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低頭不語,心裡充滿了愧疚,她知道顏家人不好相與,是一羣白眼狼。可她的丈夫顏富貴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他娶她進門後就處處護着她,悉心呵護,待她極好。縱使全村人都說顏富貴失蹤這麼久,八成是死了,但她依舊不願跟他斷了關係。
顏小婉看到這裡,暗暗在心裡嘆了口氣:她這親孃打定主意要待在顏家等她爹回來,怎麼會願意聽她外婆李氏的話,跟顏家人徹底斷了關係呢?
連顏小婉都能看得出來的心思,李氏又怎麼能看不出來?她的臉色更加難看了,重重地把湯碗放下,冷冷地看着林氏,準備臭罵她一頓。
李氏心想她能把蠢女兒罵醒最好,即使罵不醒,也得讓這蠢女兒知道,比起不知死活的顏富貴,活着的人才是最要緊的!
林來順眼看着李氏又要動怒,趕在她開口之前問林氏:“大妹,你心裡到底咋想的,你大大方方說出來。無論你有什麼打算,大哥都會支持你!”
他是贊成他娘李氏的建議的,顏家人太不是東西了,他不在家這些年,大妹吃了顏家人那麼多虧,受了那麼多苦。現如今更是害得他的外甥女小婉連命都差點丟了,林來順巴不得林氏跟顏家人徹底斷絕關係,早日逃出火坑。
退一步說,就算大妹不願意和離後再嫁,他也不會逼她,他已經做好了養她們娘倆的準備,有他一口吃的,絕不會讓她們餓着。
值得一提的是,他婆娘張氏前天晚上還跟他說起這事,她直抹眼淚還跟他表示了希望大妹和小婉都留在家裡,別再回顏家那大火坑去受罪。
林來順能看得出來林氏的心思,知道她心裡放不下顏富貴,一心想等他活着回來。可萬一那顏富貴不單純是失蹤,而是戰死後連讓屍首都找不到,大妹當真要傻等併爲他守寡一輩子嗎?
“晴丫頭,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打算!娘也好替你謀劃一二。”
李氏恨鐵不成鋼地看向林氏,她心裡那個氣啊,真恨不得撬開這蠢女兒的腦瓜,看看裡頭是不是裝了一腦子的稻草。
林氏一邊掉眼淚一邊說出她的心思:“娘,大哥,我不想和離。富貴他還活着,我要等他。我發了毒誓,不等就要被雷劈死。”
富貴走的那天,她對天發誓要等他回來。就算等不到他的人,等來他的屍骨,她也會等到見到屍骨爲止。不然,就叫老天將不守信的她活活劈死吧。
李氏聽到女兒最後與一句話,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你你你!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頭犟驢?你難道不知道顏家容不下你們娘倆了嗎?那老虔婆劉氏把你當畜生使,不讓你吃飽穿暖不說,你自己樂意吃苦受罪那就自己受着。娘知道勸不動你這死心眼的犟驢。
可你張開眼睛看看小婉,她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成了你這蠢驢的女兒!一天好日子沒過上,成日跟着你這個沒出息的娘吃苦受罪?啊?你這當孃的,心怎麼就這麼狠啊?你只想着你那點兒女私情,你想過你女兒嗎?我可憐的小婉啊,你怎麼就落在這犟驢的肚皮裡了啊?”
李氏手指一直戳着林氏的腦袋,氣急敗壞地罵她,最後反而把自己氣哭了,嗚嗚地哭起來。當孃的,誰樂意看着孩子受罪啊?當年她拼死拼活地把孩子養大,爲的不就是讓她過好日子嗎?可這蠢女兒放着好日子不過,非要跑回顏家那大火坑受罪,李氏這心就跟被刀剜了一樣,生疼生疼的。
林氏被親孃如何訓斥,她一句話都不敢說,除了哭就是哭。直到現在,林氏依然不後悔嫁給顏富貴,能嫁給他爲妻是她這一生最大的成就。
李氏紅着眼,氣狠了用力戳了林氏腦門一下,大聲說道:“早知道你會變成這樣,我就不該答應你嫁給顏富貴!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含辛茹苦把你養到十六歲。難道就是爲了送你去顏家受罪嗎?
劉氏那老虔婆眼裡只有銀錢,一天到晚只管催你織布,哪裡還記得你是個有血有肉的活人?小婉是你唯一的女兒,她何曾把小婉當親孫女看待?不然她能下得了那麼重的手?你到如今還想帶小婉回那狼窩,你怎麼這麼蠢啊!”
林氏是李氏生的第二個孩子,身爲大女兒的她打從六歲起就跟着李氏做事,手腳勤快,性格綿軟,逆來順受。劉氏那人的性子,李氏心裡清楚得很,所以她一開始非常激烈地反對這門親事。林氏這樣的性子肯定會被那劉氏捏在手心裡,任她搓圓捏扁。
但是,李氏攔不住女兒往火坑裡跳啊,林氏鐵了心要嫁給顏富貴,竟跟她說“非顏富貴不嫁”,差點沒把李氏給活活氣死。
當父母的永遠都贏不了子女,李氏這當孃的到底不忍心看着女兒一日賽一日的憔悴,最終只得應了。可要是再讓李氏選擇一次,她寧肯林氏跟她鬧上一年半載,恨她怨她也不願意她嫁到顏家受這十一年的罪!
林氏猛地撲過去抱住李氏,哭着說道:“娘,我舍不下富貴,我舍不下他啊。娘,求求您,別讓我跟富貴和離。娘,我要是不等富貴回來,老天會懲罰我讓我被雷劈死的。”
李氏氣到說不出話了,揚手狠拍了犟女兒幾下,不得不妥協:“好好好,我讓你再等他三年!要是三年後他還是沒信,老孃我拼着讓你怨恨一輩子,我也要讓你兄弟把你送顏家接回來!我決不讓我的女兒受那份罪!”
“我,謝謝,謝謝孃的成全。”林氏知道這是李氏最大的讓步了,她只得應了下來,母女倆抱在一起哭得很是傷心。
哪怕顏小婉早有心理準備,但她親眼瞧着林氏對愛的堅持,以及李氏不得不做出的讓步,依舊心酸不已。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盼望顏富貴早些回來,好讓她娘林氏早日脫離苦海,別再被顏家人折磨和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