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沁兒和張樂兒也上前對張貞娘說了一些喜慶祝福的話,雖是姑侄,卻也情同姐妹,張貞娘受到她們的祝福,顯得很是開心,一張臉掛滿了幸福的微笑。
眼看着時間不早,屋子裡其他的嬸子媳婦們就紛紛離開了。
那邊連氏很快就知道楊氏給了張貞娘五兩銀子之外還給了一套銀飾頭面,令所有的人都羨慕她這個做婆婆的,並且好話聽了一大堆。
這種有面子的事情誰不喜歡?連氏自然高興,覺得楊氏這回還像樣,沒讓她丟人,至於馮氏,連氏是真心惱怒了,別說什麼銀飾,就連那頭豬都捨不得給,真沒見過這般小氣的!
豈料有一個嬸子誇完楊氏,又誇馮氏起來:“哎喲,里正娘子真是好福氣的很,除了老二媳婦,那老三媳婦也是個好的呢,雖說只給了五兩銀子,可是這年頭嫂子能給小姑五兩銀子的添箱可是難得呢,一般人家辛苦一年也不過五六兩罷了,真真是讓人羨慕的緊呢。”
“我是聽說她們家在養什麼蠶吧?那應該是賺了些錢的。”另外一個人隨即說着。
“你當養蠶是生金子呢,我以前也是養過的,操心多,也累的很,一年才換一些子錢,還得看商戶收的價錢怎麼樣,那得的錢也是辛苦錢。”一個知道底細,又和馮氏交好的嬸子就趕緊說了一句,也算側面說明馮氏賺錢不容易了。
連氏臉色微微的不悅,正要拉下臉送客時,又聽到有人驚詫的說:“說起來志仁家咋的賺那麼大的家產的?我聽我男人說志仁在縣城裡做事,也不過每個月一兩多點銀子啊!這一年也才十二兩多銀子,哪裡就拿得出這樣多的東西來?我雖然沒上手,那頭面看着可不輕、不便宜的。”
因爲張沁兒家是屬於悶聲發大財,村裡人自然不曉得了,唯一說的上的就是冬天拿出去賣的那點蘑菇了。
“說起來也真是奇了怪了,這大冬天的,她們怎麼就能夠弄到新鮮的蘑菇呢?我聽說冬天的蘑菇比平時貴了幾倍,這錢啊,真是好賺的很!”
衆人又議論了一會兒,有的還直接問連氏,但是連氏都不曉得張沁兒家真正賺錢的是什麼,又是怎麼賺到錢的,哪裡說的出來?
只得笑着說:“家裡事情多,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吃酒。”
主人這般說,其他的人自然就紛紛笑着說:“那是,明天是一定會來喝酒的。這可是我們富足村的大喜事啊!”
張田兩家聯姻,這確實算得上富足村的一大喜事了。
送走了其他的人,連氏就進了張貞孃的房間,這時也就楊氏馮氏她們在,正在和張貞娘說些婚後要注意的私房話呢,把張貞娘羞的一個勁的垂頭仔細聽着。
看到連氏過來,大家紛紛打過招呼,連氏就上前去看楊氏送來的頭面,那頭面雕花精湛,模樣俊俏,步搖上還鑲嵌了幾顆細小的寶石,顯得異常的華麗,連氏打量之後,就拿到手中掂量着重量,憑藉着手感,她就能夠大致知道這套頭面重多少了。
結果上手沉甸甸的感覺令連氏異常的開心,一張如老枯樹皮般的臉上露出笑容,滿意的說:“還不錯。”
又冷眼瞟了馮氏一眼,如刀鋒般的眼神讓人產生一種寒風拂面的感覺,馮氏雖然已經打定主意,但是這樣被連氏作踐,心中也有些難受,張樂兒是最見不得自己娘受氣的,於是就拉着馮氏出門去了。
楊氏在這裡待着也無趣,也帶着張沁兒一同出門,去看張志仁他們寫喜慶的對聯。
紅紙早已經買好剪裁成長條形,就剩下題字了,張志廉已經寫了幾副,現在是晗生在寫,他在得賢書院待了大半年,早已經寫的一手好字,比起張志仁來說,都要好上不少,就是少年人筆力終究略差了一些。
“貼對聯!”小寶笑着嚷着,過年過節以及辦喜事,都是這些不知愁的孩子最快活的時候。
“哎呀,還有窗花!”楊氏哎呀了一聲,她這纔想起還有元繡娘剪的窗花來,忙將窗花拿出來,又去問連氏是否找人剪了,知道還沒剪,趕緊拿白麪熬的漿糊貼起窗花來。
元繡孃的手很巧,在員外家的時候可學了不少細緻的活兒,她剪一些喜鵲登枝、花好月圓、富貴花開等吉祥的紙樣,而馮氏和張樂兒也是會剪些簡單的,這回自然也各自剪了一些,於是幾個人分工合作,就連後院放農具的雜物間以及兔舍等都被貼了一張小些的雙喜字樣,把整個張家老宅貼的異常喜氣。
忙活了好一會兒,天色漸黑,而謝氏也開始下廚房準備晚飯了,楊氏她們這才告辭離開,等着明天一大早再過來幫忙。
第二日一大早,這注定是個全村熱鬧的日子,由於張老頭和田老頭在村裡的人脈都挺多的,這一次辦喜事,更是大辦特辦,幾乎把整個村裡的人家都請來喝喜酒了,饒是田家院子裡大,也是擺不下這麼多桌子的,於是張家老宅也一齊擺酒,隨各人喜歡到那邊坐下吃酒席。
若是一般農村人家,新娘子頂多穿上一身紅衣裳提着個包走到夫家去,就算是嫁人了,而田家這回是真有心,特意從縣城裡喜鋪租了鳳冠霞帔和花轎,以及敲鑼打鼓的一套人馬,大老遠就能夠聽到鑼鼓的聲音,弄的真是喜慶洋洋的。
張家後院造紙的各種工具已經挪到旁邊的作坊裡去了,取而代之是六口土竈和六口大鍋,此時正冒着白色的蒸汽,除了掌勺的嬸子,還有十來個切菜洗碗的媳婦,一個個忙活着不停。
張俊峰和張俊傑兩兄弟是幫着提水的,他們不斷的挑着水桶從水井那邊挑水倒入石缸中,但是才挑過來的水,很快又被用完了,幾乎是忙個不停。
張沁兒和張樂兒年紀漸大,也不好站在旁邊玩鬧,也擼起袖子,露出一段潔白的手腕幫着一起洗菜。
因爲是小姑姑喜慶的日子,張沁兒也好好的打扮了自己一番,穿着一身粉色繡花的棉衣,頭髮被元繡娘給梳了起來,插上一隻石榴花式樣的銀簪,脖子上則帶着一個銀項圈,末端則掛着一個長命鎖。
臉蛋略施胭脂之後,整個人顯得很是水嫩,截然不同的模樣一下子就令做事的嬸子媳婦們驚豔了,一面幹活,一面打趣:“以往都覺得樂兒丫頭是個俊俏的,沒想到沁兒丫頭打扮起來也不差。”
“那是,老張家這是福氣好呢。”其他的人跟着起鬨。
“我們家可就沒有長的醜的人!”張樂兒傲氣的說着,甜兒雖小,但是五官模子也能夠看出以後鐵定醜不到哪裡去,而福兒笑起來時,一對可愛的酒窩就足以惹人眼了,所以張樂兒纔敢說這話。
其他的人聽了,則善意的笑了起來。
過了一會,只聽到外邊一陣炮竹聲響,伴隨着吹打鼓聲傳來,小寶身子快速的竄了過來,嘴裡歡快的喊着:“沁兒姐、姐,外邊花轎來接新娘子了!”
張樂兒馬上就心動了,張沁兒也想看看這會兒成親的熱鬧場景,倒是那些幫忙的媳婦們很是善解人意,忙對她們兩說:“你們趕緊去瞧瞧,這熱鬧場景可是難得見的。”
於是張沁兒兩個丟下手中的活,隨着小寶一塊兒去了前面,就看見張貞娘已經穿着鳳冠霞帔,蓋上紅頭巾被喜娘扶着朝花轎上走去,張貞娘一面走,一面嗚咽着,這是哭嫁,新娘子出門都是哭着的,說明感念父母養育之恩,難捨難分。
張老頭則端着一個裝了水的銅盆,等花轎一走,就要把盆裡的水潑到路上,這說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此女兒就是夫家的人了。
而田老三穿着一身紅色的蟒袍,腰間束着一朵大紅花,騎在一頭高大的棗紅馬上,顯得格外的英俊瀟灑,他一雙眼睛只放在張貞孃的身上,眼裡滿是盈盈笑意,這份英俊和專注立刻惹的村裡許多大姑娘小媳婦動心起來,紛紛憧憬着對美好事物的嚮往。
張貞孃的手緊緊的疊在一起,看得出她內心很是緊張,在喜娘的指引上,慢慢的上了花轎,待她坐穩,喜娘一句:“起轎!”
披紅的轎伕們就一起用力,把轎子擡了起來。
張家距離田家可不算遠,這花轎直接朝田家去,那不多時就到了,所以田家安排花轎包着整個村子走一圈,讓大家都感受一下喜慶的氣氛。
花轎一動,敲鑼打鼓的人自然也跟着一塊兒走,一路上則有喜娘護轎,一面說着喜慶的話,愛熱鬧的孩子們則一個勁的圍在邊上,嘴裡囔囔着看新娘子咯,看新娘子咯。
富足村並不算大,並且大家住的滿緊湊的,不多時就快到了田家,而田家也早已經貼上喜慶的對聯和窗紙了,打掃得乾乾淨淨的田家大宅讓人感受到一種真誠和尊敬。
花轎落地,喜娘就讓新郎官踢轎門,田老三一個帥氣的翻身下馬,在衆人擁簇之下來到花轎前,擡起一隻腳,露出一雙嶄新的官靴,正要踢的時候還小聲的朝花轎裡提醒了一句:“我要踢了。”
提醒的作用自然是怕傷了張貞娘,這也說明田老三雖然粗枝大葉,卻也有細心的一面,待踢過轎門,張貞娘就由喜娘扶着朝田家後院走去,送入新房之中。
這迎接新娘子的事情就算完成了,接下來就是大傢伙各自散去,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說些閒話。
田老三也自去招待客人,吩咐大嫂二嫂去新房關心下新媳婦。
田老頭沒有老伴,家裡瑣事都是兩個媳婦做的,於是趙氏苗氏就去新房陪了陪張貞娘,和她說了說話,無非就是讓她不要緊張之類的,因爲家裡事情多,兩個人也無法陪太久,就讓田才恩和田才君在新房裡陪着新嫂子。
炮竹聲後,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硝煙的味道,有別於往日的清晰,憑白添了一種不同的風味。
看過熱鬧,張沁兒和張樂兒又回到張家後院幫忙,張樂兒很是嚮往這種大排場的喜事,覺得特別的有面子,不由得說:“我以後嫁人了,也要這般熱鬧才行。就是不曉得那個人會是誰呢。”
少女懷春總是夢,每個少女的心中都有一個騎着白馬來娶自己的王子,張沁兒含笑,很是理解這種心情。
忽然間也想到自己的以後,竟然到了這個時代,那麼再過幾年,她也該嫁人了吧……嫁人……聽起來真是遙遠的事情啊!
不知道爲什麼,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張沁兒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的人物居然是鄭成凱那個混混小子!
這麼一想,馬上把張沁兒嚇到了,她心虛的看了看身邊的張樂兒,張樂兒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呢!
於是她緊蹙着眉頭,實在想不通爲什麼會浮現出鄭成凱來,難道這個傢伙真的適合她?或者……只是因爲在這個時代她最熟悉的男人就是鄭成凱的原因?
想了想,她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畢竟她也沒有什麼機會和更多的男性接觸,再加上她是蘿莉身子,御姐心,自然更難產生諸如動心之類的化學反應了。
午時準時開席,因爲田家和張家一起擺酒,倒也不用像以前那般吃流水席,大部分客人都能夠同時坐上桌,一齊吃頓熱鬧的喜酒,等這批人吃完了,就是前來幫工的媳婦們和轎伕們一起吃的。
吃過喜酒,大家依舊盤桓在張田兩家說着熱鬧話,時間漸晚,這纔回去,而晚上酉時則還會在田家擺酒,這時除了張家衆人,還有幾家平日裡關係比較近的人家過來一起喝酒吃飯。
初二整整一天,富足村都笑聲不斷,極其的熱鬧。
而直到亥時,張志仁他們才從田家的酒桌上下來,而張沁兒跟隨着幾個調皮的人早已經鬧過洞房,安安靜靜等着回家休息了。
張志仁和張志禮都喝的有些多了,回到家就躺在牀上呼呼大睡,楊氏只得自己去廚房燒水替他擦拭着身子,又讓張沁兒幾個洗臉洗腳早些休息。
永安也是個愛熱鬧的,還帶着幾個孩子去撿沒有燃的炮竹,然後趁人不備,丟進土竈中,那炮竹遇熱之後,猛地炸開,惹的人驚嚇連連。
晗生教訓了他幾回,覺得他不爭氣,都是上過學堂的人了,怎麼還如此不知輕重?還如此沒有規矩?
倒是張沁兒覺得孩子的天性就是玩鬧,雖說讀書可以明事理,但是也不能一昧的鑽到書裡了,就讓永安繼續去玩,只是不可以再惡作劇的把炮竹丟到土竈裡,要是忽然間嚇到掌勺的廚子、切菜的媳婦,出事了怎麼辦?
另外玩炮竹也容易炸到手,總之玩歸玩,卻要注意安全。
忙碌喜慶的一天過去之後,第二天又是嶄新的一天,張志仁和張志禮還得去張家老宅幫忙,把從祠堂搬過來的桌椅都一一送回去,又要把土竈都拆了等等諸事。
辦喜酒燒的草木灰都有一大堆,都快趕得上往日裡大半個月燒的柴火了。張志仁幫着鏟了好一會,這才把後院鏟乾淨。
自從張志廉造紙之後,家裡又挖了一個堆肥坑,專門用來堆放草木灰的,原本張家老宅就不缺農家肥,再加上這麼些草木灰,更是用都用不完了,種田講究施肥,但是施肥過多,也不利於農作物,更容易把農作物給燒壞了,所以幾個相熟的人家因爲缺少肥料的,就到張家來挑些肥料到自家田裡去。
周光勇就弄過兩回,他們家人口少,也導致肥料少,自己開墾出來的荒地更是貧瘠的很,趁了着機會正好給地弄些肥料。
冬日堆肥養地是大部分農戶都會做的事情,待張貞孃的親事一過,楊氏也得把從自家運農家肥到林子村去養地。
張志仁已經和雜貨鋪的掌櫃的提過了,做完今年,明天就正式不去做事了,留在家中替妻兒負責一些雜事。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加上年前年後都是成親的好日子,縣城裡一派熱鬧繁華,雜貨鋪也人來人往,生意要比往常好上不少,這個節骨眼,張志仁自然離不開,替張家老宅那邊收拾之後,就帶着晗生永安去了縣城。
晗生他們一走,村子裡又恢復了平靜,三日過後,就是張貞娘回門的日子,田老三早已經準備了豐盛的禮品,帶着張貞娘一齊到了張家。
因爲是難得熱鬧場景,張老頭做主讓張俊峰過來把張沁兒和張樂兒一家也叫到老宅那邊一起吃中飯。
這是家宴,倒不需要準備什麼,到了張家老宅之後,就看到田老三和張貞娘坐在一塊兒,一人穿着青色衣裳,一人穿着水紅色衣裳,遠遠看去,倒也很是般配。
張貞孃的日子應該過的不錯,臉色紅潤着,眼眸中有着新媳婦的羞澀和靦腆,張田兩家原本就交往頗深,田老三又是頗費一番功夫,才把這美嬌娘娶回來,自然格外的珍惜。
整個張家,估摸着也就心中有他念的謝氏不太開心了,她越看田老三對張貞娘好,心裡就越難受,要知道這可是她相中給張蓮兒的人啊!
可偏偏陰錯陽差的就便宜了張貞娘去!怎麼不叫人傷心難過?
事到如今,謝氏別的都不想了,只一心想着要給張蓮兒找一個比田老三還要好的男人,好好的出一口怨氣,等到時成親的時候也要鳳冠霞帔、花轎迎人,把聲勢弄的熱熱鬧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