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張沁兒還在昏迷中,自然不知道事情經過,鄭成凱便坐在牀邊,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張沁兒強打起精神,仔細聽了,越聽卻越離奇,自己怎麼會認識錦衣衛的大人物呢?
可是若是不認識,那人難道真這般好心?不但暗中幫着她說話,還留下解毒調養的方子?
這種事情,若是他不指出,他們這些人又怎麼會知道?怕是以後留下病根,都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呢!
“不可能啊……我怎麼可能認識什麼錦衣衛……”張沁兒喃喃自語說着,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冒着亮光盯着鄭成凱,說:“趕緊把那徐千戶的模樣描述一下。”
鄭成凱不明其意,不過還是說了:“那徐千戶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生了一張剛毅的臉龐,眉宇似劍、鼻樑挺拔、薄脣,看上去就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
張沁兒嘴脣蠕動,腦海中已然浮現出一個人的模樣來了。
莫非就是前幾年她無意中救的那個錦衣衛?
此時,張樂兒也想到了,驚呼一聲,看着張沁兒,說着:“呀!是他!”
張沁兒點了點頭,說:“應該是他!”
若不是他,她就實在想不出誰來了,想到這裡,張沁兒心中一陣感慨,當初看到那個錦衣衛昏迷在路旁,本着不惹事的態度,她才肯救那人一命的,卻不想這短短數載之間,那救命之恩就已經掉了個頭了。
鄭成凱好奇的看着張沁兒,又看了看張樂兒,心中知道她們怕是想到了,於是忙說:“趕緊說出來吧,讓我也聽聽。”
張沁兒神情有些懨懨的,方纔回想了一會兒,花費了精神,此時就不想多說,示意張樂兒來說。
張樂兒會意,將那年她和張沁兒無意中救了一個錦衣衛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事只有張沁兒和張樂兒兩個當事人知道,事後也並未曾說起,所以福兒和甜兒倒是頭一回聽說,個個臉色驚訝,嘴裡說着:“看來平時能幫助人,就幫助下,沒準以後就需要那人幫助了呢。”
張樂兒忙說:“這也不能胡亂幫的,有些壞人,或許心性不正的,你幫了他,反而是害了自己,這個也得看人。”
福兒和甜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這時,楊氏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藥進來,說:“快趁熱把藥喝了,沁兒這幾日多休息,身體就會恢復了。”
又說早飯已經做好了,讓張樂兒她們幾個姑娘下去吃,又扭頭看着鄭成凱:“鄭少爺吃了早飯沒有?”
“他還沒吃。”張沁兒替他回答,然後說:“你也下去吃了早飯再過來陪我說話吧。”
鄭成凱應了,和楊氏等人一同下了樓去。
粗粗的吃了早飯,鄭成凱就上樓去了,他還有許多話沒有和張沁兒說呢。
張沁兒雖然神思怠倦,不過關在牢裡也有一些時日,外頭髮生了什麼,一概不知,心底總覺得沒底,於是仔細的聽鄭成凱說了一遍。
當聽說樑舉子和金舉子也替他們的事奔走營救時,張沁兒打心底感動的很。
他們張家和這兩位舉子不過萍水相逢,能夠在危難之時得到他們這般精誠的相待,實在是感激萬分啊。
鄭成凱倒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張沁兒便和自家和樑舉子金舉子結交的過程說了一次,鄭成凱聽後,也連連稱奇,說:“這也是你們的緣分!晗生得了他們兩個的照顧,今後在學業上,想必會精進不少,再過幾年沒準也是一個舉子老爺了!”
“借你吉言吧!我也不圖晗生考中狀元什麼的,讀書本就是明理和修身養性的,他以後能夠當一個小官,那也就夠了。”張沁兒笑着說,亂世將至,越是大官,越容易身陷泥塘,還不如當一個小官,天高皇帝遠的,好好的經營一方人情威望的好。
兩個人又說笑了一陣,鄭成凱看她神思越發疲倦了,說着說着,眼皮就耷拉上了,於是忙替張沁兒掖了掖被角,說:“你先睡吧,等你身體好了,去我家一趟,我娘想你了,原本她也想過來,只不過你們家現在人多又亂,就沒過來了。”
“不用林伯母過來,還是等我身體好了,我去看她吧。”哪有長輩親自來看晚輩的,張沁兒眯着眼,也忙接了一句。
鄭成凱出去時,張志仁正在套牛車,這牛車就是張老頭家的,不過當時把牛放了,用了馬拉車,所以這回張志仁租了一頭驢子來拉車。
鄭成凱站在旁邊看着,主動提議:“這車太簡陋了,要不要我派人用車送你們回去。”
張志仁搖頭拒絕:“不用。”
幾乎是同時,謝氏也開口說着:“好啊,那就謝謝鄭少爺了。”
呃,其他人都看着謝氏,謝氏看了一眼大家,心想有好的馬車坐,幹嘛還要坐這牛車?四面漏風的,大冷天的,凍死個人吶!
謝氏把頭微揚,說:“爹孃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又吃了一場大虧,再坐這樣的車子,沒準回去就得病了!”
話說到張老頭和連氏身上,張志仁就不好說話了,張志禮早已經給他們把脈過的,心情極爲鬱結,原本張老頭的身體就不太好,這回受了驚嚇,遭了罪,那脈搏就越發輕浮。
想到這裡,張志禮也主動開口,看着鄭成凱道謝:“那就麻煩鄭少爺了。”
“沒事,小事!”鄭成凱不在意的揮手,走出院門,往外面一張望,招手讓自家車伕過來,今天早上他就想到張家人回去怕有些困難,所以早已經準備了一輛馬車。
“你們便坐這個馬車回去把,你們要回去多少人?應該可以坐下的。”
張志仁一看那馬車,已經有了一個車伕,於是就說:“那我一家就不回去,等沁兒身體好轉了,再走。”
張志禮又對張志禮說:“家裡的事情,就麻煩你幫我盯着,再過幾日,我就回來了。”
張志禮自然點頭,說:“沒事的,你且多呆幾天也沒事,晚些種甘蔗也就是了。”
謝氏看見嶄新的馬車,瞧着心眼裡就舒服,趕緊攙扶着連氏上了馬車,兩家一起緊挨着坐下,才吩咐車伕趕車。
下午的時候樑舉子和金舉子帶着不少的補品過來拜訪了。
他們早就聽鄭成凱說張家已經沒事的消息,這才備了一些補品,上門看望。
晗生和永安都還留在家裡,此時便接待樑舉子和金舉子。
晗生已經聽說了兩位舉子對自家的關心和幫助,打心底感激,給兩人各行了一個禮,說着:“感謝兩位先生的關懷照顧。”
“說到底,也沒有幫上什麼忙,幸好你們是無妄之災,已經安然度過,沒事就好。不過你也不可因此就荒廢了學業,明日還是回縣學讀書的好。”樑舉子勸說着,世道如此艱難,更該努力讀書,爭取早日考取功名,方可護一家老小平安。
又想起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來,樑舉子不甚唏噓的說:“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那李才生他被錦衣衛下令打了棍子,如今雙腿俱廢,留下殘疾了。他家可給你們送了二百兩銀子過來了沒?”
晗生點頭:“昨天夜裡就送來了,說是不送銀子,牢房裡不肯放人,我們倒也不稀罕他的銀子,打算把這些銀子全部拿出來做善事,也好化解自身的厄運。”
說起來,如今的張家倒也不缺錢,只要性命無憂,哪怕窮些、累些都是無妨的,況且那李才生的銀子,都是百姓的血汗錢,這種錢拿到手裡花的也不踏實,所以張家人一起商量,都決定把這筆銀子用在善事上。
張老頭主張用在寺廟裡,用來祈福和化解厄運,但是張志仁和張志禮都覺得信鬼神,不如善待那些貧困的人家,最終決定一百兩捐給寺廟做香火錢,一百兩發放給貧困的人家。
樑舉子和金舉子聽了晗生這番話,都不覺點頭讚賞,這樣做的確不錯!
金舉子又想起這件事的另外一個罪魁禍首來,問着:“你們家的大姑子呢?這樣的禍害,你們還是得早些打發了去,否則還會生出旁的事情來,我也算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倒還真是頭一回遇見這樣的人,明明是親骨肉,卻偏偏設計來謀害親人,這人心可真是複雜詭譎的很啊!”
樑舉子看着金舉子就笑,意有所指的說:“你別說這些虛的,這種事情不說小家小戶有,大家大戶才更多呢!你沒見過?你怕是見過不少吧!”
金舉子撇嘴,滿臉的嫌惡,瞪了樑舉子一眼,說:“我們家至少還沒有這樣不長眼的親戚!”
大戶人家雖然各種心眼手段不少,但是至少段位高些,不像這張家大姑子,這都使的什麼手段昏招哦!
提起馬春花一家,晗生知道的倒不是特別詳細,只聽說他們一家被鄭成凱提前帶走了,這也恰好錯開,不然若是讓王千戶他們抓到馬春花一家,這件事就更難說的清楚明白了。
送走樑、金兩位舉子,晗生就進了張沁兒的房間,看張沁兒這會兒正醒着,就說:“大姑子一家他們怎麼了?”
張沁兒一愣,他怎麼想起問這件事來了?眼眸一轉,她神色平靜的說:“鄭成凱打發他們一筆錢,讓他們遠遠的走了,說好不準再回臨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