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癟了癟嘴，垂下頭，雙手用力地絞在一起。
大山緊握着鞭子，手上青筋鼓起，已在爆發的邊緣。
“喬氏，誰家糞門子沒關，跑出你這麼個髒爛玩意兒來？不會說話，夾起你那個碧嘴，滾一邊去！”
看大丫難過，潑辣的大山娘張嘴就罵。
“喲喲喲，我這還沒說什麼呢，你就急了？”喬氏撇嘴，“都把人家姑娘弄你兒子炕上去了，還不讓人說了？”
“你……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大山娘站起來就要往下跳，大丫一把拽住她，輕輕搖頭。
“嬸子，別在這吵吵，吵起來更丟人。”
姑娘的眼裡含着淚，大山娘一下子泄了氣。
大丫可是個黃花大閨女，被人編排也只能忍氣吞聲，當衆鬧起來，只會壞了名聲。
不若當初她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有人敢欺負她，豁出去鬧上一場就是了。
“嬸子，是我拖累你和大山哥了，我今晚就回家住去。”
大丫握着大山孃的手，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的，大丫，你就在嬸子家裡安安穩穩地住着，我看那些長舌的死婆子，還能說出什麼難聽的來？”
大山娘給大丫擦了擦淚，“別怕，有嬸子在，不會讓人欺負你。別讓我知道是誰瞎說，知道了，我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
作坊門前，大山將牛車停下，幾人搬起竹籃往裡走。
斜刺裡忽地衝出三個灰突突、髒兮兮的孩子，抱着大丫的身子號啕大哭。
竟是大丫的弟弟和妹妹。
“大姐，你真的不要我們了嗎？”小弟弟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誰說大姐不要你們了？”大丫抱着幾個弟妹，給他們擦着眼淚，“等過些日子，大姐賺夠了錢，找個合適的房子，就把你們都接出來。”
大丫住到高大山家，一直未曾接過弟弟妹妹來。
她感覺自己在人家家裡住着，已經夠給人添麻煩了，怎好再帶着弟弟妹妹一起？
就算她能給大山娘房租、飯費，那也不是長久之計。
她就想着，使勁幹活，多賺點錢，然後找個房子。
買不起，就先給人家錢租着。
哪怕是個茅草屋呢，她也能把弟弟妹妹從那個魔窟裡接出來。
可是，還不等她賺到足夠的錢，風言風語已經傳起來了。
“爹說你看上了高大山，自己死不要臉地跑到人家家裡，給他當媳婦，不管我們了。”大弟弟抹了抹眼淚道。
“爹還說，你和高大山滾到一個被窩裡，再也不回家了。”小妹妹哭得一抽一抽的，似要背過氣去。
原來村裡的傳言，竟是自己的親爹傳出來的？
她毛大丫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個沒人性的爹？
打着罵着還不算，還無恥地往她身上潑髒水？
毛大丫一把捂住胸口，緊緊地揪着胸口的衣物。悲憤的哭聲，壓抑不住地從喉嚨裡擠出來。
高大山將手裡的竹籃扔回牛車上，疾步走到毛大丫家門前，一腳將門踹開。
“毛四狗，你給我滾出來！”他一邊怒聲喊着，一邊往裡走。
尹四田和毛大丫連忙跟了進去，四田回手帶上屋門。
“高大山，你跑進我家來幹什麼？”
毛四狗趿拉着破鞋從屋裡出來，兩隻眼角各堆着一坨眼屎。
“我問你，你在外面編排些什麼瞎話？”高大山一把揪起他破爛的衣領，“有你這樣的爹嗎？自己敗壞自己姑娘的名聲？”
“她早不把我當爹了，我還把她當閨女？再說我說的也不是瞎話，她住在你家，你們還能不勾搭到一塊去？你說你們要是什麼事都沒有，我說她，你急什麼？”
毛四狗狗眼一翻，白眼仁整個翻了上去，一副無賴的樣子，說不出來的欠揍。
“你他孃的！我打死你！”
高大山揮拳就要揍過去，四田急忙抓住他的手。
“別出聲，悄悄打！也別打臉，容易看出傷。”他低聲道。
高大山眼珠子轉了轉，果然不再吭聲，只揮拳搗在毛四狗的肚子上。
毛四狗那虛弱的小身板，哪能抵得住他的拳頭？一下子就被打倒在地上。
一口氣上不來，差一點白眼沒翻回去，直接變成死狗。
“打人啦，打人啦，高大山要打死人啦……”
毛四狗爬起來，邊往門口跑，邊像狗一樣叫喚。
“毛四狗，你別血口噴人，誰打你了？”
高大山嘴裡喊着“沒打”，卻追上去揪住他，一拳一拳地搗在他衣服遮蓋的隱秘處。
毛四狗豬一樣嚎叫：“來人啊，救命啊，高家人打毛家人啦……”
“死丫頭，你個不孝的東西，你就看着他把你親爹打死？”
拼命掙也掙不出去的毛四狗，現在承認毛大丫是他閨女了。
“大山哥……”毛大丫衝過來，抓住高大山的手腕，流着淚搖頭。
“大丫，收拾收拾你們姐弟幾個的衣服啥的，今晚就搬到我家去。”高大山停住手，對大丫說道。
他起身一腳踹在毛四狗屁股上，惡狠狠地罵道：“糟爛的玩意，今天我不打你，但你再敢編排大丫，我就打死你！”
毛四狗屁滾尿流地跑出門去，邊跑邊嚷嚷。
“高大山打人啦，毛大丫的死姘頭打到我家裡來啦……”
門外圍着一大羣人，七嘴八舌地議論。
被大山娘罵過的喬氏撇着嘴道：
“毛大丫真住到高家去了？被她親爹編排了，還帶着自己的相好來打她親爹？嘖嘖，沒見過這樣的閨女。”
好嚼舌頭的婦人立馬就接上：
“聽說那丫頭跟高大山那個二流子都滾一個炕上去了，漢子婆娘之間的那點事早就做過了。這會親爹還能有漢子親？不幫着打都算好的了。”
“哦，早滾一個炕上去了呀？怪不得呢。”
吃瓜羣衆們仿若恍然大悟，一齊大聲譏笑起來。
“唉，你們也別光說大丫不好，她就是跟什麼人學什麼路子。跟着那個小賤蹄子，就學她六親不認。
大丫這是要學她，也跟她爹斷親。乾乾淨淨一個人，自己去過好日子嘍。”
隱在人羣中的毛老二的媳婦周氏，悄眯眯地將話題轉了向。
她看似給大丫開脫，卻是將罵名轉移到了夕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