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去逛了這麼一圈下來,太后和皇后的賞賜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容忽視的小財,而且這兩人送的禮物質量都是最好的,外頭拿錢都買不到的那種。《
安寧還開玩笑說道:“早知道如此,我們還不如多去幾個主位娘娘那邊請安一下,也可以賺一圈禮物回來。”
凌天晴撇了撇嘴,“她們的禮物,你收的安心嗎?”她最不耐煩應付那些人。
安寧沉思片刻後,誠懇說道:“的確很不安心。”
她開開心心地整理着今天收到的這些禮物,凌天晴還特地找出了一個大大的紅木箱子,專門給她裝東西用的,讓她帶回去。
安寧拍了拍紅木箱子,正色:“這個箱子必須要帶回我家,到時候可以給慧姐兒當嫁妝的箱子。”紅木一直以來都價格昂貴,有幾個紅木傢俱,都可以爲慧姐兒的嫁妝增色不少。
凌天晴笑着睨了她一眼,“你不自己留着?”
安寧笑而不語。她其實還真沒有成親的打算,除非是遇到了對的那個人。再說了,她身上的好東西也攢了不少。慧姐兒今年十三了,能攢嫁妝的時間也沒多少年了。
整理好了全部東西后,安寧同凌天晴一起用了晚餐,之後便早早休息了,畢竟明天一大早還要起來。
大約是凌晨六點的時候,她們便被宮女輕聲喚醒,安寧換上了一整套的朝服,凌天晴也是全套的公主服飾,看上去華貴逼人。
凌天晴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次的壽辰,對此十分有經驗,還對安寧說道:“等下多吃點東西墊肚子,那邊的東西很多等端上來以後都涼了。我們公主的還好一點,端上來之前好歹會放熱水中溫着。你那邊的話,估計菜大部分都是涼的。像我就從來都不在宴席上吃東西的。”
安寧嘴角抽了抽,也就是說那些菜餚就是擺着好看的嗎?
底下的人很快就端了一桌的早餐過來,除了養胃的小米粥,五六樣的小菜,豆皮包子和素菜包子,另外還有三種容易充飢的糕點。
安寧一點都沒客氣,聽從了天晴的話語,吃得飽飽的,然後坐在屋子裡發呆。
等時間差不多了以後,纔在百靈的帶領下,離開宮殿,來到大大的會場,走向她的位置。天晴作爲公主,又是個受寵的,位置自然十分靠前。安寧這個鄉君,位置不好也不壞,大概在中間的位置。她一眼望去,發現自己這一桌大概有十人,其中八個是那種已經出嫁的婦人,另外一個則是同她一樣,年紀大約在十三歲左右。難得見到一個年紀算相當的,安寧不覺有些親切,兩人便坐在一塊,還相互交流了一下身份。
這位姑娘名叫鄭清靈,是大名鼎鼎的鄭承安鄭丞相的孫女。鄭承安作爲兩朝元老,輔佐天子凌青恆三十多年,深受信任和寵幸。他膝下有二子一女,最疼愛的大兒子年紀輕輕便去世,只留下一個女兒,也就是鄭清靈。因此鄭承安寵愛這位孫女甚至超過了其他的嫡孫子,又怕孫女沒有父親,日後沒有依靠。在一次立下大功後,天子給他的賞賜中,他選擇給孫女一個更高的身份。凌青恆念在他一片慈愛之心,便封了鄭清靈爲鄉君。
因爲這一桌只有她們兩個小姑娘的緣故,其他的婦人對她們也很是寬和,在這種場合,基本沒有人敢遲到的,那不是找削嗎?
參加的人有不少,一眼望去,皆是安寧不認識的,她同鄭清靈說了幾句話後,便安靜地等待大周天子的出場。
在這種壽辰上,就算是最遲的都會早到半個時辰。
安寧很快也看到了一些她所認識的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安玲瓏、盧夢芙、丁瑜……只可惜這些人的位置距離她都挺遠的。
桌上擺着幾樣的涼菜,主菜肯定是等皇帝他們來了以後才上的,她基本沒看到有誰去夾幾筷子。
在宴席開始的前一段時間,每個皇子皇女也都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這讓不少人的精神一震。他們的到來就意味着時辰應該快到了。
接着等了一刻鐘後,在某個瞬間,大大的會場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像是有什麼力量讓所有人都失去了語言功能,只餘下沉默一樣。原本在發呆的安寧因爲這突然降臨的安靜而回過神來。她回頭看,卻看見大周天子穿着明黃色的龍袍,緩緩走來,他即使只是漫步前行,沒有說多餘的言語,做多餘的動作,那種屬於帝王的氣勢仍然壓得大家大氣都不敢出。
唯一能夠同他並肩走着的便是當今皇后娘娘,她一身的鳳冠霞帔,明豔中又帶着莊嚴的華貴,除了皇后,後宮之中也沒有人膽敢穿上這套鳳服。
在這一對堪稱璧人的帝后身後,四妃六嬪爭妍鬥麗,每個人的服裝和首飾都盡情展示了自己的美麗。至於其他的貴人常在,連在帝后身後走的資格都沒有,早就坐在遠遠的位置上,等待着他們的到來。
在這一行人腳踏在長長的用紅絲綢鋪成的地上時,所有人都垂下頭,不敢直視他們。
直到凌青恆坐到了最中間的主位,皇后坐在他身側的位置,下面則是坐着四妃和珍嬪,再來就是其他的嬪。
從座位的安排上來看,多少看得出這些妃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皇后娘娘即使不管事也依舊無可取代,珍嬪的地位則同四妃相當。許多人甚至心中想到,若不是妃的位置滿了,這位恐怕早就是珍妃了吧。
安寧擡眼掃過高高在上的帝后,又在幾個妃子中轉了一圈,卻突然怔了怔。
等等,她似乎有點明白爲什麼之前明明沒見過皇后娘娘,仍然覺得她面善了。那位珍嬪的氣質同皇后倒是有幾分想象,不僅是氣質,那雙眼睛更像。
郝蓉蓉的眉毛也像皇后娘娘。
德妃的話則是臉蛋更像一些。
她渾身不由一僵,若只是一個人同皇后娘娘有相像的地方也就算了,偏偏是好幾個妃子。她突然想起,郝蓉蓉初入宮的時候也是受過幾分寵愛的。在珍嬪娘娘出現以前,聽聞是德妃侍寵最多。
只有皇后娘娘,似乎給大家的印象十分模糊,只覺得她因爲身體的緣故,儘管鳳印在手,卻不怎麼掌事。還有廣爲人知的就是她賢惠的名聲,她似乎從不會主動爭奪帝王的寵愛,每逢三年一次的大選,倘若身體沒有問題的話,都會親自給皇帝挑選幾個千嬌百媚的美人。
倘若別人發現這點,說不定就要腦補一番帝后之間情深如海的愛情故事。安寧只覺得好笑,這算什麼?拿別的同皇后娘娘相像的妃子當所謂的替身?安寧並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想法,但是倘若她將來當真成親,她未來丈夫敢這樣做,還美其名曰深情款款,那她一定直接剁了對方的命根子。
她想起了昨日所看到的場景,即使聽到皇帝要來,這位皇后娘娘也十分平靜,就彷彿這些事情都已經不被她放在心上了。
當然,這所謂的一切更多的只是她的腦補而已,具體的真相如何,恐怕當事人才知道這些。
凌青恆坐在上座,高高在上地看着他的後宮和臣民,最後視線落在皇后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寧的錯覺,他在皇后身上停留的視線要多上幾秒鐘。
她在臺下,百無聊賴地聽着皇帝的開場白。
開場白後,文武百官率領大家一同跪拜皇帝,應該說,除了皇后娘娘外,其他人都得跟着拜一次。
來到古代,跪拜這種禮儀早就成爲了一種習慣,即使內心再不喜歡,安寧仍然可以做到禮儀上讓人完全挑不出半分的差錯。
凌青恆今年正好五十三,所以壽辰不算特別盛大,倘若是五十五,也就是後年,恐怕到時候南夏和草原以及諸多的小國都會派遣使者過來祝賀一把。
不少的地方官奉上了當地老百姓獻上的禮物,其中不乏幾樣珍貴的東西,凌青恆的神色倒是很平靜,鮮少有能夠讓他動容的東西。地方官送完禮物後,一些大臣也奉上賀禮,但這些賀禮也就是展示一圈罷了,大部分人的禮物無非就是字帖書畫這些風雅的東西。
在這其中,最出色的便是蔚邵卿的禮物。他所送的是一副的刺繡,刺繡上繡着的是京城河上圖,這是一幅長五米寬一米的刺繡,上面用的是一種淡彩水墨的方式繡出來,繡品本身薄如蟬翼,遠遠看着又猶如煙霞一般。上面竟是將京城上芸芸衆生都繡得活靈活現一樣,像是隨時都會從上面走下來一樣,而且還是難得的雙面繡。繡品被蔚邵卿用玻璃嵌着,架子則是紫檀木做成的。這禮物一拿出來,大家都倒吸一口氣。這樣的刺繡水平可謂是巧奪天工了。
凌青恆這樣見慣了不少好東西的,都忍不住讚了一聲,“邵卿真是巧心思,這又是你哪裡找來的繡娘做的?”
從邵卿兩個字,就可以聽出凌青恆對蔚邵卿的親近,讓不少人心中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蔚邵卿神色平靜,“這只是宣州一位李大家做的,臣見她繡活不錯,便讓她試了一試。”
安寧心中一動:蔚邵卿口中的李大家莫不是李豔?今日這事若是傳出去,李豔在刺繡這塊,也算是名動天下了。她不免爲自己的好友心生歡喜,嘴角也掛上了一抹喜悅的笑容。
三皇子凌文澤見凌青恆很是喜歡,想着將功贖罪,對蔚邵卿說道:“既然父皇喜歡,何不讓她進宮呢?”
安寧心中大罵:進你妹啊進!真以爲你們家皇宮是好去處嗎?
凌青恆還沒開口,一向保持安靜的皇后卻說道:“我觀這位李大家作品靈氣逼人,沒有普通繡孃的工匠氣,若是讓她進宮,反而拘了她,說不定會失去這份靈性,不如讓她在宮外,還要自在些。”
安寧瞬間對皇后的好感蹭蹭往上冒。
凌青恆笑道:“梓潼所言極是,我看這屏風倒是襯你屋內的擺設,不如直接擺你那邊。”
說罷,直接讓人送到皇后娘娘宮裡。
皇后神色平靜地謝恩。
衆妃見凌青恆當面給皇后做臉,一個個心裡酸得直冒泡,凌文澤則是一臉尷尬地退下。
在蔚邵卿之後,就沒有更出彩的禮物了。
至於安寧她們所送的禮物,連展示的機會都沒有,便直接收了起來,等壽宴結束以後皇帝再來一樣樣檢查。
安寧心中不免有幾分後悔:早知道是這種情形,她那份禮物還不如交給凌天晴幫忙獻上呢。
接下里皇子皇女的壽禮纔是大頭。大皇子凌文昭直接送了一本自己親自抄寫的經書。凌青恆十分和顏悅色道:“文昭你身體康健,便是給父皇最好的禮物了。”
凌文昭一臉感動,又說了好一番話語,父子之情看得其他皇子心中膩歪不已,偏偏面上還不能泄露出額外的情緒。
衆多大臣看在心裡,不免感慨:這大皇子若不是身體不行,恐怕太子之位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二皇子凌文欽送的則是一張大大的虎皮,表示這老虎是他親自打的,沒有任何侍衛的幫忙,還展示了一下手臂的抓痕。
凌青恆說道:“你有這份心意是好,但是自己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下次可不許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嘴裡這樣說,但話語之中的驕傲之情還是聽得出的,
三皇子所贈送的是一本書,大家一開始還以爲是他哪裡蒐集來的孤本,打開後卻發現是各種字體的萬壽無疆。有大氣磅礴的,也有歪歪扭扭的,顯然每個都是不同人的人所寫的。
凌文澤語氣完美地表達出他對自己父親的感情,“這是兒臣特地尋了八十一個八十歲以上的高壽老人,讓他們爲父皇您所書寫的萬壽無疆,只希望父皇您能夠真正萬壽無疆。”
這份禮物……瞬間便把前面兩位皇子的禮物給比成了渣。
更是有大臣跟着一臉感動:“三皇子同陛下真是父子情深。”
“三皇子的心意真是讓人感動。”
凌青恆之前因爲一些事對三兒子不免有幾分芥蒂,如今見兒子奉上這麼一份禮物,又情真意切地爲自己之前的做法道歉,心中的氣更是消散了大半,嘆了口氣,“澤兒你有心了。”
凌文澤順杆子上爬,“父皇能夠寬宏大量原諒我之前的過錯,兒臣便安心了。”
因爲有凌文澤這一份禮物的緣故,四皇子那黃金做的佛像也就只得了一句淡淡的不錯。
四皇子凌文允雖然年紀不算大,今年也就十三,但已經十分穩重,頗有幾分不以物易不以己悲的氣度——雖然在安寧眼中就是裝出來的,但落在大臣眼裡,又是一番的思量。
這四皇子也是人中龍鳳啊。
其他幾個年紀小的皇子送的禮物就沒那麼好了,但是皇帝對於這些年紀小的兒子也很寬容,一個個親切談話了過去,盡情展示他們皇家的親情。
等諸位皇子都送好禮物以後,便換成三位公主送禮物了。年紀最大的大公主凌天怡,直接拉着自己的兒子賣萌,三歲的小正太,口齒伶俐地說着皇爺爺福如東海的樣子別提有多萌了,直接萌殺在場所有母性的心。
凌青恆更是親自將自己的外孫抱起來,還問了好一些話。
凌天怡所送的禮物是荀陽子的萬壽圖,荀陽子是凌青恆十分喜歡的一位書畫家。偏偏這位命運多舛,在五百多年前,因爲被人誣陷寫了反詩,不僅一家老小都被斬首,就連他的好些作品都被毀了,流傳下來的作品並不多,也導致荀陽子的每一幅畫作皆是價值萬金。就連凌青恆這位喜歡他作品的人,到現在也就收集了三幅而已。
更別提萬壽圖這種極其吉利的圖了。
若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得保持所謂的儀態,凌青恆恐怕會立刻上前小心翼翼收起,他看着凌天怡的眼神更是分外的溫和,“怡兒你辛苦了。沒想到你真能找到這副。”
倘若是別人,這時候肯定是要表示自己不辛苦,給皇帝送禮物怎麼可能會辛苦呢?偏偏凌天怡就直接撒嬌,“是啊,父皇,你不知道,我爲了找這副,從年前找到現在呢。而且還是因爲之前就有線索才找到的。父皇,看在我辛苦一年的份上,你就給我那套我很喜歡的瓷器吧。”
這位不愧是受寵的,就連討要賞賜都討得大大方方的,而且還是當着文武百官的面。
偏偏凌青恆還十分吃這套,他一臉慈愛:“不過是一套瓷器,你若是喜歡,等結束後便自己拿去。”
凌天怡高呼萬歲,抱着自己的兒子就下去了,看她那速度,似乎趕着要去拿一樣。
衆人不由嘴角一抽,這位大公主還真是……若不是有因爲參了大公主一本而倒黴的御史爲前車之鑑,恐怕有不少人都想說幾句這大公主的不好。
不過凌天怡向來我行我素,即使有再多人蔘,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凌天怡走後,便是凌天晴送上禮物。
凌天晴直接讓白雪和百靈手捧着一大大的鐵托盤,托盤上擺放着好幾個小袋子,每一個袋子中都是裝着稻子,除此之外,還有厚厚的一疊紙。
凌天晴神情十分平靜,同之前幾個皇子紅眼哽咽的表現不同,就算祝壽詞也說的十分中規中矩。
唸完祝壽詞後,她視線落在托盤上,說道:“父皇,這是兒臣特地給您準備的禮物,這些都是兒臣這半年所種的試驗田的產出,挑選了一些,送給父皇。”
凌文澤因爲之前那禮物討了皇帝的喜歡,加上這位二妹當初還幫了那周安寧一把,同他作對,不由道:“妹妹倒是喜歡這些。”
二皇子凌文欽條件反射同他作對,“喜歡這個,總比喜歡鶯鶯燕燕好吧。”
這話說得凌文澤臉色發青,幾個皇子中,凌文澤最愛弄紅袖添香這套,後院中的妾室也是最多的。
對於兩個兒子之間的小小交鋒,凌青恆置若罔聞,注意力集中在那疊紙上,“這又是什麼?”
凌天晴嘴角翹起,“這養殖方式是安寧之前提出的,我試着種了好些,沒想到還真出了點成果,父皇若是有興趣,不如看上一看。”
凌青恆知道女兒不是那種喜歡愛吹牛的,她既然說了有成果,那定是結果十分不錯。他直接拿起論文,開始翻閱了起來。
這一翻閱,便是整整一刻鐘。
他在這邊看論文,底下也沒人敢催,更沒有人敢說上一句。
凌青恆的臉色是掩蓋不住的驚喜……這份論文數據的詳細不僅出乎他的意料,那所增加的三成收益更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別看三成收益似乎一般般,倘若每畝田地都能增產三成,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便增加了飽腹的機會。
他的目光如箭般釘在凌天晴那張平靜的臉龐上,語氣竟是有幾分的急切,“這上面的數據可都屬實?”
凌天晴道:“不敢欺瞞父皇,都是兒臣看着的。只是這數據雖然是我記錄的,但是論文卻是安寧寫的。”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的臉頰難得染上幾分的緋紅,“我寫的在那邊。”
她手指着另一疊稿紙。
其他的人則是十分好奇,也不知道這二公主究竟是寫了些什麼,居然引發了陛下這樣的舉動?這二公主也是個傻的,何不把功勞大部分放自己身上,非要一直提到周安寧不可。因爲凌天晴一直提到安寧的緣故,導致一時之間,落在安寧身上的目光炙熱了幾分。
有疑慮,有質疑,有好奇,也有羨慕和嫉妒。
凌青恆又拿起了凌天晴自己所寫的稿子,粗粗翻了一遍,不住地搖頭,臉上卻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他看着凌天晴的眼神十分和熙,“好!不愧是我大周的公主!這份禮物是今日我所收到的最好禮物!晴兒,這段時日,你真是受苦了,父皇看你臉都曬黑了不少。”
想到女兒半年在外頭種這些東西,凌青恆纔不管這是不是女兒的愛好,只覺得女兒果然是受了大苦,不僅瘦了還黑了。
凌天晴垂下頭,不鹹不淡說道:“這不過是女兒平時的興趣罷了。”
這話剛剛凌文澤也說過,凌天晴在這時候說出來,更像是在打他臉,凌文澤的臉有一瞬間黑了黑。
凌青恆直接說道:“你的這份功勞誰都比不上!嗯,今日朕便賜予你南州那塊封地。”
衆人皆驚。雖然說作爲公主,凌天晴將來肯定有封地,但那也是出嫁以後,沒想到現在就有。而且,南州那塊十分繁華,土地面積也不小,一塊封地都可以抵得上別人兩塊了。這樣的賞賜實在厚重。
凌天晴擡眼認真說道:“這份計劃是安寧想的,我只是按照計劃上做罷了。”
卻是完全不佔安寧的功勞。
凌青恆一臉慈愛,看着女兒的眼神更是充滿欣慰——還是她家晴兒好,從來都是這樣老實的性子,從不貪功。
“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我們大周倘若能多幾個你們這樣的,朕也就不用整日操心了。”
這評價簡直高的大家都無法直視了。
凌青恆的視線落在遠處,五十三歲的他聲音依舊洪亮,“周鄉君何在?”
安寧雖然也不想出風頭,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頂着在場所有人投注過來的複雜目光中站了起來,款款前進,在前面行了一個禮,不卑不亢:“見過陛下。”
凌青恆的神色十分的和藹,“安寧你同晴兒送了這樣好的壽禮,可有什麼想要的賞賜?”聽他言語的意思,竟是要讓安寧直接提要求。
衆人皆是一片譁然。
安寧怔了怔,說道:“臣有些貪心,想向陛下求一個恩典。”安寧作爲鄉君,在這種場合自稱臣別人也挑不出理。
這話出來,有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失望了:傻不傻啊,這時候就應該說自己別無所求,然後推掉賞賜來展現自己高風亮節的一面纔對。
凌青恆語氣有幾分好奇,“你想求什麼恩典?”他所知道的周安寧是一個聰慧又知進退的人,所以凌青恆根本不擔心她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
安寧臉上揚起一抹有些羞澀的笑容,“臣曾經給我娘買過一個鳳凰的簪子,我娘十分喜愛。”她的眼神有幾分的懷念,聲音越發的溫柔,如同潺潺流水一般緩緩流進所有人的心底,“偏偏我娘身份不夠,即使再喜愛,也不敢戴上,只敢私下拿在手中把玩。因此臣想向陛下求一個恩典,能夠讓我娘堂堂正正戴着她喜歡的首飾。”
鳳凰有關的首飾,一般都是八品以上的誥命才能佩戴的。
她溫柔的言語之間,毫無保留地展現出她同周李氏之間的母女之情,幾位大臣更是直點頭:這位周鄉君倒是個孝順之人,所求的恩典又着實感人。心中對於安寧的好感自然而然也就增加了。
沐浴在衆人目光之中的安寧仍然是從容鎮定的樣子,她靜靜地站在那邊,恭順說出自己心中的願望。
凌青恆的眼神柔和了不少,說道:“果真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你娘有你這樣的女兒,倒是有福。”
安寧笑道:“我有我娘那樣的母親,纔是我的福氣呢。”
凌青恆不由失笑,語氣十分溫和,“好,既然你有這樣的孝心,朕自然得成人之美。朕便賜予你娘四品的誥命。”
這對安寧來說,真的是一個意外之喜,她原本指望說七品就可以了,誰知道凌青恆直接來了個四品。四品啊……即使是知府夫人,也就是五品誥命。她娘在宣州那邊都可以直接壓所有官宦夫人一個頭了。
她欣喜道:“多謝陛下恩典。”
凌青恆道:“這是你應得的。”他頓了頓,問道:“你今日送來的賀禮便是這份論文嗎?”
安寧搖搖頭,“還有另一樣。”
凌青恆實在好奇,索性讓他的內侍張合去找出安寧的賀禮,看得其他人眼紅不已。這陛下對這小姑娘也太寵愛了吧。
十斤的冰糖都被她直接裝在不同的玻璃罐中,張合將這些碰到凌青恆面前。
凌青恆打開罐子,倒出幾塊,晶瑩如冰的冰糖在陽光之中,閃耀着淡淡的光華。從外表來看,這冰糖已經博得了大家的好感,更有不少人對着這同白砂糖不太一樣的冰糖十分感興趣。
臺下的安玲瓏心中更是十分得意:安寧可是送了她好些冰糖呢。
“這是?”凌青恆直接選了一塊小的放進嘴裡,其比起白砂糖又是別有一番的甜蜜,他敏銳地察覺到,倘若這冰糖出現在市場之上,所得到的利潤恐怕不會比白砂糖低多少。這周安寧還真不是普通的會發明東西,別人眼中珍貴的玩意她似乎總是能夠隨手做出。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她日後還會給他多少的驚喜。
安寧回答:“這是臣無意之間做出的冰糖。今日所送的壽禮,便是將這冰糖的做法獻給陛下。”
“做法?”凌青恆挑了挑眉,這丫頭居然如此大方?
安寧只是抿嘴一笑。
半響之後,凌青恆和顏悅色道:“你這丫頭雖然好意,但是朕也不好白白佔你一個小丫頭便宜,此事等壽宴結束後再議。”
安寧點點頭,又行了一禮後便退下。她若是再不走,恐怕就要被大家的目光給戳死了。
下面穆芊芊看着上面出盡風頭的周安寧,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她很清楚,恐怕今天壽辰過後,周安寧又要大大地揚了一回名聲。無論是她爲母求恩典,還是那冰糖,都足夠讓她出名了。
似乎自從這周安寧出現以後,她就處處不順,明明身份差她一大截,但是每每出手對付她後,倒黴的卻是自己,彷彿是天生的剋星一樣。前些時日,她甚至還因爲周安寧的緣故被疼愛她的父皇禁足,想到蔚邵卿爲了周安寧做到這步,她手帕都要被她給絞成麻花了。
穆芊芊不友好的視線都要化作利劍了,安寧哪裡感覺不到。
視線對上穆芊芊,她突然衝着她露出一個再甜美不過的笑容。這笑容落在穆芊芊眼中,無疑便是一個大大的挑釁,氣得她差點調教,偏偏在這種場合上,又不敢做出多餘的舉動招惹是非。
安寧下去後,三公主凌天蓉也送了她的禮物,她的禮物比起其他人來說,十分普通,就是一套自己親自做的衣服。雖然針腳有些問題,但凌青恆半點嫌棄都沒有,還親切地同三女兒說了幾句。
只是大家多少都看得出來,今天最大的贏家其實還是凌天晴和周安寧。
等所有皇子皇女的禮物都展示好了後,節目正式開始,一道道菜也送了上來。
清風飯、燒鵝、荔枝肉、琵琶大蝦、醬鴨掌……一道道美味佳餚端了上來。只可惜再美味的食物,若是冷了,也就失了幾分的興趣。安寧因爲之前吃得不少,所以只是象徵性地撿了幾筷子吃而已,然後便裝作對節目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要做到這一點的確不難,因爲節目也的確精彩。第一個節目便是霓裳舞。絲竹聲響,輕歌曼舞,那些舞女們身輕如燕,身姿搖曳動人,武動之間,裙襬飛揚起動人的弧度。
安寧聽說,這些節目都是後宮的妃子所排演出來的,比如第一齣的節目便是麗妃娘娘安排的。
四妃六嬪每個諸位都安排了一個節目,皇后娘娘倒是沒有,對此大家也能夠理解。
安寧十個節目看下來,覺得還是排珍嬪的最有創意,她居然直接將一首邊塞詩給改編成曲,其演奏氣勢磅礴,完美昭顯了大周那種君臨天下的風範。
幾個將軍更是按耐不住地拍手叫好,若不是這是在壽宴之中,恐怕性子急的還想來一段劍舞撒撒心中的熱血。凌青恆知道自己這些手下的性子,也不同他們計較,只是笑着吩咐那些將軍的身邊人注意看着他們點,省得那羣人不小心喝多了。
就連皇后娘娘聽着這曲,似乎都難得陷入了回憶之中。
總的來說,這場的壽宴稱得上是賓主盡歡。
壽辰持續到下午時便散了。同南夏那種動不動就慶祝三天相比,凌青恆這種只慶祝不到半天的壽辰稱得上十分的簡樸了。
大家陸陸續續準備回去,之前在宴席上聊得不錯的鄭清靈也同她約好,過幾天找她玩耍。
安寧倒也想和大家一起回去,偏偏她還得留下說冰糖的事情呢。
等她再次見到凌青恆的時候,凌青恆已經換了一套常服——不過他所謂的常服也依舊華貴非常。
凌青恆因爲對安寧的印象很不錯,所以語氣也十分和藹,更像是在拉家常,“別人有了方子後,都是想方設法藏着掩着,你倒好,全都一股腦送了上來。”
他這種態度無疑十分容易使人卸下心防,安寧好歹同凌天晴混久了,也稍微琢磨出這位天子的性子,知道他喜歡別人同他說實話,不喜歡別人態度太過端着。
她反問:“陛下想聽真話假話?”
凌青恆興致勃勃道:“你倒是第一個敢在我面前表示要說假話的人。”
安寧心道:她明明還沒真的說好嗎?再說了,在他面前說假話的人還少嗎?比如那幾個皇子,整天在他面前裝着自己無心皇位的樣子,一個個心裡還不是惦記得要命。
她面上卻道:“臣只是覺得陛下十分親切,因此不自覺搬出了家裡聊天的那套。”
凌青恆顯然十分吃這套,一點都不怪罪,“嗯,那你先說假話好了。”
“假話便是臣被陛下爲國爲民的情懷所感染,有什麼好的,都忍不住要奉獻出來。”
“那麼真話呢?”
她笑道:“真話是,臣只是覺得就算我將這些藏得好好的,最多也就是做到把東西賣到幾個州,沒法像陛下一樣直接向全大周鋪陳開來。既然這整塊利益吃不下,不如直接獻給陛下。”
這話是真的,凌青恆拿到醬油方子沒幾個月,如今大周基本每一個州都有打醬油的點,當時他們村辛苦了好幾個月,也就是向幾個縣推廣而已。
凌青恆道:“你都如此說了,我又怎麼好意思霸佔了你的方子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安寧含笑道:“臣也不過是仗着陛下仁慈,所以纔敢這樣肆無忌憚。”只是她即使再肆無忌憚,始終也保持一個十分好的度,從來沒有跳出凌青恆所畫的圈子。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話語顯然讓凌青恆很受用。
“我也不白白拿你的方子,宣州、南州同幷州,這三個地方的冰糖皆讓利於你。”
三個州的市場啊……也的確可以賺不少了。加上背靠皇家,到時候想必也沒人敢搗亂。
“多謝陛下。”
安寧樂滋滋道謝,又順理成章地幫冰糖弄了一個皇商的名額。她心道:這冰糖的利潤,到時候還可以分配給家裡人一些。
一天下來,凌青恆還是挺疲憊的,同安寧說了一會兒話後,便讓安寧離開了。
安寧當天倒是沒有直接出宮,準備在天晴這裡休息一個晚上以後再出去。
一到凌天晴宮殿裡,便發現她屋內擺滿了禮物。
她好奇問道:“這是陛下額外給你的賞賜?”
凌天晴搖頭,“是那些妃子送來的。嗯,也有一部分是給你的,畢竟我們兩個今天出了那麼大的風頭。”
對於安寧來說,今天最大的收穫其實是給她娘討到了誥命,其餘倒是其次。
不過白白送上門的禮物,她也就笑納了。
將禮物整理一番,她同凌天晴都早早便歇下了。
第二天起來便聽到了一個消息:季延一同穆芊芊解除婚約了。
安寧的第一反應就是:她的頭條被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