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顧寶瑛還活着,顧羨胸口那股窒息感,頓時消失。
他從那種神思恍惚之中,漸漸明白過來,這是那人誤傳了消息。
“大哥,你能站起來了!”
此時,顧羨才終於回過神來,聽到寶瑛這句話。
他愣愣的低頭一看,便見到自己一雙殘廢的雙腿,正支撐着他的身軀,竟是一路從私塾所在的院子,走到了顧家的院子。
兩個院子就緊挨着,其實距離並不遠。
可就是這麼一段路,對他來說,卻是遙遠。
然而現在,他竟是一雙腿不但站起來,並且還走了這麼遠的路……
“唔……”顧羨漸漸回神,看着自己的雙腿,突地一聲悶哼,雙腿一下脫力發軟,難以繼續支撐,身體一個不穩,就是要往前趴倒在地!
“顧大哥!”這時候,一路跟在他後頭的江潮趕緊接住他,免得他跌倒。
可江潮年紀到底還小,也扶不穩一個成年男子,只得小心託着着他,緩緩地坐在了地上……
顧羨仍是吃驚的望着自己的雙腿,難以相信,自己真的走了這麼遠的距離!
不過,看來剛剛只是短暫的奇蹟。
這不,才一過來,這雙腿就又不行了。
他心情又稍稍低落下去,這次是寶瑛沒事,那萬一下次呢?他一直是個廢人,就始終沒辦法保護寶瑛。
“大哥,你的腿有知覺了嗎?”顧寶瑛卻有些高興,這麼問着,擡手便是在他雙腿上用力擰了一下。
“嘶……”顧羨幾乎是下意識的痛得一聲。
然而這一聲之後,他又是愣住了。
好一會兒,他眸中才是一抹不敢置信的光芒,看向寶瑛,仍是不敢確信地眨了眨眼睛,道:“寶瑛,我,我的腿有感覺了!我能感受到疼痛了!”
“大哥,你剛纔能站起來,應該是受了某種刺激,你的雙腿長久以來未曾走過路,這種刺激一消失,便會隨之虛脫,失去繼續支撐的力氣。你現在雙腿有了痛覺,這就表明,只要繼續治療,你就早晚能重新站起來的!”顧寶瑛笑着說道。
這一刻她的心中有苦有甜,複雜難言,卻又是真心爲顧羨感到高興。
她這麼久以來堅持爲他醫治,總算有一點點的,開始兌現到最初對他的承諾——一定會讓他重新站起來!
“顧羨,你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突然要跑過來的?”這時,一旁的知硯也是笑着詢問道,他仍是被兩人按着,看起來有些狼狽,可神情間卻是不慌不忙,一點也不見害怕。
“我聽到有人說,你差點被人刺死,還說一個小娘子爲了救你,不惜拿刀自刎,我便立即想到,這個小娘子只有可能是寶瑛,心急之下,只想快點趕過來,竟是沒意識到我站了起來,並且一路過來。”顧羨斂去笑容,說着,目光裡仍是帶着一抹擔憂。
而他這一番話,則讓顧寶瑛和知硯心中,一下子又甜又暖。
顧羨的雙腿並沒有康復,但卻因爲受到刺激突然站起來,並神奇的走了一段路,而這個刺激源自於對寶瑛和知硯的擔憂。
這其中有兄妹親情,也有知己情義。
當他聽到說一個小娘子爲了救知硯而自刎,立即想到的就是寶瑛,也是因爲,只有寶瑛纔會爲知硯如此不顧一切的付出……
此時,寶瑛下意識的就看向了知硯。
而知硯眸底一抹淺淺的笑意,也正靜靜地看着她。
兩人的對視之間,心中都是意識到,他們對於彼此的在乎和看重,可能比自己以爲的還要多。
這種情感也許並不濃烈,從未表露,卻在平常相處的點點滴滴中,被顧羨捕捉到。
“是馮氏剛烈,見情勢無法扭轉,寧可魚死網破,纔會揮刀自刎,不過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這時候,顧寶瑛收回視線,向顧羨解釋道。
“……想不到她如此烈性。”顧羨一怔,隨即便是對她的驚訝和讚歎。
“是呀。”顧寶瑛頷首道。
她隨即便是看向了金四爺一行人。
這羣地痞混混們,也正面帶驚色的看着這一幕,見到一個雙腿殘廢的人,竟能夠重新站起來,不禁都是面容幾分怪異的,悄悄那眼睛覷着金四爺。
說起來,四爺家裡那個……不也是殘了?
而金四爺則是沉默不言。
他目光從虛弱的馮氏身上,又挪到顧羨那雙腿上,面色深沉,讓人瞧不出他此刻真正的心思。
趙醬婆一臉見鬼,不敢相信一個殘廢了那麼久的人,竟然還真能站起來。
這顧寶瑛的醫術,真有這麼厲害?
此時,許多圍觀看熱鬧的人心中,也都是與她一般無二的這麼想着,看着顧寶瑛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
“金四爺,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不值一提得很,與你作對,無疑以卵擊石,但我今日也必須說清楚,我們家人人都如我大哥這般,只要我出一點事,便會拿出拼命的氣力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你今日若真拿刀捅了我,或者我家中的誰,來日我爹爹回來,必不會善罷甘休!”
寶瑛這時候看向金四爺,語氣堅定有力,擲地有聲,“我爹他不像我娘,是個心軟又心善的,他教我的道理,從來不是以德報怨,而是以牙還牙,有仇報仇,若他知道你是如何爲難我的家人,我敢保證,金四爺你躲不過他的算計和報復。”
“今日,你若執意不顧這青天化日朗朗乾坤,無視這蕭王朝的王法律令,非要懲一時之威能,要用那把刀子捅了我全家,我也無話可說。”
“只要你不怕報復!”
“我顧寶瑛的話,便放在這裡了,若你不信,儘可以拿着你手裡那把刀子,先來往我身上捅了!”
她杏眸裡懾人的星芒閃爍,明明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可一番言之鑿鑿的話語,卻讓人無法輕忽。
甚至難以想象,這樣帶着一股子生猛狠勁兒的話,會是她這樣外表軟糯的小娘子說出來的?
金四爺要說內心中一點也不震驚,那自然是假的。
他收回落在顧羨雙腿上的目光,在院中略略一掃,便見顧家幾人,臉上都是帶着如出一轍的同仇敵愾。
便是徐氏那個最是柔弱的婦人,此刻也以一種視死如歸的神色。
她那柔麗的臉上,戒備而又不失敵意的瞪着自己,絕對讓人相信,若是他敢動這小丫頭一根手指頭,徐氏絕對能立即撿起那把掉落在她腳邊的刀子,衝過來跟自己拼命。
“我不欲跟你們這些人拼命,況且,要帶走馮氏,我也用不着要你們全家人的命。”
金四爺說着,眸子裡一抹算計的冷芒閃過,“不過,若你肯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倒可以大發慈悲,放過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