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讓榮郡王來東北,當然不全是爲了兒子的心思,最主要的,還是太子想要插手東北的軍務。遼東府地域廣大,北邊跟北遼接壤的地方不少,算是大齊朝比較重要的邊塞了。
可是這麼多年以來,遼東府的軍務,一直都掌握在朱家人的手裡。朱家是貴妃娘娘的孃家,也就等於是四皇子一系的人。這四皇子雖然看上去老老實實,十分安分守己,但是此人文韜武略,戰功卓著,手中握有兵權,又有朱家在東北做後盾。太子不相信,四皇子就對皇位一點兒覬覦之心都沒有。
這些年太子也往遼東府安插了不少勢力,但皇后孃家是文臣出身,太子與那些戍邊大將都沒有太多的牽連。當初好不容易想辦法把文氏嫁到了朱家,想着接機拉攏一下朱家,沒成想文氏最後竟然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差點兒壞事。
說道這裡,自然就得說一下了,當初朱澤青要續絃,京城那邊接到消息之後,可是過來鬧了好大一場。還是朱澤青把文氏當時留下的血書拿了出來,文家人一見之下,羞愧萬分,這才灰溜溜的走了。
太子一系拉攏朱家的願望落空,在東北軍務上就沒法插手,這個讓太子一系很是不安。正巧如今朱澤青告假在家養傷,遼東邊關又局勢緊張。太子就藉機提議,乾脆讓榮郡王去東北坐鎮,督促糧草軍需等物資,這樣可以讓榮郡王好好的鍛鍊一下。
皇帝對榮郡王這個長孫也是寄予厚望的,一聽太子提起,榮郡王又自告奮勇,當即就同意了。然後皇帝又派了五百衛士,護衛榮郡王的安危,就這麼隨着榮郡王出京,一路來到了遼東府。
遼東府的官員一聽說榮郡王奉命督軍東北,就在遼東府坐鎮,這些官員那還不是趕緊的前來拜訪?有那些原本就是太子安插過來的人就提議,正好九月了,榮郡王所住的安園裡,此時菊花開的正好,不如就在那邊擺了宴席,招待榮郡王。
更有人提議,當日要宴請遼東府地界裡一些有名的學子,還有各家的千金一同出遊。榮郡王是年輕人麼,當然要找一些年輕人一起陪同纔好,這樣也能玩的盡興一些。
自然,這些人如此提議,還有另外一個念頭,就是藉着這個機會,讓自家的閨女在郡王面前露臉。榮郡王啊,那樣高貴的身份,自家的閨女只要是能夠進得了榮郡王的眼裡,哪怕是做個妾室,那也是極爲榮耀的。
只要能夠攀上榮郡王,攀上太子的關係,那就是以後榮華富貴的保證啊。這樣的好事,誰會放過?於是有一個人提議,就有無數人附和。榮郡王當然是不反對的,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榮郡王想起了嬌顏來,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決定讓人送了請帖去顧家,並且派人直接將嬌顏接過來。在他想來,嬌顏雖然是定親了,但終究還沒有成親,只要讓嬌顏見識到了權勢地位帶來的好處,嬌顏一定會有所抉擇的。這個,是人之常情,根本就不用質疑。
故而,郡王府的管事就帶着人,前來接嬌顏了。這些人擺了好大的陣仗,爲的也就是震懾顧家,讓顧家明白,他們面對的是什麼人。就不信了,見到這樣滔天的富貴,顧家人還能無動於衷?
郡王府的管事得意洋洋的看着顧承勇,再次催促,“顧大人,快點兒請柔嘉郡君出來啊。”
顧承勇卻是再次躬身施禮,“幾位大人請見諒,小女婚期已定,即將出閣,如今必須在家繡嫁衣,哪裡都去不得的。還請幾位回覆郡王,顧家謝過郡王的盛情,只是小女婚期臨近,實在是沒辦法出門。”
顧承勇說這話,也是硬着頭皮。經過今天這件事,榮郡王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了,假如顧家不能果斷拒絕,將來肯定麻煩事接踵而來。嬌顏和紹遠的婚事已經定局,顧承勇只希望,這位榮郡王能夠理智一些,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會斷了念頭。
“顧大人,你說什麼?郡君婚期定了,即將要出閣?”那邊,領頭的管事聽了,當時聲音就拔高好幾度,尖聲問道。
顧承勇咬牙,點點頭,“是,小女婚期已經定了,就在臘月裡。現在正在趕製嫁衣,實在不能出門。”顧承勇決定了,等會兒就跟苗素問商議,婚期就在臘月,越快成親越好。
郡王府的管事臉色都變了,“顧大人,奉勸你一句,不要太固執。”郡王做的都如此明顯了,這顧家人還裝什麼相?難道還能不明白郡王的意思麼?“顧家能有今日的榮耀,那是託了郡王的福,若不是郡王在陛下面前爲顧家美言說項,你顧家哪有今日的風光?”
顧承勇當然是不會反駁的,“郡王待顧家恩比天高,顧家上上下下,感恩不盡。”
那管事一聽顧承勇這話,差點兒氣了個仰倒,“顧大人,我的話,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難道還非得讓我直說不可麼?”
顧承勇就像是聽不懂對方說什麼一般,再次行禮,“顧某魯鈍,不敢妄自揣測郡王心意。顧某隻知道,當今聖上乃是千古明君,仁愛治國,最是重視禮教,絕對不允許官員有喪德敗行之舉。當今太子更是嚴於律己,兢兢業業,大齊朝能夠有此等君主,乃是百姓的福氣。”
顧承勇並沒有回答那管事的話,但是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故意拿皇帝和太子來壓制榮郡王。嬌顏已經定了親事,即將出嫁,倘若榮郡王明知此等情形,還要執意相逼,那就是仗着權勢富貴,強奪旁人的妻子。這樣的人,德行上定然有損,將來若是被皇帝知曉,只怕是以後前程也就沒啥希望了。
郡王府的管事哪裡會聽不懂顧承勇的話?當即就把馬上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下去。“好,好一個牙尖嘴利的顧大人啊。哼,別以爲你這話我們就怕了,待我等回了郡王,看郡王如何處置你們顧家。”
管事說完,便氣的一甩袖子,帶領衆人從顧家離開了。那些人都憤憤的看了顧承勇一眼,心中也是有些驚異,還沒見過有人敢不給郡王面子呢。這個鄉巴佬,真的以爲他是什麼大人物了啊?郡王想要對付他,就跟碾死螞蟻那麼簡單。
一行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管事帶着衆人,一路狂奔回了府城,到榮郡王面前一頓告狀,暫且不提。只說這邊,顧承勇看着那些人離開,這才鬆開了一直緊握着的拳頭,那手心裡,全都是汗。
要說不緊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面對的可不是一般人,那是皇家,是皇家最尊貴的皇長孫。顧家不過是個百姓,就像那管事說的一樣,榮郡王想要對付顧家,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可不管怎麼樣,顧承勇都不能讓嬌顏前去府城。嬌顏和紹遠兩個情投意合,誰也離不開誰,一旦嬌顏真的去了府城,那就準定是逃不出榮郡王的手掌心了。以嬌顏那麼烈的性子,結果就只有一個,魚死網破。顧承勇可不希望自家疼着愛着的閨女,落到那樣的結局。
“嬌兒,爹能做的,一定爲你去做。哪怕是,因爲這個而搭上咱們家。爹也在所不惜。”顧承勇看着那些馬車揚長而去留下的灰塵,喃喃道。
顧承勇在大門外站了一會兒,然後纔回過神來,再次從顧家朝着苗家行去。大傢伙都在那邊等着他呢,不回去不行。再說,顧承勇也想,趕緊跟苗素問商議商議婚期的事情,越早越好,此時已經顧不得別的了。
顧承勇來到苗家,一進屋就見到衆人都在看他,顧承勇笑笑,“沒事兒,來的人已經走了,我已經跟那些人說了,嬌兒即將出閣,正在繡嫁衣呢,不能出門的。”屋子裡也沒有外人,都是些知近的親戚,顧承勇也不怕這些人知道。
馮氏這時候已經知道了郡王派人接嬌顏的事情,心裡擔心的不得了,“孩子爹,那些人都說啥了?咱們是不是把郡王給得罪了啊?”
顧承勇笑笑,“別擔心,沒啥事兒的,得罪就得罪了吧,咱們老老實實的種地,也不礙着哪個,大不了這什麼官兒的不做也就是了。不管怎麼樣,也不能委屈了嬌兒就是。”
那邊,嬌顏聽見父母的對話,心中也是發酸,她何其有幸,能有這樣愛護她的父母。若是在旁人家裡,遇到這樣的事情,怕是家人早就把她直接送到榮郡王身邊了。只有顧家,只有她的爹孃,爲了她的幸福,不惜得罪當朝的權貴。
“爹,真的沒事麼?榮郡王可不是一般人啊。”嬌顏有些擔心的問道。
“沒事兒,我就不信了,榮郡王還能幹出強搶民女的事情不成?當今聖上也不是昏庸無道之人,咱們顧家也不是一點兒根基沒有,若是榮郡王真的行事囂張,大不了顧家拼了性命而已,怕什麼?”
“不過,你跟紹遠的親事,怕是還得往前趕了,越快越好。從明天開始,我們就趕緊給預備,年前你們就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