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邵卿的臉直接黑了,身上散發着不要錢的冷氣,至於安寧,早就笑得前俯後仰的。
哈哈哈哈,蔚邵卿的斷袖名聲,居然都傳回他師門當中了。
蔚邵卿這位小師弟膽子倒是挺大的,頂着蔚邵卿這張黑臉,沐浴在冷氣中,依舊不怕死地繼續嘀咕:“居然都帶回師門中了,可見傳言是真的,虧大師姐還替師兄說好話呢。”
然後又搖頭晃腦道:“只可憐同他定親的那女子。”
說起來,這不能完全怪這位小師弟,安寧一路行走過來,皆做男裝打扮,直到入了谷,爲了不被當做陌生人,才同蔚邵卿一起摘下面具。儘管如此,她因爲沒帶女裝的緣故,打扮上看起來仍然是俊秀到了極點的少年,頗有雌雄莫辯的感覺。
結果蔚邵卿這位師弟就這樣誤解了。誰讓蔚邵卿的斷袖之名已經傳到谷中了,這也是託了童若雪的緣故,童若雪最大的樂趣便是看着自己那從容鎮定的師弟變臉,難得有這樣的黑歷史,自然是死命宣傳了。
這小師弟的年紀又小,蔚邵卿出谷的時候,小師弟對他沒多大印象,根本不知道他的性格,自然是童若雪怎麼說他就怎麼全盤接受了。
安寧扭頭看了看蔚邵卿的黑臉,不住地捂嘴笑,她相貌生得好,笑起來的時候,眼中盛滿了漫天閃爍的星辰明豔不可方物,那種性別的差異越發模糊起來。
小師弟雖然還不算少年,只是男孩,卻也是知道美醜的,看了安寧,忍不住在心中嘀咕:如果是這樣的人,倒是可以理解師兄爲何會喜歡上男子了。
蔚邵卿自然不會任他繼續誤會下去,直接說道:“這是我的未婚妻周安寧。”
在說到未婚妻三個字的時候,他嘴角不自覺上揚起來,能夠在安寧的名字前面冠上他的名號,這種心理的滿足感實在難以用言語描繪。
小師弟莫伊怔了怔,周安寧這名字聽起來似乎很耳熟啊!
等等,不就是那大周的縣主,二師兄指婚的對象嗎?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安寧,似乎弄不太明白安寧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安寧見他呆呆的樣子,覺得分外有趣,笑道:“我只是女扮男裝罷了。”
莫伊迷迷糊糊道:“那師兄到底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安寧笑嘻嘻地調戲了他一把,“你猜?”
蔚邵卿輕輕咳嗽了一聲,在安寧的手心撓了撓,這丫頭越來越愛玩了。
莫伊脫口而出,“女的!”
安寧樂了,“爲何你這麼確定?”
莫伊道:“因爲你好看。”如果師兄的未婚妻是這麼好看的女孩子,那他哪裡還會看得上男的呢。
安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不錯,有眼光。”
莫伊甚至能聞到安寧身上淡淡的馨香,溫柔而清新,不知道爲何,他突然覺得耳朵有點熱。
蔚邵卿再次黑臉,他拿下安寧的手,淡淡地看了莫伊一眼,“你在這裡做什麼?師傅讓你過來打瞌睡的?”
莫伊這纔想起自己練功練到一半,因爲陽光太舒服而打起了瞌睡,結果現在被師兄抓到他開小差了。他抓了抓自己的臉,聲音帶着一絲懇求,“師兄……”
師兄千萬別告狀到師傅那邊啊,不然他就慘了,肯定會被罰蹲半天的馬步的,想到自己蹲馬步蹲到兩條腿都僵硬了的未來,莫伊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蔚邵卿呵呵了一聲,直接拉着安寧便要走進谷內。
莫伊上躥下跳的,又是賠罪,又是求饒,蔚邵卿依舊不爲所動,將冷酷師兄的路線進行到底。
安寧見他這樣活潑的樣子,倒是想起了聰哥兒。之前聰哥兒太過活躍,她覺得聰哥兒不夠沉穩。如今如她所願沉穩了,她反而懷念起來,因此看到莫伊,便想起了以前的聰哥兒,連忙爲他說話,“好了,莫伊還是個孩子呢,你一個師兄好意思同他計較。”
剛剛蔚邵卿已經向安寧介紹過,這是他的小師弟莫伊。
莫伊聽了,連連點頭,一邊感激地看着安寧。
蔚邵卿一副沉思的樣子,片刻之後,纔不緊不慢道:“好了,上躥下跳的,成什麼樣子。還不快快去練功,省的等下師傅見到你又在偷懶。”
莫伊一聽便知道師兄這是放過他了,歡喜地哎了一聲,又對着安寧擠眉弄眼的,然後一溜煙消失在他們面前。
蔚邵卿搖搖頭,他這師弟,在谷裡呆得久了,鮮少同外人接觸,所以仍然是一片赤子之心。
安寧看着他的背影,然後拉着蔚邵卿的手,道:“你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給她送好感度啊。
蔚邵卿脣角揚了揚,沒承認卻也沒否認。
安寧心中感動,笑道:“謝謝你啊。”
蔚邵卿在前面領路,安寧與他並列走着,至於蔚景他們,因爲蔚邵卿的師傅不太喜歡見外人的緣故,所以他們幾人都在門口等着。
大概走了一刻鐘,安寧穿過花海,卻看到了一個破廟。雖然現在是八月,仍然是炎炎夏日,可是這山谷卻涼風習習,全然沒有暑熱,微風送來了花的香氣,令人聞之神清氣爽。
只是視野之中的那破廟卻同這美麗的花谷格格不入。寺廟殘破不堪,山門傾塌,一聲聲的木魚聲傳了過來,叩叩叩。
說也奇怪,這木魚聲卻讓人的心情不自覺地變得寧靜下來,就連腳步也下意識地放輕了不少。
難道,這是蔚邵卿那位師傅所在的地方嗎?
作爲蔚邵卿的師傅,應該是不缺錢纔對,可是這破舊的寺廟,卻完全沒有要修建的意思。
安寧跟隨蔚邵卿走了進去,木魚聲也悄然停止,一個看起來只有四十歲的僧人轉過頭,靜靜地看着他們,那雙眼睛平靜無波,像是將所有的情緒掩蓋在最深處,他的神色淡淡的,身上有着一種得道高僧特有的出塵氣質。
“你們來了。”
蔚邵卿直接跪下,“見過師傅。”聲音恭恭敬敬的。
安寧呆了呆,這位便是蔚邵卿的師傅嗎?說也奇怪,蔚邵卿的師傅是和尚,他師叔卻偏偏是道士,這兩人沒打起架也是神奇。
安寧也跟着蔚邵卿一起跪了下來,“見過大師。”
僧人的脣角勾了勾,“起來吧。”
他的眼中帶着淡淡的笑意,低着頭的安寧,並不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複雜。
安寧和蔚邵卿一起起身。蔚邵卿直接說道:“師傅,這是安寧,我的妻子,我今日帶她過來看你了。”他說的是妻子,而不是未婚妻。
僧人臉上仍然是淡淡的笑意,語氣很和熙,“的確是個好姑娘。”
蔚邵卿似乎早料到他會這樣說,上前道:“今日過來,除了讓師傅見一見安寧,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師傅幫忙。”
蔚邵卿將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僧人略一沉吟,道:“等下我便幫你們定一個良道吉日,若是有外人問起,你們推到我身上便是。”
話語之中蘊含着自信,彷彿堅定地認爲自己若是定了,便沒有人敢指摘一二。
安寧對他越發好奇起來,這蔚邵卿的師傅究竟是什麼人物呢,像這樣的人,年輕時候定是風雲人物,偏偏卻窩在這幽靜的山谷中,呆在這破廟裡,而且頗爲怡然自得的樣子。雲水道人同他相比,要更會享受一些。
安寧看出他們師徒有話要說,便先道:“這附近的景色真是好看,我先過去逛逛。”
蔚邵卿眸光溫柔,“別走太遠。”
安寧笑道:“知道了,你當我是小孩子嗎?哪裡還會迷路。”
她向這師傅行了一禮,便轉身先走了。她說的也不算虛話,她的確是對這山谷十分好奇。
等她離開以後,僧人——也就是宏遠大師道:“她便是南夏的聖女吧。”
蔚邵卿點點頭,又道:“在我心中,她便只是周安寧,我未來的妻子。”
宏遠大師轉過頭,看着古舊的佛桌上那慈眉善目的佛主,嘆了口氣,“她選擇了大周,至少可以保大周與南夏一百年的安寧,一百年的和平,足以讓衆多民衆安居樂道。”
蔚邵卿道:“師傅你當初讓我接近她,不也是這個原因嗎?”他的聲音像是壓抑着某種的情緒,在面對自己一直以來尊重的師傅,難得產生了抗拒的情緒。
他看着似乎永遠不曾行差錯步的師傅,“倘若安寧所選擇的並非大周,那麼師傅你會殺了她嗎?”
宏遠大師的眼中閃過一絲的悲痛,那悲痛轉瞬而過,又化作了平靜,“倘若殺一人可以拯救十萬人,那麼我會毫不猶豫選擇殺一人。”這是他所選擇的道路,他的慈悲。
蔚邵卿道:“若有那麼一天,我會保護她。”至少會護得她的周全。
宏遠大師道:“邵卿,我比誰都希望你們兩個能夠幸福。你們兩個若能在一起,便是最好的結果。”
蔚邵卿沒說什麼,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師傅能夠對諸多的平民百姓分外慈悲,爲他們的喜而喜,爲他們的憂而憂,可是卻對自身格外的無情,毫不動搖地行着自己的道。
宏遠大師手以某種不快不慢的速度捻着佛珠,片刻之後,他臉上忽的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你那未婚妻恐怕迷失在那紫荊花中,你還是快去將她帶回來吧。”
蔚邵卿知道師傅的占卜素來沒有出錯的時候,連忙過去尋安寧。
宏遠大師看着一向穩重的弟子難得急切的腳步,搖搖頭,然後開始算起了所謂的良辰吉日。
周安寧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若是她同邵卿能夠這樣圓圓滿滿的,那再好不過了。只是這姑娘不同於其他人,命格竟像是籠罩着一層的迷霧一樣,看不清晰,連帶着同她一起的弟子,命運也終究未定。無關緊要的小事倒是可以算出,可是一些涉及到重要抉擇口的卻瞧不見。
即使是他,也無法再窺探他們兩人的命運,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表情說不出是悲是喜,隨即念起了經文。
……
安寧從廟裡出來後,便順着一條小溪流慢慢往上走。
這山谷的景緻當真優美動人,即使是她這個逛過皇宮御花園的人,也不自覺流連忘返了起來。這種天然去雕飾的純淨美麗,並非那些人工修建而成的鮮花盆栽可以比較的。
微風吹起她的袖子,陽光的溫度也剛剛好,加上縈繞在周圍的淡淡花香,安寧感覺自己被薰得有些昏昏欲睡。這也不能怪她,她這幾日都在趕路中,本身就挺疲憊了,加上現在的環境也實在適合睡覺。
她走到小溪旁邊,彎腰捧起清澈的泉水,往臉上潑了潑,這才感到睏意消失了一點。
她繼續往上走,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紫荊樹中。安寧以前所見過的紫荊樹好看歸好看,卻不像這一片紫荊樹一樣高大。紅色、粉色、花白色、紫色、藍色,紫荊花的花期又長,此時正是盛開的時節。放眼望去,落英繽紛、華麗濃豔,紫荊花的香氣在空氣中隱隱浮動着,沁人心脾。種植這一片紫荊花明顯是園林的好手,居然將紫荊花嫁接在了那種高大的上,因此不僅顯得樹體高大,一棵樹上甚至有兩三種顏色的紫荊花。
安寧欣賞着這一片紫荊花的美麗,偶爾有花瓣落在她身上,她也不拿下,放任它們在身上留下暗暗的香氣。
偶爾還會伸手接住這些飄落的花瓣。
等走到累了,她索性坐下休息一會兒。安寧直接坐在樹下,她所選擇的這棵樹恰好又在溪旁,溪水靜靜地流淌着,安寧甚至可以看到底下的小魚在清澈見底的溪水中悠然自得地甩着尾巴。
微風拂面,安寧心中一動,直接脫下鞋子,將腳丫子放入溪水中,溪水涌了過來,安寧坐在樹蔭下,那種睏倦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她眼睛不自覺地合上。
朦朦朧朧中,她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一個夢境之中。夢裡的她衝着嬤嬤撒嬌着要出去玩,最後嬤嬤只是哄着說等她長大以後。
忽的安寧覺得鼻子似乎有點癢,睜開眼,正好看到蔚邵卿手裡拿着一個狗尾巴草,很顯然剛剛安寧睡覺的時候,他正拿着這狗尾巴草撓安寧的鼻子。
見安寧醒來,蔚邵卿微微一笑,“醒了。”
安寧剛醒來,仍然有點迷迷糊糊的,她點點頭,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這麼快就找到她了?這山谷面積可不小,找起人來還真不太容易,安寧剛剛來的時候,身上還帶着一個哨子,打算萬一不小心迷路了,就吹吹勺子,誰知道卻沒排上用場。
蔚邵卿沒回答,只是對她說道:“這裡的溪水偏涼,別泡太久的水。”
安寧眯了眯眼,一臉愜意,“這裡挺舒服的。”在夏天時候,那就是個避暑勝地啊。
不過蔚邵卿都這樣說了,安寧便將腳收了起來,畢竟泡太久了,也的確不太好。她用手絹擦乾腳後,重新穿好,手絹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等慢條斯理穿好鞋子後,安寧擡頭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蔚邵卿脣角緩緩勾起,“師傅算出來的。”
安寧睜大眼睛,語氣有些不可置信,“這麼厲害?”
蔚邵卿笑笑不說話,又伸手摘掉她頭上的花瓣,甚至還將她歪了的玉簪給重新別好,整個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帶着一種天然的美感。
安寧同他滿滿走着,蔚邵卿道:“我師傅很喜歡你。”
安寧嘴角翹了翹,“我一直都很受長輩歡迎的。”
說話的同時,心中也鬆了口氣。蔚邵卿的師傅明顯對他來說,意義非凡,安寧自然也希望能夠同他處好關係。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位宏遠大師總給他一種距離感,和雲水道人不同。在雲水道人面前,她可以嬉笑怒罵,隨意地同他調侃,可是在宏遠大師面前就不敢。
說起宏遠大師,她的確聽說過他的名頭,據說曾經是大周的國師。他做過的最出名的一件事,便是預言了大周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地震,而因爲他的預言,也使得大周沒有遭受太多的損失,從此國師之名遠揚。只是不知道爲何,在二十年前,在凌青恆的帝位徹底坐穩了以後,宏遠大師卻辭了這國師的名頭,退隱江湖。
儘管二十年未曾重新踏入京城,但人們偶爾還是會提起這位國師,若是他們成親的時間由他所定,那麼還真不會有多少人敢對此大放厥詞,這就是所謂權威的力量。
她想,即使是爲了他的好意幫助,她也願意同蔚邵卿一樣,恭恭敬敬地對他。
她輕聲問道:“你師傅他喜歡吃什麼?”
蔚邵卿語氣帶着淡淡的歡喜,“他平時只吃齋菜。不過安寧你的廚藝一樣很好,師傅一定會喜歡。”
安寧笑了笑,“那好,到時候我來做菜,你來洗菜好了。”
蔚邵卿點點頭,直接就應了下來。
這山谷中,最破舊的便是那宏遠大師平素所呆的寺廟。蔚邵卿他們所住的地方倒還好,乾淨幽靜。
晚飯的時候,莫伊原本還摘了好些菜,準備下廚的,結果看見廚房裡的蔚邵卿和安寧,怔了怔,問道:“你們要炒菜嗎?”
安寧笑眯眯地看着他不高的個子卻拎了兩大框的蔬菜,道:“放下吧,今晚我和你師兄做飯即可。”
她頓了頓,想起還在外頭的蔚海等人,扭頭問蔚邵卿:“蔚海他們在外面有飯吃嗎?”她明明記得這山谷距離最近的城鎮至少也得走半天的路程。
蔚邵卿平靜道:“等下順便將他們的份也一起做了。若是太累的話,便讓他們自己隨便抓幾隻山雞野兔烤來吃。”
安寧一邊挑選着籃子裡的菜,一邊抽空給了蔚邵卿一個白眼,有他這樣不體恤自己下屬的上司嗎!
她將廚房中所有的菜都看了一下,決定做美味營養的八寶湯、香泥藏珍和絲雨菰雲。八寶湯其實是將胡蘿蔔、蓮藕、甜玉米、紅皮花生、眉豆、綠豆、薏米、新鮮腐皮、蜜棗這些一起燉了。香泥藏珍和絲雨菰雲皆是她前世所吃過的十分美味的素材。一道是芋泥,一道是紅燒白菜,裡面加冬筍、香菇和冬粉。
安寧想了想,覺得單單兩菜一湯太過單調了,又做了兩道清炒的蔬菜。
她十分可惜的是,這廚房中沒有面筋,不然她便可以做出幾樣味道同肉菜十分相似的齋菜了。
出乎她的意料,蔚邵卿洗菜的時候,顯得十分有模有樣,顯然不是生手。
見到安寧臉上的疑惑,蔚邵卿道:“以前在這裡的時候,大師姐負責做菜,我和逸成負責洗菜。”
安寧問道:“若雪手藝如何?”
蔚邵卿露出了一顆不堪回首的表情,安寧忍不住笑了。
看蔚邵卿洗菜實在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他手指翩飛,如同上好的工藝品,指節分明,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含着某種韻律一樣,手腕白皙,卻又透着一股的力量。
安寧閒了的時候,就直接抱臂看着他洗菜,等洗好了以後,纔開始做菜。
加上外頭的五個人,安寧總共得做九個人的分量呢。正好莫伊還砍了一些竹子,安寧便順便做起了竹筒飯。
等做完這些菜,也花了她半個時辰,就算山谷再涼爽,窩在竈臺前做菜,也是挺熱的,幸虧蔚邵卿還直接拿起了一個大扇子,不時給她扇風一下,她纔沒做得一身汗。
等做好飯菜以後,她分出一些,給外頭的蔚景他們,然後讓莫伊帶過去,莫伊看着那些菜色眼睛都亮了起來。雖然他還沒品嚐到味道,但是從賣相和香氣就可以看出,這菜定是極美味的,把他自己平時做的那些菜,都襯成了豬食。
安寧將飯菜給端了出去,莫伊很快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滿身的汗。蔚邵卿一看他這樣子,便說道:“他定是使用輕功飛過去,又飛回來。”
宏遠大師淡淡地瞥了莫伊一眼,說道:“他平時練功若是有這樣的動力,那我就安心了。”
莫伊聞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別看莫伊看起來挺好動的,但是在吃飯的時候,該有的禮儀一樣不缺。而蔚邵卿、安寧和宏遠大師吃飯時的儀態,都可以作爲貴族的教科書典範了(安寧純粹是被衛先生按照宮廷之中的標準訓練出來的)。
四人安安靜靜地吃完以後,莫伊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此時的眼睛比天空的星辰還要閃亮,“我覺得我比二師兄好多了,我會說笑,不會讓你覺得無聊,會哄你開心。姐姐還是拋棄二師兄,嫁給我好了。”
說話的同時,還不忘看着桌上的盤子,心道:倘若這位姐姐願意嫁給他的話,那麼他日後就可以每天都吃這些美味的菜餚了。
蔚邵卿的臉直接沉了下來。他這小師弟膽子還真大,居然當着他的面就挖起了牆角。
安寧簡直要被他給逗笑了,這位小師弟真是太好玩了。
蔚邵卿冷哼道:“你想太多了,安寧是我未來的妻子。”
若不是看小師弟只是單純地爲了美食,他肯定要好好揍他一頓。
宏遠大師則是手裡捻着佛珠,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一幕。
莫伊直接衝安寧撒嬌道:“姐姐,我比我二師兄好,對不對?二師兄的性子悶死了,哪裡有我好玩。”他竭力在安寧面前,推銷自己的好處,恨不得安寧直接點頭答應下來。
安寧笑道:“你即使有千般好,也有一樣不及他。”
莫伊急切問道:“哪裡不如我師兄了?”
安寧笑眯眯道:“你師兄長得好,我再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了,吃飯的時候就着他這張臉,都能多吃一碗飯呢。”
雖然說慕清玄和季延一的長相能夠同蔚邵卿平分秋色,但是架不住蔚邵卿還有情人眼中出西施的加成在啊。
莫伊看了看蔚邵卿的臉,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嘆了口氣,一副沮喪到了極點的樣子,“師兄長得的確是比女孩子還好看。”
蔚邵卿身上直接殺氣四濺,也就莫伊這個神經大條的才感覺不到,還在那邊抱怨道;“外頭的女孩子,是不是都更喜歡臉啊,完了,我以後是不是會找不到老婆了?”
莫伊平時鮮少出谷,谷內所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都有專人送過來,導致他在谷中,所見到的都是蔚邵卿、童若雪這些高顏值的人,就連宏遠大師,看他相貌,也知道年輕時候肯定是個美男子。這導致他便以爲自己的相貌不怎麼樣,事實上,他的相貌,至少也是中上的水平。
安寧覺得他再繼續說下去的話,恐怕很有可能會引發“師兄弒殺師弟”這樣的慘案,本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想法,她拉了拉蔚邵卿的手,說道:“我們去看星星吧,這山谷裡的星空感覺都比別的地方好看呢。”
就如同那天池一般,這裡的天空給人的感覺似乎比別的地方要更近一些,這些星星嵌在漆黑的夜空中,像是奪目的鑽石,閃耀着獨屬於自己的光芒。
同心上人一起欣賞夜空的確是美事一樁,蔚邵卿很快就將心動化作行動,還自己帶着安寧到了山谷最高處的石頭上。這石頭長約五米,寬約四米,上面足夠並列躺好幾個人了。當然以安寧的身手肯定是上不去的,蔚邵卿也不放心讓她爬上來,所以直接摟着她的藥,飛了上去。安寧也享受了一把那種輕功的感覺。
安寧同蔚邵卿一起坐了下來,望着頭頂的星空。
一種美好的靜謐在兩人之中緩慢流淌着。
看着頭頂的星星,她的心情似乎也不自覺沉澱了下來,只餘下一片的寧靜。自古以來,星空一直都是百看不厭的美景,即使什麼都不做,便是最大的享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蔚邵卿開口了:“我只有臉好看嗎?”
聲音中還難得帶上了一點的委屈。
安寧呆了呆,蔚邵卿這是在向她撒嬌嗎?
她扭過頭,視線卻正好觸及到他的目光,蔚邵卿的眸中像是最深沉的夜色,彷彿能夠將一切的光亮都埋葬在其中,就連她的視線似乎也要一同被吸入那漩渦之中。
明明此時的夜風吹在身上有點涼,安寧卻感到臉頰和耳朵都涌起了一股的熱度,好一會兒才垂下眼眸,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語言功能,“除了臉好,你還有好多優點呢。”
“比如?”蔚邵卿的頭靠了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安寧下意識地想要後退,遠離他充滿侵略感的氣勢,卻忘記自己身後可沒有東西靠着,這一後退,身子直接後仰,頭一栽倒,差點就要直接撞上這堅硬的石頭。
蔚邵卿卻隨着她的姿勢,一同躺了下來,與此同時,手直接蓋在安寧的腦後,有他的手做墊背,倒不至於讓安寧的頭直接撞到石頭。
安寧轉過頭,看着他,蔚邵卿並沒有將他的手收回,依舊墊在她的腦後。
安寧直接將頭移了移,從手心移到了手臂的位置,便形成了一個靠在他懷中的姿勢。
她的聲音在這夜風之中,顯出了幾分溫柔,“剛剛你問我,你有哪些好,你長得好,十分符合我的喜好。還有錢,至少嫁過去以後不用擔心我吃糠喝稀。”
蔚邵卿聞言,眼睛危險地眯起。他怎麼覺得安寧說的這幾點,好多人都符合條件,並不僅僅只是他能做到。
安寧笑了笑,聲音因爲遮掩不住的笑意而含糊成一團,“而且,你還對我好。”就連剛剛第一反應也是護住她,想到這裡,她的頭又往蔚邵卿的懷裡縮了縮,蔚邵卿也將她環着,兩人姿勢親密。
她還看了看蔚邵卿的手,發現蔚邵卿的手沒因此受傷,這才鬆了口氣,繼續道:“不過最重要的一點,卻是我喜歡你。因爲喜歡你,所以才選擇了你,這點比什麼都重要。”
安寧原本就不是扭捏的人,在正視了自己的感情,便下了與他攜手走過剩餘人生的決定以後,便不再吝嗇說出自己心中的情感。
在這一刻,蔚邵卿的胸口激盪着一股複雜的情感,有欣喜、激動、還有驚訝,這突如其來的狂喜甚至更甚於他當時因爲功勞被皇帝冊封的時刻,他下意識地將她環進懷裡,儘管很想緊緊地抱着她,卻又怕力道弄疼了他。
所有的情感最後只化作一句嘆息,“再多說一些。”
他說話的時候,呵出的氣噴灑在安寧的臉上,她剛剛傾吐肺腑之言已經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這一眼怎麼看都像是嬌嗔,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軟玉溫香再壞,特別是這對象還是喜歡的女子,作爲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若是蔚邵卿一點反應都沒有的話,那反而應該要擔憂是不是有隱疾了。此時的蔚邵卿便陷入了這種甜蜜的折磨之中。他唯一慶幸的是,他雖然環着安寧,但兩人之間仍然留有一些餘地,不然恐怕早被發現自己身上的異樣了。
現在的他最應該做的便是鬆開手,可是卻又捨不得,只好用最大的意志力忍了下來。
安寧卻還不知道,含笑道:“不過我剛剛也想好了,即使你沒錢也沒事,反正我有銀子,我包養你也是可以的。”
放現代的話,蔚邵卿這樣的相貌,若說願意被包養,那肯定多得是那種願意一擲千金的富婆。
蔚邵卿低低地笑了笑,聲音有種別樣喑啞的性感,“能被縣主包養,是小的榮幸。”
安寧樂了,說道:“那好,既然被我包養了,那就是我的人了,嗯,從今天開始,你便得準守三從四德。”
或許是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蔚邵卿十分配合地詢問:“何爲三從四德?”
“所謂的三從四德,那就是妻子出門要聽從,妻子命令要服從,妻子講錯要盲從,妻子化妝要等得,妻子花錢要捨得,妻子生氣要忍得,妻子生日要記得。若是做不到的話,我便只能忍痛休了你。”
她洋洋灑灑地將新三德四從給說了一遍。
蔚邵卿略一沉吟,道:“倘若我全部做到的話……”
“你若不離,我便不棄。”安寧也許下了自己的諾言,此時她覺得自己同蔚邵卿的身份似乎來了一個對調。
“好。”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是蘊含着蔚邵卿此時所有的決心。
他嘆息道:“四年,終究太久了。”他還得再等四年,才能讓安寧成爲他明謀正娶的妻子。
安寧問道:“你師傅定下時間了嗎?”
蔚邵卿道:“師傅說可以定在四年後的三月份,具體的吉日還在計算當中。”
安寧想了一下,覺得三月還算不錯,至少天氣不會很熱,她可不想成親那天熱出一身汗。
明明前面還在看星星,到後面便成了兩未婚夫婦在那邊談情說愛。
安寧前世的舍友在談戀愛的時候,每天都能夠同她男朋友說兩個小時的電話,那時候的她還在疑惑,爲何那種沒有意義的對話也能說那麼久,等自己真的陷入愛情之中後,才發現,當真的遇到真正喜歡的人,即使是沒意義的言語也充滿了甜蜜的味道。
說着說着,安寧的眼皮也困了起來,或許是因爲身邊的人是她可以信任的蔚邵卿,她也十分放鬆地放任睏意席捲而來。
蔚邵卿動作很輕,沒有吵醒她,等時間差不多了以後,纔將她輕輕抱起,使用輕功,回到屋內。
安寧在谷內所居住的屋子就在他屋子的隔壁,蔚邵卿輕手輕腳地將她抱回牀上,又將被子給她蓋好,讓安寧不至於半夜不小心着涼。
等做完這一切以後,他看着安寧恬靜的睡顏,脣角微微勾起淺笑的弧度。
然後才轉身出屋子,現在的他,需要洗一下冷水澡。
結果沒等他過去,宏遠大師已經準備好了一壺的涼茶,放在他屋內的桌子上,還對他說道:“我覺得你這幾天需要多喝點這個,清涼降火。”
少年啊,衝動一把也是正常的。
這意有所指的話語讓蔚邵卿的眼皮跳了跳,他的師傅偶爾也會有這樣不正經的一面。他正想開口說什麼,忽的窗外一道流星閃過。
蔚邵卿同宏遠大師同時轉頭,宏遠大師原本微笑的臉也變得嚴肅起來。他走到窗前,看着夜空,手指比劃着什麼。
片刻之後,他嘆了口氣,說道:“帝星墜落了。”
這簡單的話語讓蔚邵卿的心一緊,這意思是有哪個皇帝駕崩了?
宏遠大師嘆了口氣,“這帝星屬於南方之屬,南夏王駕崩了。”
在蔚邵卿的印象中,南夏王的身體還是挺可以的,若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再活個十年根本沒有問題,沒想到駕崩的居然是他。
他同宏遠大師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皆產生了一個共識:南夏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