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特別的中秋之夜,不但沒有月亮,天空還飄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象天底下所有思念的淚珠齊齊從天空在滴落!
半夜時分,一輛小轎車冒着大雨神秘的駛進了棉紡廠項目的工地。小轎車開到一處即將硬化的空闊地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個穿着雨衣的男子,他拿出電話撥通號碼,冷冷的說了句:
“我到了!”
雨水無情的淋着他幽靈一般的身體,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過了沒多久,汪海洋撐着一把雨傘出現了,他迎着小轎車的燈光慢慢的走了過來,他的步伐很慢,但是每落一腳都象特別沉重,濺的地下的水花在燈光下飛濺。
“怎麼會搞成這樣?”
汪海洋站在剛子身前,冷冷的問。
“沒想到他會往樓下跳的”
剛子冷酷的回答。
“叫宋金生過來沒有?”
汪海洋又問。
“叫了,應該要到了!”
剛子回道。
兩人沉默下來,只聽見雨水涮涮的聲音,伴隨着風聲,象是有人在嘶吼。
宋金生也穿着個雨衣,極不情願的站在了汪海洋麪前。
“汪總,這大半夜的,你讓我來這幹嘛?”
“工地上這臺挖機不是你弄來的嗎,鑰匙有吧?”
汪海洋冷冷的看着宋金生問道。
“有,備用鑰匙一直在我這哩”
宋金生說着,拍了拍褲腰帶上掛着的一大串鑰匙。
“去,把挖機開過來!”
汪海洋命令似的對宋金生說道。
“哦,-好吧!”
宋金生本來想問問汪海洋爲什麼,但看到汪海洋冷冰冰的眼神和僵硬的面色,他又不敢問了。
“就這,在這挖深點!”
汪海洋對着挖機上的宋金生喊道。
平常宋金生沒事了就在工地上練,挖機操作起來他還是很熟悉,不一會,他便挖了個一米多深,二米多寬的坑出來。
“再挖個一米深!”
汪海洋又指着他說道。
他這是要幹嘛?
宋金生心中有點不安,但是又不敢違背汪海洋的吩咐,只得接着挖了一米多深。
汪海洋看了看,揚了揚手示意他熄火。
宋金生將車熄火,走下車站在了汪海洋旁邊。
剛子走到小轎車後面,從後背箱抱出一個編織袋,走到坑邊,一把丟了下去,坑中的水花正好濺了宋金生個滿臉。他用手抹了抹滿臉的雨水,好奇的向坑中望去,忽然天空劃過一道閃電,藉着光亮,他看到散開的編織袋中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龐:
“老劉”
宋金生嚇得一屁股癱坐在雨地裡。
剛子聞聲,一個箭步衝到了宋金生跟前,惡狠狠的盯着宋金生。
汪海洋神情糾結的別了別頭,他蹲下身來,右手一把抓住宋金生的頭髮,盯着宋金生仰起的頭,一字一頓的說:
“一個選擇,要麼你埋了他;要麼我埋了你!”
雨水嘩嘩的打在宋金生的臉上,濺的他眼睛都睜不開,過了良久,他哽咽着說:
“我埋,我埋”
雨水,汗水,淚水夾雜着從他臉頰直流而下。
汪海洋狠狠的推了推他的腦袋,鬆開手來。
宋金生顫抖着從地上爬起來,蹣跚着走向挖機爬進了駕駛室。
他抖着手一連幾次都沒能啓動挖機,剛子面無表情的朝挖機走了過來,宋金生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將挖機啓動了。
望着黑呼呼的深坑,宋金生忽然感覺這坑就象地獄的入口一般:無情而冰冷!
他鏟了一斗土,半天卻沒勇氣放下去。
汪海洋揚起手來,冷冷的指着他。
劉哥,小弟對不住你了!
宋金生在心底默唸了一聲,閉着眼睛將土倒入了坑中……
肖琪手中拿着一張銀行卡輕輕拍着面前的茶几,茶几上還放着一個袋子,裡面裝着幾件新衣服和宋靜的一張小時候的帶框的照片。
這是宋金生叫他媽媽送過來的,宋金生的媽媽說宋金生和朋友出去外地做生意去了,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孩子以後就不用再送去他那裡了!
銀行卡的背面寫着一行字:
給宋靜!
下方又註明着:
這錢很乾淨!
難道這個男人真的改變了?
肖琪無奈的笑了笑,她現在唯一能給予宋金生的只能是祝福:希望他快樂,重新擁有幸福的生活!
傷口會慢慢癒合,但傷痛的感覺卻是永遠無法輕易被抹掉。
所以愛要小心翼翼,感情的世界裡最可信的誓言,最甜蜜的感覺只是:
呵護!陪伴!
再美的誓言,也要經受時間的考驗;所以驚天動地的愛情,往往都以悲劇收場!
因爲手中握住的幸福容易讓人陶醉,但也很容易讓人迷失。她象金色的沙子,閃閃發光,耀人眼目。她也調皮,你稍一鬆懈,她就會從你指縫間悄悄流失,象時間一樣,不會等待,不會回頭。日積月累,你驀然頷首,鬆手瞬間:手中沙或已揚盡!
宋金生失蹤了!
這個消息對於汪海洋來說不亞於一顆驚雷,從那天晚上過後,宋金生第二天就不見了蹤影,象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
汪海洋沒想到宋金生會跑的這麼快,丟下所有的一切就這樣消失在他面前了。他發動所有的人和關係幾乎翻遍了整個縣城,但是依舊連宋金生的影子都沒見到。
“這事先放一邊,聽說李一峰在處理房子,你找個人出面,壓壓價,先把他房子買過來。”
汪海洋吩咐剛子。
剛子點點頭,快步離開了。
爲了籌措資金,李一峰將縣城買的房子放到了中介,但看似上漲的房價,等到他真正想賣的時候卻不是期望的那樣了:
房子是拿來住的。
在家鄉這個六七線城市,他深刻的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幾經周折,終於有個買主在幾番討價還價之後,和李一峰簽了合同。
李一峰心頭苦笑着將一些行李搬到了租房之內,他倒不是因爲房子賣了,因爲他知道這些自己通過努力能夠再次擁有,他只是感慨房產市場的怪象。
近來的天氣似乎也和李一峰的遭遇一樣,連綿的陰雨竟然下了半月有餘。
工程馬上就要竣工了,望着一棟棟大樓,李一峰心中五味雜陳,他多希望看到滿校園到處奔跑的孩子那些天使般的笑容,但是現在他只能望着空蕩蕩的大樓發呆。
“你把房子也賣啦”
肖琪走到李一峰身邊,將他放在椅子上的外套給他披在了身上。
“是的,房子以後可以再買,再說這裡不也有我的棲身之所嗎!”
李一峰笑着指了指辦公室窗外的大樓,濛濛的細雨下,一棟棟大樓顯得空蕩而又毫無生機。
“後續的教學設備,師源,招生工作,這可不是一點資金可以解決的,我們該怎麼辦?”
肖琪望着李一峰,神色黯然的說。
“你看那二位老人-”
李一峰用手指了指遠處大樓院牆外戴着斗笠正在種菜的一對年老夫婦說:
“他們的生活多麼幸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慾望,也少了多少煩惱?”
“也許他們在羨慕你過的生活呢!”肖琪看着李一峰,接着問道:
“你退縮啦?怕啦?”
“沒有,我只是有感而發。在困難面前我的選擇一直是迎難而上。但是面對生活,我現在卻發生了和以往不一樣的思考,就象你剛說的,大家活在各自的世界裡,有時卻相互在羨慕着對方的生活,這種羨慕從側面反映大家在生活中也都在思考,追尋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真正和幸福密切相關的,我想應該不會是現今大家抽象認爲,追捧的財富。他應該是自認爲滿意的收入、身體的健康、社會支持、自由、信任和慷慨。”
李一峰一口氣說出了心中的感慨,肖琪仔細聽着,品着,隨着他的話語也陷入了沉思……
初冬的深夜已經十分寒冷,周依依坐在清吧,手裡拎着瓶啤酒,還不住的再往口裡倒。
“依依姐,你再喝就醉啦!天色不早啦,趕快回去吧!”
酒保見周依依已經醉意濃濃,善意的勸解道。
“回去,回的去嗎!回去還不是孤零零的,姐這個年紀最怕寂寞,最怕受傷。寂寞你懂嗎?就是那種好象全世界就剩下二個人的感覺,可另外那個人他不理你!你不懂的,你肯定不懂?”
周依依醉眼朦朧,望着酒保說道。
“我懂,多大個事,不就是愛情嗎?怎麼說我也愛過,真得不到就放心,就象喝酒,喝不下了就別喝了,明知道喝了醉人,還去喝,那豈不是自己找罪受!”
酒保好象很有體會似的。
“你懂個屁,這酒就是爲受傷的人準備的,醉了就不痛了。我問你,你說我漂亮嗎?”
周依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酒保。
“漂亮!”
酒保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你愛的人在你眼裡你覺得漂亮嗎?”
周依依似乎累了,將頭埋在櫃檯上嘟啷着問道。
“在愛你的人眼裡,你就是世間那最美的女子!”
酒保拍了拍周依依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