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又說回來,若當初姜家沒有出這一樁事,你們東家如今只怕都當了好幾年的官了吧?”顧羨這時候又道。
“這是自然,東家當年讀書,天資極高,不說高中狀元,便是進入一甲前三,也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金四爺提起這個,語氣間不自覺的,就帶上了一些與榮有焉的驕傲。
“可惜世事無常。”知硯亦是忍不住感嘆。
“唉,可不是嘛。”顧羨想到若沒有顧家的變故,自己只怕早就穩穩當當的考完了童生試,已經可以參加鄉試了,亦是面上稍有黯然。
顧寶瑛跟着微微嘆氣。
命運這種東西,有時候往往是最沒辦法的事情。
幾個人說着話,時間也就過得極快。
也就兩天的功夫,金四爺服完了解藥,顧寶瑛爲他診斷了一番,鍼灸了兩次,確定他身上的餘毒都清理完了。
到底是一種邪毒。
金四爺中毒第二日的晚上,剛來了顧家就流了鼻血,臉色慘白,還險些暈倒,在解毒之後他的身體也是越發虛弱,後來竟是臥牀不起了。
便是解毒之後,他也是又在顧家躺了五六日之後,因中毒而虧損的身體,才終於是漸漸好轉。
這幾日,金四爺昏昏沉沉的,幾乎不知道幾時睡着,又幾時醒來。
有時候迷迷糊糊的聽到屋裡知硯跟顧羨好似在說些什麼,似乎有提到他的名字,卻又聽不清說的什麼。
而實際上,他們兩人也的確是提到了金四爺。
之前顧寶瑛跟知硯鬧了不愉快,家裡人是都看出來了的。
不止顧羨關心,就連徐氏都忍不住私下嘀咕兩句,擔心是不是知硯做了什麼事情,惹得女兒不高興了。
可這種女兒跟未婚夫之間的私事,她卻又不好過問,只能就這麼暫且按在心裡。
倒是顧羨這一回到底上了心,趁寶瑛不在,金四爺又睡着了,便拉着知硯,在房裡低低的詢問起來:“你上次跟寶瑛,到底是怎麼回事?真不是你做了什麼事情,惹得寶瑛不高興了?該不會是你看上別的女子了吧?”
他始終是覺得,若非因此,寶瑛又怎會對知硯說出那樣的話來?
而知硯一聽這話,儘管很有幾分憋屈,卻又心中暗道,總算問到這個了!
“我可真是冤枉。”
只見知硯俊臉上滿是無奈,微嘆了口氣,“顧羨,你是很瞭解我的,旁的不說,我從來到顧家,一開始視寶瑛爲恩人,再到後來,看着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硬是扛起了家中的一切,便越看越心疼,萌生了想要照顧她的念頭。”
“這我自是明白,寶瑛是我的妹妹,可我這個做哥哥的,卻只能被她照顧着,自己什麼也做不了,什麼忙也幫不上,每次都暗恨爲什麼不能盡一個哥哥的責任,去照顧妹妹?”
顧羨聽到這裡,便是深有同感的道,“我只盼着能儘早站起來,能早點扛起家裡的一切,讓寶瑛不必這麼辛苦。”
“是啊,我最開始,也不過是把她當做一個妹妹那般心疼,想着好好照顧她,可後來經歷了馮氏跟趙二和離一事,便突然意識到,僅僅只把她當做妹妹,已經不夠了。”知硯說到這裡,便又是嘆氣。
“你的意思是?”顧羨一聽這話,便覺稍稍有些能夠明白,他對寶瑛感情的那種轉變。
“我便是以兄長的身份自居,可往後呢?我問你,寶瑛若不是跟我定親,而是以後嫁給旁人,你信得過那人嗎?”知硯看着顧羨問道。
“這自然是比不得信任你的。”顧羨認真思忖對比了一番,纔是答道。
“我亦是如此認爲,除了我以外,我是真不放心把寶瑛交給別的人,萬一寶瑛碰到第二個趙二呢?就算她聰慧不會吃虧,難道我們就不心疼了嗎?可見旁人是靠不住的,於是,我便想着,做兄妹既然不能長久的照顧她,爲什麼我不能做她的夫君,親自照顧她一輩子呢?”知硯言至此,眸子裡不由流露出一種溫柔。
顧羨從他眸中看出那番真摯的情意,自是心中動容不已,跟着就是認真點了點頭。
“所以,我是真心待寶瑛的,從來不會,也不可能會有二心。”知硯則繼續誠懇的道。
“那這次,到底是個怎麼回事?”顧羨又問。
儘管先前他似乎已經從知硯跟金四爺的話裡,瞭解到一些,知道知硯是有些無辜,可總要親自問一問,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我覺得,寶瑛就是嫌棄我了。”誰知,知硯卻是一下情緒低落,黯然神傷地如此回答道。
“你是不是多想了?你這樣的人,寶瑛怎麼可能會嫌棄?”顧羨有幾分啞然。
這話雖然也不是頭一次聽知硯說了,可他看着知硯謫仙一樣的樣貌,氣質,還是想不通,爲什麼寶瑛跟知硯定了親,寶瑛那麼不當一回事,知硯卻患得患失的?
儘管有些不想承認,可顧羨還是不免生出了一種,自家妹妹是個渣女的想法……
看看把人家知硯給搞得……
唉,寶瑛對家裡人都這麼好,怎麼偏偏對知硯就……
顧羨這麼一想,便忍不住連連嘆氣,唉,知硯真是太慘了!
“可她若不是嫌棄,爲何明知道我沒有錯,卻還是要那樣指摘我呢?我是真的冤枉,可儘管她冤枉了我,我也一點不怪她,反而是害怕……”此時,知硯一雙深邃的眼眸,滿是憂鬱的神情。
“害怕?”顧羨聽他這話,回過神,就有些不解的望着他。
“能不害怕嗎?你不知道,我當初在山裡被寶瑛救了,是一路纏着她,她一時心軟,又加上出了意外,我救了她,她心中愧疚,想着要報答我,才帶我回來了,大概從那時起,我就很怕她會不要我。”
知硯說到這裡,俊臉上不禁流露出一抹自卑的脆弱神色,“若只是愧疚,這種感情又能延續多久?你說,寶瑛這次突然這樣對我,是不是,其實她就是不想要我了?”
他這個問題剛問完,就彷彿自己其實已經知道了問題的答案一般,那神情,當真是可憐極了!
顧羨一聽他這般心情,頓時就明白他如此患得患失的癥結所在。
這用情也未免太深了吧!
“放心,你對寶瑛的真心,我是明白了,這事寶瑛也有錯,不能讓你就這麼被她毫無理由的指責,你們兩個既然定親了,往後一起過日子,要面對的風風雨雨還多着呢?哪能總讓她這麼嚇唬你?我會幫你的。”顧羨同情的望着知硯,當即就是拍拍胸脯,表示這事包在他身上。
然而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到底還是向着自家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