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只剩下顧家人的時候,顧承勇纔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坐在椅子上,默默不語。
“老二啊,剛剛我都跟族長說了,明天咱們顧家要開祠堂祭拜先祖,你這也是當官兒了,這麼個好消息,自然是要告訴先祖的。咱們老顧家這一回,真的是光宗耀祖了呢。”那邊,顧家老爺子看了看屋子裡的兒孫們,揚聲道。
“對,對,二哥,這個是應該,二哥可是咱們家最出息的人了,理所應當的開祠堂祭祀先祖。”那邊,顧承義和顧承信也都附和道。
顧承勇擡頭,看了看面前的父親兄弟,還有一衆子侄們,瞧着他們臉上希冀的神色,顧承勇點點頭,“嗯,那就明天開祠堂吧,我原本是想着,等文韜文治秋闈有好消息的時候稟告先祖呢,不成想,今天倒是先來了個好消息。”
顧承勇雖然是滿腹心事,但是面對眼前欣喜萬分的親人們,當然也是不好掃了他們的興,於是就點頭同意了。不管如何,自己得了官職真的是一件好事,也的確是應該慶賀慶賀的。顧家行事向來低調,也不願意鬧得太過,這要是換成別人家,還不得擺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見到顧承勇同意了,老爺子還有顧承忠等人也都很高興,這樣的大喜事,他們作爲父親兄弟的,也都覺得臉上有光彩呢。老顧家在青山村一兩百年了,還沒有這樣榮光的事情,如今他們這一房出來了當官的,他們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
“老大老三老四,今天呢,也算是咱們老顧家大喜的日子了。正好這時候也沒有外人,爹有話要跟你們說說。咱們老顧家世世代代就是個農人,就指着種地過日子。頭些年要不是大勇出外闖蕩掙了錢幫襯家裡,咱家也沒有那些好日子。”
“後來大勇回來了,唉,那時候爹也是做錯了不少事情,好在大勇也不計較,咱們一家人又轉過彎來一起奔好日子。如今,也算是咱們顧家最鼎盛的時候了,我這歲數一年比一年大,也不知道啥年月就不行了,我現在就有幾句話跟你們說一說。”
“不管啥時候,咱們都不能忘本,知道麼?咱顧家,就是農戶,哪怕是大勇當了宰相,咱們老顧家也還是農戶出身。老薑家的例子就在眼前呢,咱們家可不能學着人家似的啊,你們都記住了,老老實實種地,踏踏實實做人,這纔是咱老顧家立身的根本。”
顧老爺子這人,其實不笨,或者應該說,歲數大的人經歷的事情多,看事情也透徹。雖然他平常時候並不愛說話,但其實他對於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的看法。這些年的經歷告訴他,今天他必須要藉着機會好好敲打一下幾個兒子,不然的話,萬一以後這幾個惹出什麼禍事來,只怕是整個顧家都要受牽連了。
“別以爲大勇當了個什麼官兒,你們一個個的就翹起尾巴來了,都給我記住了,這個官兒,也不是憑着自己的本事掙來的,說起來,這還是跟着嬌娘那丫頭沾光呢。就連大勇都算上,你也別太得意忘形了,以前啥樣,以後還得是啥樣兒,知道不?”
顧氏幾兄弟連忙點頭,“是,父親教訓的是,我們都記着呢。”
老爺子看了看老四顧承信,“老四,爹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你給我記住啊,你要是敢仗着你二哥的名頭出去胡作非爲,我第一個不饒你,我非得打斷了你的狗腿不可。”老爺子生怕顧承信再犯老毛病,所以特意的拽出來敲打敲打。
顧承信撓撓頭,“爹,我都改了,你看我這幾年不是都改了麼?我現在眼看着就要當老公公的人了,我再出去得瑟,那還不得讓人指着鼻子罵啊?不能,爹放心吧,真的不能。”
老爺子點點頭,“有你這話就行,我可是提前跟你說了,你要是敢得瑟,那你就照量着辦。”老爺子現在也是看透了,如今顧家就是指着顧承勇這一房過日子呢,顧家想要安安穩穩的過下去,那就不能給顧承勇添麻煩。
爲了顧家的平穩,爲了顧家的子孫後代着想,顧老爺子纔會在今天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因爲他明白,這話顧承勇肯定也想說,但又不好開口,索性他提顧承勇說了,也省得顧承勇爲難。
那邊的顧承勇當然明白父親心裡想什麼,此時對老爺子也是很感激的,“爹,你能這麼體諒兒子,兒子也算是值了。以後我們幾兄弟一定還和以前一樣,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我們,還有下一輩兒的這些小子們,一定會讓咱顧家更輝煌的。”
老爺子很是滿意的點點頭,“行了,今天這也鬧鬨了大半天,你們大傢伙怕是也都累得夠嗆,就這樣吧,我們回家去歇着,明天還有開祠堂祭祖的事情,都回去好好預備一下,千萬別耽誤了。”
事情既然已經說完,顧承忠等人便扶着老爺子,從這邊離開回家去了。顧承勇送走了父親,然後再次回來,看着家裡的兒子女兒,還有兒媳婦,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不管咋說,這都是好事兒,咱家也算是揚眉吐氣了。剛剛你們爺爺的話,都記在心裡頭,千萬記住了,明白麼?”
文修等人點頭,“爹,我們知道了。”
“嗯,都回去歇着吧,雪梅纔剛剛出月子,身子還沒全都養好呢,回去好好休息。瑾萱也是,現在也是要緊的時候,這大半天又是跪着的,怕是身子也吃不消,都回去休息,明天還有事呢。”顧承勇揮揮手,讓孩子們走回去休息。
嬌顏看了看父親的臉色,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兒,卻又猜不出來。沒辦法只好甩甩頭,從這邊離開了。紹遠今天也在家裡幫忙的,這時就跟嬌顏兩個一起來到院子當中。“顏兒,恭喜你啊。”紹遠笑道。
嬌顏卻是嘆了口氣,“紹遠,我寧可什麼都不要,只要讓我安安穩穩過日子就行。現在想起來,我都有點兒後悔,當初不該答應表姐夫去邊城,如果當初沒去,如今也不會面對這些了。”
嬌顏是真心不喜歡這種情形的,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裡總有一些不好的預感。別人或許覺得這是無盡的榮耀,是一個女人夢寐以求的殊榮,但是嬌顏卻覺得,這是一種束縛。“紹遠,快點兒把房子收拾起來吧,咱們的婚期,提前。”
這是嬌顏剛剛一直在思考,最終做出的決定。情勢走到如今的地步,嬌顏覺得好多東西都脫出了自己的掌控,未來一片渺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將要面對什麼。這種情形讓她心裡很是不安,她本能的,就想要抓住手裡有的東西。
“我不希望咱們兩個的親事有什麼變故,紹遠,我想要嫁給你,我什麼都不想管了,我只想嫁給你。”嬌顏看着紹遠,很是堅定的說道。
紹遠也盯着嬌顏,良久之後才道,“顏兒,你不後悔麼?你正是前程錦繡之際,若是就此嫁給我,恐怕是隻能跟我一起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了。顏兒,其實你值得更好的未來,跟了我,怕是會委屈你。”
這些話,紹遠原本是不想說的。從那個欽差大人宣讀聖旨的那一刻起,紹遠的心裡就再也不能平靜了。眼見着嬌顏越來越優秀,走的越來越遠,紹遠心裡,真的是覺得有些害怕。紹遠有些擔心,自己的未來究竟應該怎麼走?
以往面對文韜,紹遠從來都是不服輸的,他相信自己,可以比文韜做的好,可以給嬌顏一個最美好的未來。但是此時,紹遠有點兒不確定了。
嬌顏的優秀美好,已經展現在無數人的面前,那其中,不乏身世高貴前程錦繡的天之驕子。他秦紹遠算什麼?他現在最多最多,也只能算的上是個商人,他能給嬌顏的,能有什麼?第一次,紹遠開始懷疑自己了,十六歲的少年,面對未來,第一次有些迷茫了。
“顏兒,我當然期盼着你能夠嫁給我,但是我更希望你是想清楚了才決定的。顏兒,你記住了,我永遠都希望你好,絕對不想你受委屈。房子我會盡快收拾,但是我希望,你還是要好好想一想。”紹遠說了這麼幾句話,然後接不再看嬌顏,神情落寞的轉身回自己的住處去了。
“紹遠,我不會後悔的,永遠都不會後悔,你將會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這個沒得改變。”嬌顏看着紹遠的背影,心中吶喊道。
而同一時間,屋子裡的顧承勇,也在跟馮氏說話,“秋收之後,你就趕緊給嬌兒預備嫁妝,抽空也跟表妹說說,這兩個孩子的婚事,提前。”這是顧承勇在聽了吳大人的話之後,做出的決定。
馮氏有些納悶兒,“這是怎麼說的?咱們嬌兒才十三呢,哪裡能那麼早就成親啊?再說了,如今咱家這樣,嬌兒的親事更得要好好預備纔對,咱們嬌兒,一定要風風光光的出嫁才行,婚事提前,還能提前到哪裡去?太匆忙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