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李氏跟顧承信母子兩個進了村子。他們去看了秀麗,但是並沒有在蔣家住下。蔣秉昊不在家,秀麗的那個婆婆見到李氏,態度不冷不熱的。李氏一見這樣,也只是在蔣家吃了頓中午飯,然後又坐了會兒,就跟顧承信離開了蔣家。
母子二人在路上堵到了回鎮上的牛車,給了人家車腳錢,然後一路坐車到了鎮上,再從鎮上步行回村子。
七月末的天氣,傍晚也還很熱呢,這時還沒到吃晚飯的時候,一些歲數大的人,都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說話聊天。有人瞧見李氏回來了,就笑呵呵的打招呼,“哎呦,老顧大嫂,你這是幹啥去了?這個時候纔回來,你們老顧家的大喜事,嫂子都錯過了呢。”
李氏聞言便愣了,她停下了腳步,看向那邊說話的人,“老顧家的大喜事?老顧家有啥大喜事了?”她早晨出門的時候,可是沒聽說啥啊?
“哎呦,你看看你這個當奶奶的人啊,自家的孫女今天定親,鬧了半天你都不知道啊?哎呦,那你可是虧了啊。你是沒瞧見,人家那聘禮送來的,整整三十二擡啊,金銀首飾不算,還有二百兩銀子呢。好傢伙,俺們大傢伙啊,可都是頭一回看見。顧大嫂,你們家文芳好福氣哦,能找了這麼個富貴人家。”那婆子笑呵呵的說着。
李氏卻是有點兒傻眼,“這是啥時候的事情?”難道是岳家?不對啊,岳家人今天早晨才走的,他們說了,要回去預備預備的,不可能這麼快的就回來提親啊。不是岳家,那又是誰家?壞了,壞了,自己這頭可是答應了岳家呢,這下子事情可要不好,弄不好就得坐蠟了。
李氏心裡這麼想着,當下就趕忙的往家裡走。李氏心裡着急,腳下生風一般的往顧家走,顧承信在後頭緊趕慢趕的攆着,“娘,你走這麼快乾啥?我三哥那邊文芳已經定了親了,咱就是這時候過去,也沒啥熱鬧瞧了啊。”
“你知道個屁啊,趕緊走。”李氏心裡着急,哪裡還有耐心跟顧承信講清楚?母子倆一溜煙的回到了顧家,一進門,就見到徐氏在做飯,屋裡顧老爺子躺在那,鼾聲大作,睡得正香呢。
“老四媳婦,西院你三哥家的大丫頭今天定親,你知道咋回事不?男方是哪裡的?姓啥?”李氏趕忙的就問徐氏。
徐氏一早晨領着兩個兒子回孃家了,也是剛剛回來沒多少時候。不過她這個人可是個包打聽,一進村子聽說了文芳定親的事情,就細細盤問了一番,倒是把事情瞭解的差不離。“娘,三哥家的文芳,跟府城的劉家公子訂了親了。那劉家公子,也不是旁人,就是之前在西院住着的那幾個公子裡頭的一個。”
“娘,我可聽說了呢,人劉家給了好多的聘禮,金子銀子,綾羅綢緞的,簡直能晃花了眼呢。哎呀,誰想到文芳這丫頭,竟然有這麼好的命啊?這以後,可就是劉府的少奶奶了呢,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哎呀,那樣的日子,不知道得有多美呢。”徐氏一邊說着,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李氏一聽這個,當下臉色就變得灰敗難看,她轉身進屋,伸手就去扒拉顧老爺子,“你個死老鬼,你趕緊給我起來。老東西,文芳定親,你怎麼就不攔着點兒啊?”李氏一邊扒拉着,一邊沒個好動靜的喊着。
跟着李氏回來的顧承信,還有在廚房做飯的徐氏,聽見了李氏這麼喊,都覺得很奇怪。“孩子爹,咱娘不是魔障了吧?文芳得了這麼好的親事,咱娘咋還這麼說啊?”徐氏納悶兒不已,就算是李氏不待見文芳,也不至於攔擋着文芳定親吧。人家都分出去了,愛許給誰家,那是人家的自由,跟老太太沒多大關係吧?
顧承信也是搞不懂,他搖搖頭,“我也弄不清楚,剛剛在村口,咱娘一聽說文芳定親了,當時臉就變了顏色。誰知道老太太這是抽的啥風?文芳得了好親事,就算是咱跟着沾不到多少好處,說出去咱們臉上也光彩啊。這老太太,搞不好真是魔障了。”
徐氏看了看,鍋裡的飯菜都已經差不離,只需要等着時間到就可以了。“咱別出聲,就在外屋聽聽,看看老太太這到底是咋回事兒。自從去年那回,老太太就時不時的犯病兒,咱們看着點兒,別出了事。”
夫妻倆就在外間屋站着,小心翼翼的往裡屋瞅,只見李氏一頓扒拉,總算是把老爺子給整醒了。老爺子還有點兒迷糊呢,一睜眼看見李氏,“你回來了啊?這是啥時候了?咋沒在姑娘家住一晚上啊。”老爺子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問道。
“我不回來,我要是不回來,家裡頭還不知道成啥樣兒了呢。我問你,文芳定親,你咋不攔着?咋就能讓老三給文芳定了什麼劉家了呢?文芳是你的孫女,她的親事,不該是咱們做主的麼?老三他膽子大了啊,竟然敢這樣就給文芳訂了親?”李氏氣的手都發抖了,連說話都帶了幾分顫音。
“你胡說八道啥呢?老三已經分家出去過了,文芳的親事,老三和老三媳婦就能做主。再說了,人劉家差啥?那麼好的人家,我去反對?我要是當時攔擋着,整個青山村的人,還不都得罵我啊。”顧老爺子這一天就憋着氣呢,這時聽了李氏的指責,火氣也上來了,朝着李氏就是一頓喊。
“老王八犢子,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說了麼?那老岳家的公子看中文芳了,要娶文芳回去當填房。咱老五媳婦跟她孃家嫂子過來說的,我都收了人家的定禮了啊。你個老鬼,你今天不攔着,我看等人老岳家來提親的時候,我看你要怎麼辦?”李氏又生氣又害怕,何家跟岳家,那都不是他們能招惹得起的啊,這事情該如何收場?
“果然啊,果然,我今天擔心了一天的事情,終於是應驗了啊。你這個敗家的婆娘,你真是膽子大了啊,這麼大的事情,你不跟我商量,你就敢答應了人家,還收了人家的定禮?”老爺子擔心了一天的事情終於證實了,當下心頭火起,上去就給了李氏一個大嘴巴。
“你真以爲自己還是以前一樣是吧?我真是後悔啊,當初七太爺把你關祠堂裡,我怎麼就不讓你病死算了?我幹啥還費事扒拉的去把你弄出來?我弄出你來,留着你一條命,弄了你這麼個禍害啊。什麼事情你都敢做主?孫女的婚事,你說答應就答應了,你跟我說了麼?你跟西院老三兩口子說了麼?”
“你啥都不吱聲兒,就這麼鳥兒悄兒的就收了人家的定禮,你那是知道,老三兩口子不會答應。你這是打算先斬後奏,等到人家上門提親了,你直接就拿出來定禮,讓老三兩口子沒法反對是不是?你那心真毒啊,文芳十四歲,你就把她定給人家當填房啊。”
老爺子果真是傷心了,他對李氏,處處讓着,處處體貼着,結果就把媳婦給慣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這樣的事情,事關文芳一輩子的幸福,無論如何,也得找了老三兩口子商議一下才行啊。如今可倒好,老三兩口子根本不知情,人家又另外給定了一門親事。等着岳家知道,準得是鬧起來。
李氏被丈夫一巴掌給打懵了,她咋地也想不到,一向對她呵護有加的丈夫,這一回竟然動手打了她。“我是爲了哪個?我還不是爲了這個家?何家岳家,那是一般的人家麼?文芳能嫁到那樣的人家去,就是填房,不是也比嫁給村子裡的小子強?我這不是爲了她好?岳家那邊連個孩子都沒有,她又不用像我似的,過去了還得給人當後孃,這有什麼不好?”
“人岳家還答應了,只要親事能成,就給咱老四找個體面的差事,以後吃喝不愁。我爲的什麼?我還是爲了老四老五?你也不看看老四那樣兒,成天啥活不幹就是滿哪遊蕩,他要是沒有個正經差事,等咱們兩個都死了,他可怎麼過?”李氏捂着臉,滿心委屈的朝着老爺子喊道。
“岳家也是富貴人家,人家都說了,回去就預備一份厚重的聘禮來,然後正經的上門提親。真金白銀的擺在眼前了,我就不信老三兩口子不同意?那我提前接了定禮還算有錯?”李氏覺得自己根本就沒錯,錯的,是顧承義夫妻。
“老三兩口子,他們眼裡頭還有旁人麼?還有爹孃長輩麼?他們就這麼偷偷的給文芳說了親事,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麼自己做主了。他們但凡是提前跟咱說一聲兒,我哪能就答應了岳家?你不去找你兒子兒媳婦算賬去,你倒是打我罵我了?我爲了顧家,爲了你兒子,我還錯了?”
顧老爺子一聽說岳家答應給老四找差事,心裡就軟了下來,老婆子做的再不對,她這也是爲了兒子在着想呢。“你啊,你就不該自己私底下答應。你倒是把我找到,把老三叫來,大家一起商議商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