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第三天的下午，就到了黑雲鎮，再往前，就是紮營的軍區。
紅景頭一次見識到邊陲風貌，很震撼——蒼茫，滄桑，蒼荒。
面對這裡，她的語言是匱乏的。
惠林葉更甚，只剩一個字來回反覆的說：“土土土……”
沒辦法，風大，塵土就大，因爲荒涼，甚至還有沙塵，因爲動盪不安，這裡沒有種植，或許以前有，但經過半年多的來往開戰，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人也不多，因爲吃喝都少。
鮮有人住的客棧裡，掌櫃的都是麻木的：“我們這兒吃的東西少，就一兩樣，你們愛住不住。”
紅景很好說話，“東西好，條件差，那價格就低了吧，我們住。”
惠林葉負責結賬。
進房間的時候，紅景站在門口，等着暗衛去查看了，她才進去，也叫住了那六個暗衛。
“我謝謝你們爲我保密，這些天，麻煩你們提神警惕着了，我現在到了，你們該幹嘛，我不再阻攔了，這是一些解毒藥和止血陣痛的藥，你們帶着吧。”
用了別人，當然也不好白用，人心都是籠絡的，就算是認了主的下人，那也是人。
幾人躬身謝過，這纔出去。
紅景捧着肚子長出一口氣：終於，這纔是到了，要面臨嚴峻形勢的時候了。
律泰到邊境，是最大的變數，紅景都不確定這是個好的決定還是個壞的打算，當時情況確實不允許她那麼行軍，但她也總不能欺君了去。
她到了，不過是換種方法，替換掉律泰那個不定因素纔是接下來的重要事情。
這事有點兒不地道，像是過河拆橋。所以，紅景有點兒難以開口，沒法和惠林葉說。
她要怎麼說才合適呢？
……
惠林葉和這掌櫃的都懶得講價了，因爲要價是真低，大概在邊關，沒見過什麼錢吧，五兩銀子就打發了。
她忍不住吐槽，上來找紅景說：“咱們四十幾個人，還有馬，就要五兩，我還以爲，在邊關的人都窮瘋了會獅子大開口呢。”
“五兩不少了，種地的人家四五口人能吃一年多。”紅景白了她一眼，不相信她是真不知道。
“啊？”
惠林葉還真是不知道。
她從一開始就是有錢的，就沒覺得幾兩銀子是大數——因爲她和紅景準備合作的時候，出手就是幾十兩。
現在告訴她，這兩年，物價沒有發生變化，她難以置信。
不多時，熱水送上來，飯菜送上來，惠林葉又叫：“不是吧？醃鹹菜和粟米粥？窩窩頭？”
這還不如她們吃的乾糧呢，說是乾糧，是因爲乾硬好帶，那也是有肉乾的，這……
除了粥是軟一點兒的，別的都沒法下嚥。
她繼續啃乾糧。
水也不多，每個人就一桶，一桶水，木桶裝的那種，連五升都沒有，怎麼洗？
紅景服了她了：“擦一下算了，有的水就不錯了，你還想怎樣？”
“我天啊，你以前的日子是有多不好？”惠林葉驚歎：“我以前就算租房子，水電也是齊全的！我真就沒過過這種日子！”
“以後還長着呢，只要在這兒，一天不回去，一天就這樣，說不定，比這還慘。”
紅景不是嚇她，而是事實。
因爲第二天，蕭澤琰來接紅景了。
一入軍營，那真是重新刷新了認知。
……
“我真不想讓你來。”蕭澤琰從見到紅景開始，就一直說着句話。
紅景說，“我已經到這兒了，你再怎麼不想，都沒用。除非，你把你老子攆下去。”
“不說這個了，吃點兒東西吧。”
蕭澤琰說不過她，自行岔開話題。
軍營裡的物資稍微豐富一點兒，紅景抱着肚子，喝了兩口熱湯：“那位，怎麼樣了？”
“已經讓惠氏去見了。”
雖然律泰沒有表現出什麼來，但蕭澤琰一直不曾放心過，讓人嚴密看管，他自己也盯着——畢竟明面上是王妃，他盯着也很合理。
知道紅景到了，他把人接來，直接就安排惠氏去見了。就算紅景不問，他也會說的。
紅景又鬆了口氣：“希望，那點兒感情能留住他。”
這話聽着怎麼那麼不對呢？蕭澤琰順着問了一句：“如果留不住呢？”
“綁了，打折腿。”
……
乾淨利落果斷不已，讓蕭澤琰不由的，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紅景笑道：“我不會，我不強留不屬於我的人。”
“……你還是留下吧。”
蕭澤琰坐在她身邊。
擡眼間看到她抽鼻子，忽然想起自己這些時日的操練，自己也聞了一下，趕緊挪遠了點兒：“我忘了。”
紅景笑容放大：“我不介意。”
她自己身上也有味道，現在都三月末了，這邊天氣熱的早，現在這個季節，這裡都已經穿單衣了。
“還是算了，你一直都沒吐過，要在這兒開始吐了，那就要難受了。”
蕭澤琰雖然也很想離她近一點兒，畢竟她現在不生氣了，笑語晏晏的，但他這一身味兒，還是算了吧。
紅景摸了下肚子：“七八個月了，你期待嗎？”
這還是她頭一次問到他關於對這個孩子的看法，蕭澤琰楞了一下，沒什麼表情：“期待。”
“你不期待啊，他倒是挺期待的，胎動的厲害。”
紅景此時情緒很穩，蕭澤琰說的話，是不是在她意料之中，她都平靜。
蕭澤琰說：“我讓人查了一些之前我一直忽略的事，你從懷孕就很少讓別人替你診脈，唯一診過的那個御醫也就那兩次而已，那個時候還是初期，你在懷孕前和懷孕初期兩次查過我的脈案，不僅僅只是想從我中毒的時候看出是誰下手的吧？”
這些事，紅景覺得時過境遷了，都快忘了。
但她那時的想法，現在說根本無意義，她笑容散去：“怎麼，你覺得不是？”
“你也知道我的身體狀況，勸不住我，所以自己冒險了，還不告訴我，是不想我擔心吧？”
蕭澤琰現在是真的相信，紅景說到都是真的，而且很有道理。
是他一廂情願孤注一擲，這個孩子到底如何，他是真的，不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