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來客非富即貴,不知道張小姐送了什麼禮物?拿出來讓我們見識見識吧。”呂彩音剛坐下不久,就把矛頭對上了張沁兒。
張沁兒眉頭微蹙,似乎不明白這人爲什麼對她充滿了火藥味。
不只是她,張樂兒和林氏也不知道爲何這呂小姐這般針對張沁兒,張沁兒不過是莊戶人家,鮮少和他人來往,按理來說應當是不認識呂彩音的。
“確實帶了一些禮物,不過應該比不上呂小姐的。”張沁兒謙虛的說着,她進來之後,也確實還沒有拿出給林氏準備的禮物,這會兒剛好拿出來,至於她準備的東西不會不會真被人比下去,那不是她該爭的。
禮物是心意,張沁兒自認自己準備的這份禮物是飽含心意的。
呂彩音卻沒有把她的謙虛當回事,傲然的說着:“我知道張小姐出身莊戶人家,耗盡家財估計也拿不出像樣的禮物吧。”
這話就越發不客氣了,林氏的臉色也微微的不好,今天可是她的生辰,這呂小姐也太不懂事了,剛要阻止呂彩音,身邊的劉夫人已經拉了拉她的手,笑着說:“沁兒姑娘不若就拿出來給我們大傢伙看一看吧,這禮物不過是心意,心意到了,自然就行了。”
林氏臉色微緩,說:“確實,這生辰禮物可不是斂財工具,有些人拿着金山銀山來,也未必有一分真心。”
呂彩音臉色有些不悅,她之所以一下子認出張沁兒來,是因爲上次在繡春閣門口時就彷彿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容,只是當時沒有想起來,等進了繡春閣問掌櫃的時候,這才知道是元宵那天遇到的張沁兒!
呂彩音從繡春閣知道張沁兒會穿什麼衣裳,於是這才決定做一件百鳥裙,因爲裙子工藝複雜,短時間內很難做好,還是呂彩音花大價錢趕製出來的。
張沁兒拿出一副畫和一個精美的禮盒,走到林氏的面前,含笑溫言說着:“伯母,這是我送給你的生辰禮物,你看看是否喜歡?”
林氏不喜呂彩音咄咄逼人的語氣,有心挺張沁兒一把,心中已經決定不管是什麼禮物,她只管做出一副喜歡的模樣就行。
林氏先是接過那捲畫,心中微微的詫異,怎麼會送一卷畫?莫非是名家手跡?
心中猜測着,手指已經打開畫卷了,當畫卷完全打開時,林氏就不由得愣住了,失聲說着:“這……這是……”
其他的人看不到畫卷的內容,不知道爲何林氏這般失態,坐在林氏旁邊的劉夫人和那位穿粉藍色衣裳的少女則把頭微微的扭過去看那畫卷的內容,這一看之下,劉夫人也忍不住驚詫了。
“子怡,這是你?”劉夫人是林氏的閨中密友,自然是最熟悉她的人,頓時就認出那畫卷中的人正是年輕時候的林氏!
林氏難掩驚訝之色,她點了點頭,也覺得這畫中之中像是自己,卻又年輕了許多,她看着紙上的水墨,看得出這是一副新作,應當不是以前留下來的。
呂彩音有些急了,她看不到畫卷的內容,便說:“鄭夫人,張小姐送的是什麼?竟然能夠讓鄭夫人這般驚訝。”
林氏抿嘴笑了,她索性把畫卷換了一個方向,讓所有的人都來看看,在場的有年紀小的小姐,也有年紀頗大的夫人,那些夫人們一看也頓時產生和林氏一樣的驚歎,紛紛說:“這也太像了!”
“看着是一副新作,但是這神態、這眉眼活脫脫就是子怡當年的神情啊。”
“哎,這衣裳不對,是最近流行的呢,子怡年輕那會兒可沒有這般的款式,還有這頭飾也是最近的。”
“真是神奇啊。”
夫人們紛紛點評着,看着畫卷中的年若二八的林氏,個個心中都十分的羨慕,流光易逝,女子的容顏保養的再好,也終有失去的那一日。
“沁兒,這幅畫?”林氏忍不住詢問着。
“這是我畫的,畫的並不好,還請見諒。”張沁兒謙虛的說着,從林氏的神情中,她敢肯定林氏是喜歡這幅畫的。
“不!畫的很好,很好。只是你怎麼知道我年輕的模樣?”這一點不只是林氏疑惑,大家都很疑惑。
張沁兒不打算解釋那些科學理論和構圖之類的,只說:“我不過是把膚色和輪廓調整了一下,就顯得年輕許多了。”
林氏又看着畫卷,打算仔細的看看,結果發現五官還是她的五官,但是膚色以及眉眼顯得活泛許多,這也讓人一看就覺得年輕了。於是她笑着,真誠的說:“沁兒,你這件禮物我非常喜歡,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沁兒的丹青也如此的好。”
張沁兒笑了笑,將禮盒也遞了過去,這是一套特意按照林氏的身份、氣質和穿着打造的首飾,雖然不名貴,但是勝在款式新穎。
林氏看過之後,果然十分滿意,點頭讚賞着:“這幾樣首飾像是出自祥和銀樓,但是卻是我沒有見過的樣式,難道是新出來的?”
林氏自然也是祥和銀樓的顧客,大多首飾都是在那裡購買,所以一看做工,就能夠看的出。
張沁兒笑着說:“確實是祥和銀樓打造的,樣式是我胡亂想出來的,只有一個大概的模樣,幸而祥和銀樓的銀匠手藝了得,這纔沒有毀了這件東西。”
“不錯,我很喜歡。”林氏笑着說,眉眼中滿是歡喜,就連劉夫人也對張沁兒感到格外的有意思。
張樂兒也是準備了禮物,自然和張沁兒的比不得,她是自己繡了一面牡丹團扇,夏天扇風倒是不錯,趁着這個機會,她也將自己的禮物送上,因爲繡工和心意的緣故,林氏也笑着誇讚了幾句。
融洽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就便呂彩音破壞了,她看着張沁兒送出去的那副少女畫和首飾,只覺得是眼中刺,讓她難受極了。
“真是你畫的?莫非是找人頂替的吧?”呂彩音的聲音中充滿了質疑和嘲諷,她早就已經打聽過了,還派人去富足村打探過,知道張沁兒真是一個出身莊戶人家的姑娘而已。
“呂小姐爲什麼會這般說?”要是還看不出呂彩音的敵意,張沁兒就白活了,如今禮物已經送出手,張沁兒也不打算再裝謙虛了,在有的人面前,你的謙虛只不過是膽怯而已。
“我們大家都知道張小姐不過是出身莊戶人家,什麼時候莊戶人家的姑娘都這般多才多藝起來了?”呂彩音繼續嘲諷,並且把張沁兒的身世說了出來,此話一出,那些並不知道張沁兒底細的人紛紛驚呼一聲,拿着審視的眼神看着張沁兒。
“有詩云: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男兒如此,女兒亦如此,莫非呂小姐認爲莊戶人家必須是大字不識一個才行嗎?我們家底子雖薄,卻也是耕讀傳家,呂小姐可莫要隨意踐踏人。”張沁兒含笑反擊着:“我與呂小姐素不相識,不知道呂小姐天性如此,還是格外針對於我?”
這句話不管是天性還是針對,都把呂彩音定位爲一個刻薄尖酸的人了!
呂彩音瞪大眼睛,似乎沒想到張沁兒這般伶牙咧嘴,不由得沉着臉,不悅的說:“你們這些小門小戶的人家真是狂妄的很,有根細針都當成棒槌,沒羞沒臊!”
張沁兒看着呂彩音不直接接自己的話,而是說了句不相干的,於是含笑看着她,並不再說話。
林氏也是不知道呂彩音怎麼這麼針對張沁兒,不過張沁兒是她邀請來的,又送了很得她心的禮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張沁兒難堪的,於是開口說着:“總是坐在屋子裡,難免悶的很,我們去花園走一走吧。”
劉夫人也跟着說:“好啊,那去看看你們家有些子什麼了不起的花吧。”
林氏忙嗔了她一眼,說:“你就別打趣我,我這小地方哪裡比得上你們家的花園子?”
劉氏商會財大氣粗,劉夫人所居住的院子自然比鄭家好上不少,又因爲地處府城,新鮮事物也頗多。
幾個人說笑着,有意不再理會呂彩音,屋子裡的人也跟着林氏她們走了出去,有的人露出善意的微笑,而有的人則帶着質疑的眼神盯着張沁兒。
這些眼神張沁兒並不在意,反而是旁邊的張樂兒有些不高興了,她恨恨的看了呂彩音一眼,小聲的說着:“這女人是誰啊?怎麼這麼無禮?”
張沁兒淡然說:“呂員外的千金呂彩音。”
“你認識她?”張樂兒忙問。
張沁兒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那她爲什麼這麼針對你呢?”張樂兒不解,心想張沁兒雖然常來縣城,但是應該也不會和這種大家小姐扯上關係,再者張沁兒也沒有必要騙她,所以實在不知道呂彩音爲何這般做了。
被人刻意忽視的呂彩音此時臉色也很是不好,她恨恨的瞪着張沁兒,恨不得打她臉解恨。
一行人隨着林氏她們走到院子中,那些散落在院子中閒聊的夫人小姐們見了林氏紛紛打着招呼,會說話的則不斷的說着喜慶的話,整個氣氛瞬間變得十分的歡快愉悅。
張樂兒是第一次到鄭家來,地方不熟,所以張沁兒帶着張樂兒在各處逛着,鄭家佔地很寬廣,但是因爲家宅人員少的緣故,後院建築很少,大多是假山林子等,還有一處葡萄架子,葡萄藤蔓纏繞而上,枝葉間露出一串串青色的葡萄,有些熟的早的則開始泛紅了。
“哇!他們家的葡萄真好呢!看着顆粒飽滿,肯定很好吃,可惜還沒熟。”張樂兒看着一串串葡萄,高興的說:“沁兒,今年我們家種的也是這種葡萄嗎?”
張沁兒點了點頭,今年買的葡萄種是鄭成凱介紹的,應當就是這種了,張沁兒仔細看着葡萄,覺得和巨峰葡萄差不多,看着就鮮嫩多汁。
“別羨慕了,再過幾年,咱們自家也有葡萄了。”張沁兒笑着說,這次她和張樂兒家都種了好幾株葡萄,只要好好照看,再過兩年就該結果了。
葡萄架的旁邊還種着一些果樹,石榴、枇杷、桃李等每樣都有,每到季節都可以供應自家吃的了。
“說的再好聽,你也不過是一個農家女而已!張沁兒,你最好記住你的身份,有些人,不該染指的,最好別碰!”呂彩音一隻跟在張沁兒她們身後,此時突然出現在張沁兒她們的面前,陰狠的說着,趁着張沁兒沒有反應過來,猛地一推張沁兒,就把她推到在地。
呂彩音居高臨下,傲然的看着張沁兒,說:“這只是給你一點小教訓,要是再讓我看到你,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呂彩音放了狠話,就轉身離去,拿手帕不停的擦手,似乎嫌棄張沁兒身上髒一般。
“沁兒,你沒事吧!”張樂兒先是愣住了,隨即趕緊扶着張沁兒。
剛纔摔倒時,因爲太突然,身體沒有反應過來,導致扭到腳了,張沁兒一下子疼的抽氣,說:“慢點,好像扭到了。”
張樂兒是個火爆的脾性,她當即就快步跑了上去,她在山裡跑動習慣了,即使是小腳,也比呂彩音快不少,很快就追上了呂彩音,氣憤的大喝一聲:“你站住!”
呂彩音回過身,諷刺的看着她,那眼神彷彿就如看一個乞丐一般,張樂兒心中有氣,當即一揮手,一記嘹亮的巴掌聲響了起來。
呂彩音被打懵了,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嘴裡叫嚷着:“你這小賤人敢打我?”
說着不顧形象,衝上前就抓着張樂兒就要還手。
張樂兒也不是好欺負的人,哪裡能讓她輕易打到,嘴裡叫着:“怎麼?打不得你嗎?我就打你!看你怎麼囂張!呂員外的千金就了不起啦!”
這兩個人都不是軟性子的人,當即你打我一巴掌,我打你一巴掌,最後不顧形象的扭打起來,弄出來的聲響也越來越大。
張沁兒腿疼的厲害,但是心裡也着急的很,她艱難的走過去,試圖拉開她們兩人,可惜腿腳不便,只能喊着:“快別打了,要是被人看到可什麼好?”
呂彩音的形象無所謂,但是張樂兒第一次接觸這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要是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可就壞了。
雖然張沁兒心中並不太認同張樂兒喜愛有錢人家,但是隨着家境越來越好,以後談婚論嫁時,肯定不會嫁給尋常莊戶人家的,要是在這些夫人小姐的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對以後的婚嫁是很影響的。
“樂兒,你快住手!”
“我纔不!這個女人罵你也就罷了,居然還敢推你,我今天不打哭她,我就絕對不收手!”張樂兒恨恨的說着,下手也越來越重,什麼抓頭髮,抓臉的伎倆都使出來了,呂彩音脾氣雖然不好,時常也會打罵下人出氣,但是可沒有人敢和她對打,這對戰經驗不行,仗着年紀大,身量高,這纔沒有被張樂兒打下去。
只可惜這次因爲偷摸的跟着張沁兒,爲了不顯眼,並沒有讓侍女跟着,此時心裡恨的要命。
“不要再打了!今天來了這麼多人,你們兩個女孩子打架,傳出去名聲多不好?樂兒,我知道你是替我打抱不平,但是千萬別亂來!”張沁兒着急的制止着,這裡雖然偏僻,但是今天來的人多,這麼打架下去,肯定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她上前拉着張樂兒,張樂兒此時也清醒了一些,有心想維護名聲,手中的動作也就輕了一些,但是呂彩音一直被壓制,這會兒纔不管這些,她獰笑着,擡起手猛地就朝張樂兒的臉蛋上打去,張沁兒心中惱怒不已,眼疾手快的擡手,猛地就一拉張樂兒,另外一手則快速的打在呂彩音臉上。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靜謐的林中越發顯得嘹亮。
“張沁兒!我一定要你的命!”呂彩音氣急了,今天總是吃虧,讓一向佔便宜的她恨的牙癢癢的。
看着呂彩音又要動手,張沁兒冷冷的說着:“呂小姐,你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你真要和我扭打,然後被人發現嗎?我倒是無所謂,可是呂小姐你呢?你今年已經及笄,該談婚論嫁了吧?試想哪個大戶人家願意娶一個不知輕重的女人?”
“你打吧,你若是敢打,我就敢讓整個臨川縣的人都知道你呂小姐是什麼德行!”張沁兒冷笑着,站在那裡等着呂彩音的巴掌落下。
看着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呂彩音反而先敗下陣來,雖然方纔和張樂兒扭打的時候,她氣昏了頭腦,沒有想這些,但是張沁兒這番話卻讓她被動起來。
“張沁兒,要不是你,我早就飛上枝頭了!”呂彩音咬牙切齒的說着:“你別得意,我得不到的,你也得不到!哼,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
說完,呂彩音瞪了她們一眼,轉身找自己的侍女整理凌亂的頭髮和衣裳去了。
張樂兒看着呂彩音的背影,不解的說:“她說什麼?難道看上鄭成凱那個傢伙了?”
張沁兒白了她一眼,說:“鄭成凱還沒有她大呢!人家說‘飛上枝頭’應該是看上什麼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