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澈沒記錯,他睡醒到這會兒還沒一個多時辰,再累也不能那麼快就又困了。
那麼,只能是白棠動了手腳。
這種手腳,他是完全不介意。
等一炷香以後,白棠湊過臉看看,蘇子澈呼吸平穩,完全睡着了。
“阿澈,我起針了。”
他像是聽見,又像是說夢話,輕輕嗯一聲。
白棠看着他的睡顏良久,才捨得起身去做其他的。
怎麼辦,她好像越來越喜歡阿澈了。
白棠邊洗衣服邊想。
兩個人的家務堆積起來還真不少,白棠把以前在白圩村的勁頭拿出來。
要是像在白家那樣,閒的發慌,那麼這個山明水秀的小院子很快就變成名副其實的狗窩了。
把自己的臥房打掃完畢,開窗通風,又出去在院門外,折來兩把樟樹葉子,放在風口。
煮好的白粥,蔥花餅,隔水保溫。
白棠擡頭看看窗外,天還沒亮,洗把臉,正好補一覺。
她在兩間屋子中猶疑了一下,阿澈情況平穩,應該不用守着,能回屋躺平睡,自然是極好的。
可是,可是,她如何能放心?
思來想去,白棠取了條薄被,把自己裹上,依然在阿澈牀邊的椅子上湊合一晚。
仰頭打個哈欠,白棠眨眨眼,輕聲說句晚安,迷迷糊糊睡了。
天亮後醒來的蘇子澈,一睜眼就看到白棠把自己包的嚴實,就露出張小臉,正睡得搖搖欲墜。
他坐起身,咬了咬牙,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還是使不上勁。
可是,眼見着白棠快坐不穩,整個人
正往下滑,怕是一坐到地上,她就醒了。
可他又怎麼捨得,她就這麼守了一晚上。
蘇子澈把人抱起來,大概是對他的氣息太過熟悉,白棠壓根沒有醒過來,反而把臉撲在他懷裡,找了個相對更舒服的位置睡得更沉。
“你趁我睡着又忙乎了半宿,累壞了吧。”
白棠自然沒有迴應,蘇子澈把她放回牀上,撫開額發,低頭親吻。
走出屋後,滿院都是皁角的香氣,在晨光中,令人精神一振。
蘇子澈覺着自己最大的轉變,就是貪吃起來,自覺雙腿就往竈房走去。
竈上香氣嫋嫋,他揭開鍋蓋,盛了白粥出來,又見小桌上兩碟下粥小菜。
她真是心細如髮,什麼都想到了。
與她相比,蘇子澈擡起雙手,自小頂着陵王的頭銜,在宮中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就算被貶罰到荀陵郡,府邸中,下人也是一大堆,他沒有真正過過普通人家的日子,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樣樣家事不會,他反而是家中的累贅了。
蘇子澈低頭苦笑了下,要是從頭學起,不知道白棠會不會嫌棄他。
有些事情,要等長大再學,好像有些丟人。
白棠起來,發現自己睡在牀上,阿澈已經不在了。
他睡得早,起得早,也是正常。
她在前頭轉一圈,沒見着人,後院晾了好些衣服,被單,他在那裡做什麼。
蘇子澈坐在一角,揹着身,頭髮簡單的扎着。
僅僅一個背影都顯得無比順眼。
應該是聽見她的腳步聲,蘇子澈回過頭來。
“你醒了。”
“睡得真死,你幾時離開的,一點沒察覺出來。”
白棠走近一步,覺得他好像有些不對勁。
“阿澈,怎麼了,是藥性又折騰你了?”
他搖搖頭:“我發現我不會洗衣服,更不會洗被子。”
蘇子澈邊說邊走,上前握住白棠的手。
她的手不大,軟軟的,他其實就沒想明白,這雙手怎麼能洗整牀被子,還洗這麼幹淨,香噴噴的。
白棠一愣,注意到他的目光。
“不會洗衣服有什麼關係。”
“你很辛苦。”
白棠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別說他是堂堂的陵王,要她說白家那幾個叔叔也未必會洗衣服。
都是福氣好的,自打出生就不用擔心這些瑣事。
她以前也不會,還都是在白圩村的時候,跟着徐氏學的。
“這個不難,一學就會,回頭你要是願意,我教你。”
白棠還俏皮的眨眨眼:“包教包會,童叟無欺。”
蘇子澈也被她說樂了:“容易學嗎?”
“非常容易,只要有力氣。”
這會兒還是病人呢,不強求幫忙做家務。
白棠詢問了幾句,他的身體情況,得到的迴應很樂觀。
看起來,下的雖然是猛藥,他的身體扛下來,得到的效果比預期的更好。
困擾多年的麻煩,終於要擺脫了。
白棠這麼一想,眉梢眼底都是笑意。
“好了好了,你回屋休息。”
“我這才睡醒的,哪裡又要休息。”
“不一樣,你要好好恢復,自然要多休息。”
白棠想想那天晚上的場景,簡直就能用心驚肉跳來形容。
其實,最擔驚受怕的不是本人,而是旁觀者。
白棠甚至覺得,同樣的場景讓她再面對一次,都能短命十年。
阿澈所有的痛苦都擺在她的眼前,眼睛都不敢眨動,生怕一個呼吸間,她會從此失去他。
白棠越想越後怕,輕呼一聲他的名字,撲過去,緊緊抱住他。
抱得那麼緊那麼緊,有種失而復得的悲喜。
蘇子澈摸摸她的頭髮,一個字都沒有說。
兩人擁抱在帶着皁角香氣的清風中,良久,良久。
蘇子澈能夠感受到,胸前的衣服慢慢****了一片,白棠哭了,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那種壓抑在嗓子裡的哭,他一時半會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話語。
還好,白棠沒有哭的太久,揚起溼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阿澈,你不是要學做家事,先來幫我收衣服。”
蘇子澈以爲她會說很多很多的話,沒想到是這樣出人意料的一句。
“你可別小看收衣服,裡面也是講究的。”
白棠說,他跟着聽,如果以後他們成了親,有了孩子,他一定會說出這個故事。
因爲孩子的孃親太能幹,所以,他這個當爹的,要過了二十多,纔剛學曬洗衣物,所幸人還不笨,至少學會了。
白棠說了半天,沒聽身後有動靜,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在聽,結果,一扭頭就見着阿澈臉上,那個壞壞的笑臉。
他準沒在想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