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時,婁氏聽了鄰居這樣的話,未必會信。
可到了夜裡,她竟做起了噩夢,夢見她被一隻渾身花斑的毒蛇給纏上了,那毒蛇張着血盆大口要將她咬死時,她猛地一下尖叫着驚醒。
她心悸不已,害怕的想要找自己的夫君尋求安慰。
然而一抹牀邊,卻發現吳尤竟然不在!
婁氏迷迷瞪瞪的,視線在屋裡環視一週,正巧這時候聽到外頭更夫打更的聲音。
已經過了五更天了。
屋子裡還殘留着淡淡的薰香味道。
這是吳尤給她買的安神香,因爲怕她晚上睡不着覺,說這種薰香還是在錦繡綢莊裡頭買的,她一聽是綢莊裡出的,便認定是好東西,有時候晚上要是不好入睡,就會點上一根,很快便會入睡。
昨夜大概是一直想着最近倒黴的時,還有鄰居說她可能命犯小人,想的多了,便有些不好入睡,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着,吳尤見此,就給她點了根香。
可問題是,吳尤昨夜點了香以後,說他還要去書房看會兒書,怎麼這時候卻不見了人?
莫不是歇在了書房?
這時候離天亮也沒多久,婁氏在牀上翻了兩下身,還是怎麼都睡不着覺,乾脆就起牀。
她穿好衣服往書房去看了看,卻也不見吳尤的人影,這叫她心裡不禁犯嘀咕,這人一大早的天還沒亮,到底是去了哪兒?
婁氏疑惑着,卻也沒多想,而是做了會兒針線活兒,思索着去找那個老道人悄悄的事,隨後看時候不早了,便去打水燒水,準備早飯。
吳尤卻是在她早飯剛一做好,就從外頭踏入了家門。
只不過他大概還當婁氏沒睡醒,鬼鬼祟祟、躡手躡腳的進家門的樣子,剛好被婁氏看到。
“你是去幹啥了?偷偷摸摸的,簡直不像是回自己家呢!”她端着一盆水,正打算出門倒水,一見到這一幕,又想到他昨夜恐怕根本就沒在家裡住,頓時沒好氣的道。
“啊!”
然而吳尤卻是被這突然發出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當即便驚叫一聲。
待她一看婁氏正站在那裡,頓時鬆了口氣,接着卻有些心虛的眼神閃躲了兩下,才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的露水潮氣,朝她走近道:“你今兒怎麼起的這麼早?”
畢竟要按照往常,點了那安神香,她總要睡到辰時以後,誰知道今天竟然這麼早?
“做了個噩夢睡不着,就起了,你昨晚這是去了哪兒?”婁氏盯着他,依舊是沒怎麼多想的詢問道。
“我……”
吳尤仔細觀察着婁氏的神色,見她似乎並未多想,便照着早就編造好的話,說道,“原本在書房看書,後來看的有些累了,就出去散步,沒想到剛好碰到書院的一位同窗,他便說和幾個好友一起去他家中喝酒,他剛買了酒、買了肉,我想着反正時候還早,就一起過去了,沒想到這幾個人又詩興大發,又要行酒令,不小心就喝多睡着了,今天早上睡醒才發現不是在自己家中……”
說到這裡,他還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婁氏這時候跟他離得很近,聞到他身上確實還有一股酒味,便皺了皺眉:“你先去換身衣服,再洗把臉,然後就過來吃飯吧,今天你就不要外出了,我有事出去,你在家裡照看着孩子。”
“你要做什麼去?”吳尤隨口問了一句。
“我去找……”婁氏差點脫口而出,說自己要去找一個能通神明的老道人,幸好及時想到鄰居說過,最好不要讓家人知道這事,於是便趕緊改口道,“……我去找荷葉說會兒話去,聽說她男人前幾天又打她了,她想不開要鬧和離呢,我去勸勸她。”
她說着說着,倒也真的說出一件正經事來了。
荷葉是跟她關係極好的一個婦人,先前都是在沈七太太跟前伺候的,後來她們倆到了年紀,被沈七太太一前一後的放出來嫁了人。
只不過荷葉沒她幸運。
她嫁了個知道孝敬自己父母、也極其疼愛自己的夫婿,可荷葉的男人卻酗酒,有時候還會動手打她。
荷葉如今就鬧着要和離,可和離了孩子怎麼辦?況且,一個女人和離了,傳出去也不好聽啊!她打算去勸勸荷葉,哪怕是爲着孩子,也該忍忍,這男人不是人人都能像吳尤這樣知書達理,完全不會動手打女人的。
吳尤聽了,便不疑有他的點點頭:“這是應該的,大過年的,你過去的時候記得買點禮品,這爺們兒少有不打女人的,我看她男人平時還是知道疼她的,你好好勸勸她,叫她忍忍,這日子也就過去了。”
“是這個理兒。”婁氏十分贊同自家夫婿這一番話。
兩人說着話,吳尤去換了衣服洗了臉,婁氏則去把還在睡懶覺的孩子叫起來,一家人吃完飯以後,婁氏收拾一下,便出門去了。
不過她並未直接獨自一人去尋那道人,而是先去了荷葉那裡。
去之前自然是如吳尤說的那樣,先買了點心。
荷葉見到她來,也很開心。
兩人過去一起服侍出嫁前的沈七太太,沈七太太看重婁氏,而她則因爲跟婁氏關係一向要好,也得了不少的擡舉。
“家裡都拾掇利索了?怎麼今日想起來找我了?”荷葉親暱的拉着婁氏,進了屋裡,坐在爐子前。
婁氏來回看看,沒見到荷葉的男人,想着興許是外出去了。
她也拉住荷葉的手,帶着幾分同情的笑道:“這不是過年的嗎?總該來看看,我本來還想帶着孩子一起過來的,不過今兒還有點別的事,於是就沒有帶。”
“啥事?”荷葉一聽,就是問道。
“先不說這個,先說說你吧,你上回說打算和離,現在還這麼想嗎?”婁氏按住話題,轉而詢問道。
“是,我這次是一定要和離的。”荷葉一聽她提起這個,便是神色極其堅定的道。
“可孩子怎麼辦?你一個女人,離了男人,這日子怎麼過?怎麼賺錢養孩子?”婁氏勸說道。
“若娘,你跟我向來交好,以前在沈家時,七太太身邊幾個丫鬟,就數咱倆關係好,我也一向信任喜歡你,可越是這種時候,你越是不該這麼勸我,你說和離了孩子沒法養,那不和離呢?我怎麼辦?他一次次的打我,我做什麼還要忍耐下去?我絕不會忍了!你要是真把我當姐妹,就一個字都別再勸我!”荷葉笑笑,話語裡卻帶着幾分不容反駁的堅決。
婁氏一聽,面上便是一僵。
她聽着這話,自然有些不舒服,自己好心好意,想來勸勸荷葉好好過日子,可荷葉倒好,一頓話便把自己那些還未出口的勸說,都給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