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跟大傢伙說一聲,開了荒地之後,拿着官府留檔的地契過來,跟尹家換種子。
種的紅薯、土豆,若是吃不了的話,尹家按照一文錢一斤的價格收購。一畝地能產三千多斤呢,種一畝就能收三兩銀子。”
林夕顏鼓勵村民開荒地,種玉米、紅薯、土豆。
這些都是救命的糧食,遇上災荒年,可以讓他們吃飽了,餓不着。
可是冰菜種子她不送,冰菜不是不可或缺的。
有它沒它,農民照樣都能活。
可對於尹家來說,就不一樣了。
冰菜一旦推廣開,價格就下來了。
到時候,別說十五文一斤了,就是一文錢兩三斤,都不一定賣得出去。
同樣道理,她可以收村民多餘的紅薯、土豆,但是不傳授製作粉條的技術。
她要保證,物以稀爲貴,尹家是要靠這幾樣賺錢的。
她也知道,她防得了人偷、人搶,但是防不住風颳、鳥銜。
總有一天,冰菜種子會被帶出去。
制粉條的技術也一樣,工人們雖然簽了保密協議,但誰能保證,絕對不出現一個守不住秘密的人?
能保幾年是幾年吧,尹家在這幾年內完成原始資本積累,以後就可以投資別的行業。
夕顏的意思,幾位族長當天就跟村民們說了。
有人就開始議論:
“尹家最賺錢的是冰菜,他們怎麼不送冰菜種子?”
“鹵地不能種玉米啥的,他們又不送冰菜種子,那咱們若是開了鹵地怎麼辦?”
“我看他們就是成心的不讓咱們賺錢,就送點最不值錢的,堵堵咱們的嘴。”
“人家有送的,你就知足吧。白給你還瞎嘟囔啥?”
“就是,開了鹵地,你不會跟尹家學着,種藥材、挖魚塘嗎?人家不是還養雞鴨鵝嗎?”
“藥材種子、魚蝦蟹苗子、雞鴨鵝仔子,不得花錢買嗎?”
“哦,敢情你不捨得自己花錢,就想要人尹家白送的東西啊?人家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對,沒看尹家這半年都忙成啥樣了嗎?就是那個三歲的小娃都沒閒着,天天跟着夕風、夕雨打豬草去。”
“要我說,要想賺錢,光閒着磨牙磕嘴巴子是不行了,還是多幹點活吧。”
“哎,李大柱去哪了?”
“高老四也不見了。”
“不會是趁着咱們說話的工夫,都跑去開地了吧?”
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的工夫,有些機靈的,早偷偷溜走了。
帶上家裡的壯勞力,扛上钁頭鐵鍬,趕緊開荒地去。
尹家已經開了二百多畝荒地,留給柳樹屯其他村民的,還能有多少?
趕緊開吧,開了纔算自己的。
沒有地,人家不給種子,你也說不出什麼吧?
村民們都開荒地去了,林夕顏又忙活開了。
她找人打造了十幾個小烤爐,一家店鋪放一個。
新鮮的紅薯現烤現賣,六文錢一斤。
含粉量大、吃着都噎得慌的紅薯,用來制粉條。
含粉量小、甜度高、水分多的,烤着賣。
烤紅薯對人的身體,可說好處多多。
當然再大的好處,短時間內,很多都看不出來效果。
可是這潤腸通便的功效,卻是立馬見效。
據說有個老太太,幾天都方便不出來,憋得哦,欲仙欲死的。
貼身的丫鬟給她買了一個烤紅薯回去試試,當天就腸空肚淨,舒服得勁了。
老太太一高興,不僅賞了小丫鬟一錠金元寶,還逢人就做宣傳。
烤紅薯的名聲,就此傳出去了。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老的還是少的,都好上了這一口。
烤紅薯與制粉條,成本差不多,收益也不相上下。
這一波賺的,又是個盆滿鉢滿。
臨江府衛北景千戶所千戶尹三田,今天第一天走馬上任。
衛所屯兵制是前朝留下來的,新皇登基並沒有廢除。
兵士在衛所中,輪流戍守或屯田。
屯田所得,用以供給軍隊及將官等所需。
相對穩定的地區,兵力是二八開。兩成兵力正常戍守,八成兵力屯田。
而駐守軍事重鎮的衛軍,兵力三七開。
臨江府位屬東部邊境,往東就是大盛國。
所以,臨江府衛負有隨時抵禦外敵來犯的重任,屬於軍事重鎮。
尹三田沒有在自己的千戶駐地與同僚多寒暄,他帶着副千戶、鎮撫使,還有五個分屬於自己的百戶,騎馬巡視營地。
七成兵力屯田,那就至少有七百兵士在田間勞作。
可是,尹三田看見的景象,與他所想截然不同。
兵戶們所組成的,一個個散落的村子裡,沒有人下田勞作。
衆人三三兩兩圍成一堆,或打馬吊、或鬥蛐蛐兒,或在地上劃個棋盤下棋,總之玩得不亦樂乎。
看到他們過來,一個青年,嘴裡叼了根枯草,吊兒啷噹地問:
“張百戶,這就是咱新來的千戶大人啊?”
“二賴子,瞅瞅你們像什麼樣子?還不快過來拜見大人?”
玩鬧的人一個個慢騰騰地起身列隊,懶洋洋地喊:“拜見千戶大人。”
稀稀落落,有氣無力,一點沒有軍人的整齊劃一,力拔山兮的氣勢。
“這都喊的什麼?真給我丟人,再喊一遍。”張百戶氣道。
“行了,別難爲他們了。”尹三田擺了擺手,“繼續走吧。”
他頭前走,身後傳來軍士並不刻意壓制的說話聲。
“這又是個舅舅不親、姥姥不愛的,這個時候調到咱們這裡當千戶,有什麼好?”
“朝廷不給咱們發月糧,地都種不上,明年就該連飯都吃不上了。”
“以前的千戶,吃香的喝辣的,現在的千戶能喝上口湯就不錯了。”
“操那些閒心做什麼?沒有吃的,咱當兵的還能被餓死?”
聲音顯而易見的低了下去,再說些什麼,三田就聽不到了。
“朝廷的月糧多久沒發了?”三田轉頭問下屬們。
“好久了,打從前年起,發的就不足數還不及時。今年更是,到現在沒見到一粒糧食。”張百戶嘆氣道。
“不光咱們所沒發,咱整個臨江衛都沒發。指揮使派人到都指揮使司催了好幾趟了,都不發。”李百戶道。
“指揮使可有說,都指揮使爲什麼不給咱們糧嗎?”三田問道。
“那,還不是因爲……”
趙百戶開了個頭,又把話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