奔胡家而去,張沁兒卻讓楊氏停車,自己下車去了,她仗着人小可愛,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向旁邊一個大嬸打聽着:“大嬸你好啊,你知道胡家的兒子嗎?”
那被問的大嬸隨即一愣,看着他們一行人,三輛大車拉了足足數十個人,於是問着:“你們找胡家的兒子?他不過是一個傻子,平時很少出村子裡,難道犯你們什麼事情了?”
大嬸的一句‘一個傻子’立馬引起富足村村民們的竊竊私語,一個個噓唏的說:“沒想到還真是一個傻子!”
“嘖嘖,白玉芹那樣的人果然不是個好人啊。”
“嗯,以後要離她遠一點!”
“遠什麼?直接把她趕出去吧,反正也不算我們村子裡的人!”
大家的議論聲或多或少被坑裡村的村民們聽到了,頓時變了臉色,心想這怕是遭了!
那方纔說了話的大嬸忙揮着手說:“唉,剛纔是我亂說的呢,胡家的兒子可活泛着了。”
謝氏脾氣急,方纔還想有了坑裡村村民的指正,這婚事非退不可的了,沒想到轉眼間就變卦了,於是氣沖沖的說:“看來你們應該是知道我們是誰了?沒錯,我們就是富足村張家的人,你們村的胡家可真是大膽啊,還欺壓到我們富足村頭上來了!我們家一個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憑什麼就要嫁給你們村的一個傻子?”
“就是,一下子說是傻子,一下子又說不是,到底是不是啊!”
“要是我們村的姑娘真嫁給一個傻子了,這事鐵定沒完!”
張沁兒眯眼打量着四周看熱鬧的人,從他們或多或少有些驚慌的臉色可以看出,這個胡家在坑裡村應該是有些名望的,所以他們只敢在背後說些什麼,當面卻是不敢說的,這會兒明擺着他們這些人是要找胡家麻煩了,於是一個個不敢站出來指證了。
不過這件事只要有那大嬸子第一句話就足矣了。
張沁兒笑了笑,說:“那我們就去胡家親自看看吧。”
坑裡村的村民們目送他們一行人過去,直朝胡家而去,不由得在背後議論紛紛。
“哎呦,我這張嘴,平時說慣了,一時沒把住了!”那失口的大嬸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副懊惱的樣子。
“算了吧,雖然胡家是有些厲害,但是這傻子騙婚總是不好的,再怎麼說對方也不是窮人家的女兒,而是里正的女兒呢!”
“嘖嘖,富足村不過就是一個難民組成的罷了,哪裡比得上我們坑裡村?光土地都肥沃不少,出產的糧食是他們的幾倍!”
“別說這些,他們村雖然是些難民,可是不過一年的時間,家家戶戶都住上青磚瓦房了啊!我們這些人努力了一輩子,還只住着土磚房子呢。”
“就是,方氏一家人不就是因爲有個富足村的蔡大志入贅,這才能夠搬到富足村去砌青磚房子嗎?”
“我聽說咱們主動去那邊買青磚的話會便宜很多啊。”
“那是,他們村的人都會燒磚,自然比外面買的青磚便宜。”
坑裡村的人議論話題從胡家到富足村的青磚,倒是一下子忘記害怕胡家了,畢竟胡家那兒子是真傻,這使瞞得住一時,也瞞不住一世的。
待張沁兒他們到了胡家,一看胡家果然氣派很多,青磚瓦房在一大片土磚房子中顯得格外的鮮亮,不過富足村的人早就看慣了青磚瓦房了,並不覺得如何,徑直就要往胡家的大門走去。
大門裡,庭院處,種着幾株不知名的樹,葉子已經落盡,只有光禿禿的枝椏佇立在那裡,牆角處堆着滿滿的劈好的柴火,在農村有一句話,看誰家勤快不勤快,就看他們家牆角的柴火多不多,整齊不整齊,從這點來看,這胡家看樣子倒也還不錯。
“你們是誰?”忽然一個大約四十左右的婦女從一件雜物間走了出來,她面上雖然不帶任何表情,但是誰都能夠從她嚴厲的雙目中看出她的脾氣必定不是很好的。
“我們是富足村張家的人,你就是胡家的人吧?”張老頭開門見山的說着:“你們家兒子的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婚事就此作罷了吧!”
那婦女一愣,雖然辛苦的壓抑着,不過還能夠看出她眼底十分的不悅,她冷冷的說:“你們聽誰胡說的呢?我兒子好好的,我們兩家通過媒人商量的聘禮嫁妝也好好的,這婚事就這麼定了,哪裡能說退就退?何況我可是兒子,而你們是女兒,退親之後,誰吃虧還不知道呢!”
“就算我女兒在家裡一輩子,也不會嫁給你兒子這樣的傻子!”連氏冷冷的說着,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被人坑的這麼慘,這也是她太自負的結果。
若是當初張老頭從中插手,她肯罷休的話,就不會出現如今的局面了,張貞娘因爲親事的緣故,越發足不出戶,整個人也變得異常的沉悶。
“喲!你誰啊你,你這是血口噴人!說話要有證據好不好,我兒子好好的,誰說他是傻子?”那婦人氣的不行,聲音尖銳的喊了起來。
這氣勢倒把富足村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阿杰,你出來!”隨着婦女的聲音,從門口走出一個面若滿玉般的男子,眉眼如星,燦若有神,嘴角微抿,帶着一股淡然的笑意,他身穿一件寶藍色的綢緞衣裳,腰間甚至還佩戴了一塊寶玉,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宛如畫卷中的人物一般。
謫仙也不過如此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