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見盧姐姐的樣子,知道是早早就猜到自己的決定了。
那也不奇怪,姐夫是能人,天底下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只分他想說的,和他不想說的而已。
“我們也不知道會落腳在那裡,不過還好有你的這個院子,要是捎帶書信,就放在這裡。”
白棠正愁,她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往哪裡走。
千萬別和盧姐姐失了聯繫,聽她這樣一說,才放心下來。
“我留了古婆婆在這裡,書信都會給我留着,過一段日子,我就來問問。”
盧紫瑩的嘴巴張了合,合了張,終於還是說了一句要緊話。
“阿棠,無論以後發生什麼,都不要爲難自己。”
白棠的眼睛亮晶晶的,咧嘴一笑。
“不怕,無論發生什麼,我不是還有姐姐,姐夫,所以根本不用怕。”
盧紫瑩是把退路都替她想好了,但是白棠知道,自己不會需要這樣的退路。
要是,連阿澈都信不過,她做人就太失敗了。
盧紫瑩重重的抱了她一下,隨即喊出上官清越和沐兒。
白棠接手抱過沐兒,臉貼着臉。
“沐兒不要忘了小姨,小姨還會來看你的。”
“姨,小姨。”
沐兒含糊不清的重複她的話。
“沐兒會說話了!”
“早就會說了,就是長些的句子不行。”
盧紫瑩好笑的把孩子接過去。
“你啊,大事清楚,小事糊塗。”
白棠以爲自己會是先離開的,沒想到,站在院門口,看着盧姐姐一家三口離開的背影,還是重重難過了一下。
蘇子澈站在她身後,攬住她的肩膀。
“放心,他們一家三口會過得很好。”
白棠低下頭,輕輕笑起來。
“不,是四口。”
蘇子澈要轉個彎,才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是說盧娘子又懷了?”
“怕是姐夫去邊界之前就有了,她也是知道的。”
“他們兩口子也真是盡心盡力了。”
盧紫瑩當時獨自遠行,前往祝馭國,把那邊的事情都料理的乾乾淨淨。
而上官清越明知道愛妻懷了孩子,還是義無反顧的奔赴邊界。
盧紫瑩是什麼樣的醫術,要是懷了,她肯定是頭一個知曉的。
“上官先生和我說過一句話,他說,他從來不是爲了我,爲了陵王。”
蘇子澈的神情凝重。
“他是爲了大順的百姓,盡綿薄之力。”
白棠忍不住想擦眼睛:“這話像他說的,一派世外高人的風尚節操。”
蘇子澈知道她捨不得,側過身,將她往懷中一拉,按着她的後腦勺。
很溫和的勸她:“想哭的話就哭一會兒,沒有別人會看到。”
白棠吸取着他的溫暖,明明方纔能忍住的,這會兒索性放肆一次,嘩啦啦哭了個徹底。
連蘇子澈都沒想到,她這麼能哭。
衣服前襟都被哭得溼漉漉,等換了衣袍,坐上馬車,轉眼去看白棠,一雙眼紅腫的像兩顆小桃子。
她把車簾掀開一角,正在吹吹風。
“你的兩個丫環在後面的車上,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喚人過來。”
“我昨晚沒睡太少。”
“你抄錄的冊子已經送出去了,這會兒到了白家,在應該拿到的那人手中。”
“阿澈,你說我是不是太心軟了?”
白棠懶洋洋的歪過來,半臥在他的膝蓋處。
“要這麼硬的心腸做什麼?”
蘇子澈的手指順着她的頭髮,慢慢往下撫。
“他們不認我,我卻不能做到不認他們。”
“不認是暫時的,如今是巴不得八擡大轎請你回去。”
蘇子澈一直認爲,白棠將本家的事情處理的很是妥當,分寸拿捏的很微妙。
要是換做他來決定,大開大合,怕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
而她幾乎做到面面俱到,該留情的,懷柔之策,不該給臉的,她也真沒客氣。
“來荀陵郡的時候,我心裡頭有各種的不情願。”
今天要離開了,白棠反而生出了依依不捨的情緒。
“等要出城門的時候,我再喊你看看?”
“不,不用了。”
白棠換個更舒服的角度,眼簾閉上。
“阿澈,我想睡一會兒。”
“我守着你,路上要幾天功夫,能睡倒是容易打發時間了。”
“好。”白棠聽到守着你三個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在遊離了這些天以後,回到了原有的位置。
她真的在顛簸中熟睡,嘴角還帶着點笑容。
蘇子澈一落眼,就見着她恬靜的睡相。
他從來沒有說過,前些天,她的不離不棄,帶給他多少的激勵。
如果要補償她的話,其實也不算太難,就用他的下半輩子陪着她,護着她就好。
要是換了別的女子,怕是早就提出各種要求。
至少也要他說一句準話,否則哪裡能夠不明不白的,跟着北上。
白棠卻隻字不提。
她不是不在乎,更不是以退爲進。
要是他這般猜測她,就是一種辜負。
她不問,是全然的信任。
相信他始終不會負她。
蘇子澈的手指,慢慢落在她的眉梢眼角,心口慢慢溢出的都是柔情無限。
老天爺沒有虧待他,給了他最好的。
白棠也是真的能睡,連中午停步用飯都錯過。
蘇子澈見她睡得昏昏沉沉,索性讓她睡個飽。
等白棠再醒轉的時候,車外的天色已近黃昏。
她扒在車窗邊,兩邊是疾馳而過的景色,半天都見不到一個行人。
“我把簾子都打開了?”
“你喜歡就好。”
風吹進來,打在臉上,讓白棠很快恢復了清醒。
“阿澈,我餓了。”
蘇子澈早料得會這樣,一睡六七個時辰,能不餓纔是神仙了。
白棠見送進車廂的一籠籠精緻點心,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還是溫熱的。
她雙手左右開弓,吃得不亦樂乎。
蘇子澈擡手替她擦去嘴角的醬汁。
“都是你的,又沒人同你搶。”
“餓,餓!”
白棠的嘴就顧得上說這個字了,兩邊腮幫子都塞得滿滿。
蘇子澈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下,這表情,配上才睡醒的蓬鬆鬆,毛茸茸的頭髮,活脫脫像只松鼠。
白棠避開他的手,阿澈在想什麼,居然笑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