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顛了顛手中那塊暖玉,眼底流露出一絲的不以爲然,雖然是還不錯的玉,但也沒有珍貴到需要這位沈家小姐如此興師動衆的。即使要算計人,就不能拿出點更有價值的嗎?他眼神閃了閃,把白玉直接丟了過去。
沈以蘭的丫鬟是知道自己小姐對這塊玉的喜愛的,手忙腳亂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拿出手絹擦了擦白玉上的一點灰塵。 ωwш▲тt kǎn▲¢〇
元白嗤笑道:“再擦也是擦不掉那股茅廁的味道的。”
沈以蘭正好幽幽醒轉過來,聞言,想到自己寶貝的白玉從此沾染上那股味道,再次氣得暈了過去。
安寧和周慧見狀,別提有多解氣了。
安寧還衝着那嬤嬤笑道:“既然找到了玉,那我們就先走了。只希望你們以後好好保管自己的東西,別等到丟三落四以後,又給別人冠上賊的帽子。我們周家雖然小家小戶,但也不是平白任人污衊的。”
一番話說得那嬤嬤滿臉通紅。沈以蘭是主子,她只是下人,夫人和少爺皆不在,她就算想勸阻也勸阻不了啊。也不知道夫人那樣一個德高望重的人,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難纏的女兒。
安寧知道罪魁禍首是沈以蘭,其他下人不過也是遭了池魚之殃罷了,說了兩句解氣話,也就丟開手了。
只是,她心中仍然有些不是味道。倘若她周家是不輸給沈家的人家,那沈以蘭性格再惡劣也不敢算計到她頭上吧,就像是她遇到了安玲瓏還不是得在一旁裝乖巧。
說到底,仍然是她的實力不夠,纔會明知道沈以蘭的算計以後,用這種迂迴的形式反擊回去。
她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出生這種東西註定無法改變。如果無法投胎成豪門,那就讓自己家成爲真正的豪門吧。
“怎麼了,姑姑?”在她旁邊的周慧明顯察覺到姑姑身上發生了一點難以形容的變化,似乎……眼神更加堅定了,眉目之間洋溢着一股壓不下的韌性。
“沒什麼,我只是想着回去以後要給聰哥兒佈置什麼作業。”哼哼,作爲家中唯一的男丁,聰哥兒你就多努力一點吧。
周慧有些不知所以然,怎麼就突然轉到聰哥兒身上了。她最後看了一眼被慌亂的丫鬟們扶着的沈以蘭,嘆了口氣:無論是沈大公子還是他們所熟悉的以南,皆是上等人品的人物,偏偏有了沈以蘭這麼一個妹妹。
也罷,沈家如何,終究與她周家這種小家庭無關。
……
安寧在那邊想着事情,卻突然感覺到耳邊像是有一陣風輕輕拂過,與其同時,一句輕的幾乎要被吹跑的話語鑽入耳中,“合作愉快。”
聲音中帶着一絲的讚賞,一絲的冷淡以及……說不出所以然的意味深長。
她擡起頭,卻只看到剛剛還在她耳邊說話的元白牽着軟軟離去的背影。微風輕輕吹過,揚起了寬大的道袍,頗有些書上所寫的瀟灑風流氣度。
她手捂着右耳。剛剛那句話是他說的?
難怪……
安寧眼中閃過明悟,難怪以元白這樣不羈的性格會真的聽從沈以蘭的話,乖乖帶軟軟來找東西。想必他很早以前就已經將她的行動看在眼中,不過是配合她坑了沈以蘭一把。
他這一舉動,不僅可以反擊把他們雲水觀拿來當算計人場合的沈以蘭,順便杜絕了沈以蘭以後過來的理由,可謂是一舉兩得。他就對她那麼有信心?
看來這位雲水道人的弟子也並非什麼池中之物啊。
安寧突然覺得,以後有空她可以多上幾次雲水觀,就算沒法向雲水道人取經,好歹可以看看那後山的動物園啊。
她牽着靜靜,緩緩走着。
這一趟的雲水觀之旅就這樣落下了帷幕。唯一可惜的是沒法向以南道一聲謝謝,儘管安寧不會輕易被沈以蘭這種小手段算計,但對方的心意卻也彌足珍貴。
……
在離開雲水觀之前,沈夫人大概是知道了女兒做的好事。沈以蘭當然不敢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只說是不小心丟了玉。但這種搜東西搜到別人頭上幾乎是指着別人說賊的行徑還是讓沈夫人氣得胸口疼。
特別是女兒還得罪了雲水道人唯一的弟子。
沈夫人心中已經十分後悔將女兒給帶了過來,卻不得不爲她收拾首尾,又遣人過去周家道歉。
安寧這次對於又一次見面的丫鬟秀紅十分冷淡,只說了一句,“令府小姐還欠我們一聲道歉。”
然後甩手進了馬車,連禮物也退了回去。
秀紅兩頰皆是羞愧的神色,偏偏自家小姐做出這樣的事情,她也無法抱怨,只能忍氣回去。
周李氏這才知道原來在她小解外出的時候,還有發生這一檔事。
她揚了揚眉,教育女兒:“傻瓜,就算你生氣,不想收下他們的道歉,好歹把禮物留下啊。我看這份禮物比之前還值錢的樣子呢。”
安寧表現得十分有骨氣,“娘啊,你知道什麼叫做不吃嗟來之食嗎?知道什麼是骨氣嗎?就那麼一點東西,也想收買我,太天真了。”
周李氏不懂什麼嗟來之食,但是她懂的可以用武力消滅道理,直接送了女兒一個暴慄,“哼,骨氣能當飯吃嗎?”
她被趕出周家的時候也很有骨氣啊,結果卻差點餓死了。再說,周李氏自認爲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沈家做錯事,他們收下賠禮有什麼不對?偏偏女兒一副要跟沈家毫無瓜葛的樣子。傻啊,他們周家,能夠硬碰硬沈家嗎?還不如就着這個臺階下,你好我好大家好呢。
周李氏爲女兒操碎了心,見到女兒這樣油米不進,覺得更加心累了,上下嘴皮子也翻動得更加起勁了。
安寧見招拆招,“娘,再繼續說下去的話,之前沈家送的翡翠鐲子和布料,我也一起送回去。”
周李氏知道女兒說到做到,又實在喜歡手上的鐲子,便也不多說什麼了,她轉而跑去教育聰哥兒了,把聰哥兒念得雙眼無神,生不如死。
安寧當做沒看到,直接闔上眼小憩,還把她孃的嘮叨當做催眠曲來着。她其實是知道周李氏心中的擔憂,無非是覺得他們周家這個細胳膊拗不過沈家的粗大腿。
她只能安撫她娘,“娘,我見過幾次沈夫人,她是個明理之人,雖然這次碰了個小釘子,但是下回定會重新上門的。說不定還會帶上更多賠禮呢。”
後一句話純粹就是打趣了。
周李氏白了女兒一眼,“誰稀罕那點禮物了,我又不是沒錢。”
安寧覺得她娘絕對是更年期到了,越來越難纏。之前說骨氣不能當飯吃的人又是誰啊。這麼快把自己說過的話吞下去真的可以嗎?
“那下回你可不許這種態度了。不過那丫鬟的脾氣倒是不錯。”
安寧連連點頭,再三保證。
桂圓字正腔圓道:“夫人放心吧!那沈家定會上門賠罪的。”她言辭鑿鑿,竟是比安寧更相信這點。
安寧不由失笑,“你就這麼有信心啊。”
桂圓用力點頭,“那是一定的!”
紅棗同桂圓交換了一個眼神,也跟着點頭。
有幾個丫鬟逗趣,周李氏終於鬆了口氣,也不念叨聰哥兒了。
聰哥兒連忙再次尿遁,這回說什麼也不肯呆在安寧他們這輛馬車上,死活要同李南、張青青、周青梅等擠另一輛,顯然是怕極了他奶奶的嘮叨。周李氏對着他背影笑罵了幾句,接下來的旅程之中,倒是安靜了不少。
耳根子清靜了不少的安寧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今天她一整天都走來走去的,也感到疲累不已。
周李氏看着女兒的頭一點一點的,乾脆把女兒的頭移到自己腿上,把她的腿當枕頭,又拿出一件的小披風,蓋在安寧身上,生怕安寧不小心着涼了。
……
安寧回到家後,開始磨刀霍霍,繼續做胭脂了。現在周李氏和周青梅都不做臭豆腐了,因此可以給她當幫手。
等到了秋天時,她又得開始收葡萄,釀造葡萄酒了。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安寧做活時都不覺得疲憊了。
張青青和李南自從拿回了開店的良道吉日,便整日忙着開店的活。李南最後還是在安寧店鋪附近買了比蝶戀花稍大一點的店鋪,花了他六十兩銀子。周李氏覺得用租的比較便宜,何必非要買下鋪子呢,又不是她家丫頭這樣錢多太多。
李南卻是不同的觀點,他對於自家糕點生意很有信心,他家的那些糕點可都是外甥女教的,而且外甥女還搗鼓出了奶油這種新奇又美味的東西,他對於糕點鋪的前景就更加看好了。生怕萬一等生意紅火後,店家擡高店租——這種事情過去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因此索性直接買了下來一了百了。更何況,即使真的虧了,到時候租出去也可以嘛。
張青青聽到這話,臉都黑了,連忙讓他趕緊呸呸呸。還沒開店呢,就詛咒自己家虧本,找打!
李南雖然捱了媳婦的幾記粉拳,但還是甜在心中。
……
從雲水觀回來的第十天,沈家再次上門了。
安寧本以爲頂多就是派個主子面前得用的陪房過來,誰知道卻是沈家大少沈以行親自壓着沈以蘭過來周家。
沈以行的氣場太強,沈以蘭根本不敢在這個哥哥面前放肆。她臉色有些憔悴,明顯回家後的這些天沒少被訓斥。
也不知道是不是學乖了,沈以蘭和以前的表現可謂是天壤之別,站在那邊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她壓低眸光,低眉順眼道:“安寧姐姐,上次是我做錯了,還望安寧姐姐別同我一般見識。”一句道歉的話語說得那叫一個楚楚可憐,彷彿她就是那朵在風中搖搖欲墜的小百花。
安寧差點以爲沈以蘭被穿越了。她以前不是都走野蠻少女路線的嗎?什麼時候改道啦?
心中即使有再多的腹誹,人家都表現出這樣的誠意了,安寧也不好抓着不放,“沒什麼,只望沈小姐日後能夠真的痛改前非。”
痛改前非……四個字刺得沈以蘭的心隱隱作疼。她的指甲掐進了手心,面上卻仍然是再乖巧不過的笑容了,“以前都是我太任性,對安寧姐姐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安寧姐姐原諒我就好。”
說完,還拿手絹抹了抹眼睛。
沈以蘭看着周安寧不鹹不淡的神情,心中的恨意更深。那天回去後,她便被她娘給訓了一頓,還給她禁足了。她那時候還向她爹撒嬌,她爹倒是爲她出頭,不僅免了她的禁足,還打算給周家一個小小的教訓。
結果第二天蔚家的人便上門了。也不知道蔚家的人說了什麼,她爹一改之前慈愛的態度,不僅將她禁足的時間延長到三個月,還請了一個嚴厲的嬤嬤過來,說要好好教導她規矩。那嬤嬤看起來慈眉善目,每次她規矩稍微有點不對,便下狠手教訓。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麼法子,明明讓她身上疼得要命,卻找不出半點的痕跡,沈以蘭根本有苦說不出。她爹孃見她規矩變好了,還大大獎賞了嬤嬤一把。
才幾天的時間,沈以蘭便從一朵嬌豔怒放的鮮花成了霜打後的小白花。如果不是她哥要帶她出來道歉,恐怕她連得閒的功夫都沒有,還得留在家裡邊被禁足邊學規矩。而這一切都是拜周安寧所賜。她也算是看透了,她娘雖然疼她,但是最重要的是哥哥。她爹雖然寵她,最愛的卻是自己的身份權勢。而她能夠利用的便是他們這點隨時可能失去的寵愛。沈以蘭算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之中,看什麼事都往偏激方面想去。這樣一腦補,在她心中,自己便成了天下那第一等的可憐人。
城府變深的沈以蘭不但沒有在安寧面前發飆,還對安寧說道:“咱們這樣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說不得以後還能當好姐妹呢。”
安甯越看越覺得她這副做派怎麼和那方姨娘好像,被她的話給弄的雞皮疙瘩都起來。這沈家到底是怎麼訓沈以蘭了?
她只是呵呵一笑,“小女蒲柳之姿,比不上沈小姐天真浪漫,哪裡能和沈小姐當姐妹。”
然後趕緊轉移了話題。
沈以行也蹙起眉毛,看着越來越陌生的妹妹。他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讓妹妹道歉過後,放下禮物便帶着沈以蘭離開了。
周李氏之前便從女兒嘴裡聽過好幾次這位沈家小姐的囂張氣焰,如今見她完全變了個性格,也在一旁嘖嘖稱奇。
她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翻別人送的禮物。
沈家這次的賠禮的確不少。除了綾羅綢緞外,還有一箱的筆墨紙硯,一盒首飾,另外還有一幅的字畫。從落款來看,也是名家之筆。
安寧估量了一下價格,大吃一驚,這份賠禮恐怕都抵得上沈以蘭那塊暖玉的價格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從沈家的態度來看,他們更像是將周家當做了沈家一樣級別的家庭來交往。
安寧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更不知道沈老爺有過教訓周家的想法,只是後來不得不被迫打消。
周李氏看到這些禮物便樂滋滋地點了起來。
安寧把那幅字畫收下,掛在自己的房間。其他的東西基本都是全家每人分了一些。就連桂圓和紅棗都分到了一個銀戒指和一匹的綢緞。周李氏覺得她家閨女的優點就是大方,從不把東西藏着掩着。不過這也是缺點之一,她常常頭疼女兒手頭這麼鬆快,以後被婆家嫌棄那可怎麼辦?只能讓她辛苦一點,到時候多給女兒挑選幾個好相處的人家。
分禮物是最快活的時間,能分的都分了以後,周李氏把剩餘的布料裝到她小庫房裡,等要做衣服的時候再找她拿。
這時候,白大娘上門了。
她一開口便是笑,“喲,沈家又往你們家送禮物啦?咱們村裡能夠同沈家交往的,也就獨你們周家一份,他們沈家連村長都看不上呢。”
周李氏直接剪了五尺的綢緞,“這個你拿回去,給你家繡姐兒做套衣衫。”
繡姐兒同安寧交好,又嘴甜,周李氏對這個小姑娘也是很有好感的。
白大娘也不同她客氣,“那我就收下啦。我們白家還真是託了你們家不少的福。”
這話說得可謂是真心實意。自打安寧他們把臭豆腐方子送給了白家以後,白家一個月都能掙個十兩銀子左右,日子美得做夢都能夠笑醒,而這一切都是周家的好心。
她摸了摸這布,只覺得布料那叫一個柔軟順滑,幾兩銀子都買不到一匹這樣的好布,而且這種布料即使放幾年也不會壞掉或者是褪色了,不是尋常幾百文的布可以比的。她心中更是決定把布收下,平時穿什麼穿,有棉布就夠好了,這種布就應該給繡姐兒當嫁妝。
白大娘雖然也有孫子,但她最疼愛的還是長在她身邊又有出息的繡姐兒。她這次上門,也無非是爲了通知周李氏等下一起去村裡的祠堂開會來着。聽說村長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一般來說,去開會的都是家中的男丁,但周家情況不同,肯定是周李氏出馬,安寧看她娘坐立不安的樣子,乾脆地表示要同她一起。反正她又不是沒去過祠堂。
周李氏覺得女兒比她有文化,又聰明,帶上她肯定不會吃虧,就這樣定了下來。
開會的時間是在第二天早上。天空不太作美,直接下起了大雨。
安寧同她娘一起撐着傘出發,正巧於崢也要一起去。顧可欣他們在玉山村也駐紮了好幾個月,結果人品端正,很快就融了進來。所以村長李富貴這次開會還特地讓人通知了楊家,只是楊開意做起了生意,前天正好出門。顧可欣又是女眷,所以是於崢出面的。
於崢一身淺淡的青色,衣服只是在下襬的地方繡上一些竹子。即使他特地修飾過面容,站在那裡,仍然透着一股纖塵不染的味道。
他看見安寧,冷峻的眉眼柔和了幾分,還對周李氏說了幾句寒暄的話語。
大家基本都是這個時間出門開會,儘管下着雨,路上行人還是不少。
安寧不太喜歡這種下雨天氣,路面是大大小小的水坑,一片泥濘,等她回去以後,又得換掉這一身衣衫和鞋子了。幸好她機智地在出門之前換上了一套往日不太喜歡的衣服,即使髒了也不覺得可惜。
最鬱悶的要數週李氏了。她最喜歡在村裡人面前顯擺一下,結果新做好的鞋子回頭又得丟了。
不行,不能丟!大不了到時候多清洗幾遍。周李氏咬牙想道,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趨勢了。
等到了祠堂以後,基本大家衣服鞋底都沾上了泥,只有於崢,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走路的,仍然是那樣乾乾淨淨得令人嫉妒。
村長李富貴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場景,生怕大家腳下的泥把好好的祠堂弄得髒兮兮的,特地在門前放了好幾塊布。人們進來之前,都可以先把腳在布上多踩幾下,擦乾淨一些。
祠堂在幾個月前修建過一次,比以前還要大上一倍,勉勉強強還是能夠裝下這麼多人。李家雖然也從醬油中掙了不少,特別是搭上謝家,把醬油往平和縣也一起賣之後,收入更是比以前翻了幾倍。安寧每個月還可以收到五兩銀子的分紅。爲了以防大家說嘴,李富貴便把祠堂給好好修建了一番。
他看着外頭這路,心中思考着,要不要到時候把路也給修了。不僅可以博得好名聲,還可以表示自己家其實沒有貪太多。
等人都來齊全以後,李富貴也說出了今天的來意。
“諸位可還記得那紅薯、土豆和玉米?”
“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
“村長啊,今天的事情就和這個有關嗎?”
當時這事件在村裡可是流傳了好久,直到後來討論來討論去都沒啥成功後才漸漸平息,但也不代表大家已經忘記了。
李富貴點點頭,“前幾天啊,衙門派人過來說了,這三種作物其實去年便已經帶了回來,只是因爲官家先讓農部試着種植了一些,所以纔沒有動靜的。如今成果出來了,並不比之前在報紙上說的差。所以官家打算先在十個州上試着推廣,咱們宣州也是其中的一個呢。”
他語氣之中帶着濃濃的自豪感,似乎覺得宣州被選上入了官家的眼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安寧顰眉細細思索,大週一共有128個州,宣州在其中不上不下,不算好也不算差,距離京城又遠,一般來說,就算是從中選十個,也應該選不到宣州身上的。儘管不懂宣州被看上的理由,但是於她而言卻是一件好事。
土豆燉牛肉!烤地瓜!芋圓!玉米!
每一樣吃食都可以讓她流口水,而且她還可以讓舅媽和舅舅也把這幾樣吃食弄到店鋪之中,想必可以小火一把。
她笑道:“這可是大好的事情,那地瓜土豆的產量擺在那裡,想必種植了以後大家都不用打饑荒了。”
白大娘捂着嘴笑,“安寧啊,現在咱們玉山村在附近幾個村中可是出了名的有錢,再饑荒也饑荒不到我們頭上。”
安寧怔了怔,她倒是忘記了這件事。村裡大部分家庭每個月都有醬油的收益在,衣食無缺,也難怪大家的興頭都不高,除了幾個老人。那幾個老人是吃過餓肚子的苦頭的,還教訓年紀小的,“種!必須得種!只是這幾樣東西要怎麼種?”
李富貴是下過這方面的功夫的,他連忙把他從上頭的人聽到的那些給一一說了出來。
安寧也裝作認真傾聽的樣子,其實論對這三種作物的瞭解,她恐怕要勝過在場大多數人。
李富貴又說了一通的話,安寧總結一下他的發言,大致可以歸納得出這麼幾個信息:一,玉山村可以申請的種子三種作物加起來大概可以種五百畝。二,這三種作物種子也是需要花錢買的,價格還比一般的水稻貴上一半。三,若是要申請買種子的話,得在三天內申請完成,他好上報上去。
安寧眼皮跳了跳。果然,在李富貴說價格是水稻的一點五倍時,不少人都打消了注意。
價格比水稻還貴,雖然產量據說很高,但是眼見爲實,大家一點也不想打賭,加上又有不少人不知道這幾種的味道。萬一種出來不好吃沒人買怎麼辦?乾脆等有人種出來了以後再考慮一下吧。
於是打退堂鼓的人就更多了。還不如做種黃豆釀醬油呢。
李富貴哪裡想到他的一番話反而起到了反效果。他還想着響應縣城裡官老爺的號召,把五百畝都申請了,讓官老爺看到他的能力呢。可是若是申請下來了沒人種,那豈不是白費精力了?
他苦口婆心勸道:“大家知道嗎?那紅薯的畝產量至少是水稻的四五倍啊!”
直接有人嗆了回去,“誰知道味道如何呢?我們現在又不缺那口吃的。”
若是放在兩年前,就算價格貴了兩倍,看在產量的份上都會有人買,但是現在嘛……大家又不是吃不上飯,當然更偏愛白花花的大米飯了。
安寧看見村長李富貴急的額頭都要冒汗了,忍俊不禁,含笑說道:“村長爺爺,既然大家都不喜歡的話,那我們家申請個一百畝吧。”
周李氏本想出聲阻止,又想起女兒的決定向來沒有錯誤過,又把話吞了回去。
李南更是緊接着外甥女的步伐,“那我們家也要個十畝吧。”
跟着外甥女肯定沒有錯!李南早就有了跟着外甥女有肉吃的覺悟。
“二十畝。”開口說話的是剛剛一直保持沉默的於崢。
一下子就去了五分之一的定額,村長李富貴簡直要熱淚盈眶,真是一羣好孩子。他想了想,作爲村長,也是得起好帶頭作用。就算他們家到時候虧了,反正也就是幾兩銀子,虧得起,他沉聲道:“那我家,我就做主拿五十畝吧。”
這麼一來,已經拿了快五分之二了。
有人搶的就是好東西,在安寧他們的帶頭之下,陸陸續續有人申請要,有的一畝,有的兩畝,有的五畝……最後竟是瓜分完全了。安寧並不知道的是,有不少人是看在她的面上跟着申請的,比如家裡改賣拖把的春蘭姑媽。
李富貴一一登記下來,完成任務後才鬆了一口氣,對於最初起頭的安寧更是和顏悅色,莫怪大家都誇這孩子,就是有眼力勁。
開完會後,外頭的雨勢也比一開始小了,變成了濛濛細雨。
周李氏撐開雨傘,擋住她們兩人,她還把傘的方向往安寧這塊斜了斜。
安寧望向同時走出的於崢,“我沒想到你也報名了呢。”
於崢發出低沉的笑聲,“只是覺得跟着你定然不會吃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以前在戲班的關係,他說話聲音十分動聽,低沉時候更是有種難言的魅力,讓人把持不住。安寧應該慶幸她不是聲控,所以還能很淡定地同他說話。
她對於某人有這樣的自信是很滿意的,由此可見她的口碑之好。
於崢手上撐着一把黑色的傘,在這連綿的雨勢中硬是渲染出了詩歌上的意境,“你若是有空,也可以上來同嫂子賞花頌詞,她見到你定然歡喜。”
安寧這些天在忙着教舅媽多學點糕點,所以還真沒怎麼出門。她點點頭,應了下來,“好的。”
反正兩家距離那麼近,也就是一擡腳的功夫。
“我最近有很多閒暇時間,也可以去拜訪楊夫人的。”一道聲音插入,帶着微不可見的嬌羞。
安寧轉過頭,看見趙小紅撐着一把傘走了過來,還走在於崢和她的中間。
周李氏是過來人,哪裡看不出她的那點小心思,笑眯眯道:“小紅啊,聽說你上個月同鄰村的張福訂婚了,不知道嫁衣繡好了沒有?”
安寧吃驚地看着她,她倒是沒想到趙小紅這麼快就定親了。
趙小紅臉頰燒得通紅,用羞怯中帶着哀怨的眼神看了於崢一眼,“嬸嬸,我只是定親了而已。即使是定親,也是可以解除婚約的。”看得出她對於這一樁的婚事很不滿意,甚至當着安寧說出了這樣的話。
安寧差點噴了,這趙小紅的想法怎麼比現代的人還要來的開放?在古代,定親是一件十分嚴肅的事情,沒有什麼意外根本不會解除婚約。更別提是玉山村這種小山村了。
於崢對於一個妙齡少女的暗示卻彷彿聽不出一樣,仍然冷酷到令人髮指,“孫姑娘既然已經定親了,家嫂也不好耽擱您的時間。”
安寧輕輕咳嗽,“是趙姑娘。”就算記不住人家姑娘,好歹記住人家的姓氏啊,她娘可是在你家幫工了一個多月。
“好,趙姑娘。”於崢從善如流地改口。
但這樣連姓氏都記不住已經足夠羞辱人了,趙小紅哪裡想到自己都鼓起了這樣的勇氣,於崢卻仍然不爲所動。戲曲上不是說了嗎?那些落難的公子爺素來喜歡像她這種主動告白的良家女子嗎?
事實上,趙大娘給趙小紅找的親事也是不賴的,若不是趙小紅有幾分的姿色,這親事還落不到她頭上。偏偏她平時聽多了戲曲,沉迷在才子佳人的故事中不可自拔。自從見了於崢後,便覺得全村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出色更符合戲曲中的男主描寫的人物,一顆芳心便掛在他身上。即使親事定了,仍然不願意放棄,想要搏一把,卻受到了這樣的打擊。
她眼眶含淚,彷彿故事中被辜負了的可憐女子一樣。
安寧只覺得有點頭疼和她定親的男子,他知道他未婚妻心中都心心念念別的男人嗎?
周李氏直接皺起了眉,念在都是街坊鄰居的份上,沒有口出惡言,只是說道:“我聽你娘說了,那可是再般配不過的婚事,過些天,嬸嬸就上你家去添妝。”
於崢也跟着補刀,“到那天的時候,還請嬸嬸通知我一聲。趙姑娘也在家中服侍過一段時日,大喜之日,自然是要送上一份薄禮。”
趙小紅咬了咬下脣,最後還是忍不住嚶嚶嚶地跑開了。
周李氏對着她的背影直皺眉,嘆了口氣,“明明小時候還是挺乖巧懂事的小姑娘的。”怎麼大了反而學了這些不三不四的做派。
於崢嗓音清冷,像是飄落的雨絲,落在手上還帶着一股沁人的涼意,“只不過是被富貴迷了眼罷了。”
他不由失笑,他家現在情況哪裡是真正的富貴人家,趙小紅不過是因爲出身玉山村,不曾見過比他更好的,纔會被迷了心智。倘若這時候有真正富貴的人站在她面前,恐怕她立刻就會轉移了目標。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的冷意,等目光重新投向安寧時,那股冰冷又像是在覆蓋上了一層溫暖的水。同樣的出身,周安寧同趙小紅卻是截然不同的人物。她也會同趙小紅一樣嗎?在見過真正的權貴後便失去了現在的從容善良。
於崢發現,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於公子,怎麼了?”
“雨停了。”他收起雨傘,也不見他走路速度多快,但僅僅幾步,便走在了安寧他們前頭。
安寧擡頭看着雨還沒完全停的時候就已經出來了的太陽,也跟着把傘收起來。
“走吧,回家後,正好說說紅薯、土豆和玉米的事情呢。”她對周李氏笑道。
……
另一頭,趙小紅抹着眼淚,回到了她娘身邊。
趙大娘一看女兒的神態,還有什麼不明白,“小紅啊,我之前就說了,那於公子不是我們能夠攀得上的人物。”她只恨小時候帶過女兒聽了太多的戲,導致女兒都聽不出她的話。趙大娘雖然也喜歡佔便宜,但在看眼色上比女兒出彩太多了。
她左顧右盼,看周圍沒什麼人,才苦口婆心地打消女兒心中那點念想,“我給你挑選的張福是個好的,勤快穩重不說,家裡還有二十畝的田地,這還是咱們家高攀了呢。若不是我把你生的好,人家還不一定能看得上咱們呢。”
趙小紅想起了在楊家工作的那段時日,雖然說要做活,但楊夫人素來溫柔,她的活計十分輕鬆,吃穿皆是好的,都比得上大戶人家的小姐了。在經歷過這樣的生活,她更加無法忍受嫁給一個農民,每天頂着大太陽操勞田裡的活計。更何況,她在她孃親的安排下,也是見過未婚夫張福幾面的。那張福生的粗壯,五官又粗糙,說話聲音響亮,站在於崢面前直接被比成了泥,她心中哪裡願意。
她一雙手幾乎要將手絹擰成了麻花。
趙大娘繼續道:“像於公子那樣的品貌和家底,恐怕咱們村除了周安寧和周慧,誰都配不上。”這兩位長得好,家境也不差,從周安寧今日隨手就能拿出一百畝田地來敗家就知道。
沒錯,有不少人認爲安寧用一百畝田地種植那三樣作物根本就是在敗家,只是人家家裡田地多,不怕這點損失。君不見周安寧的母親周李氏一句責備的話語都沒有。
趙小紅雖然知道是事實,但還是忍不住反駁,“那於公子絕對看不上週慧的,他除了周安寧,旁的人站在他面前,都不會多說一句。”
趙大娘爲了說服女兒也算是不遺餘力了,努力給於崢牽紅線,“這不就對了,有安寧在,你覺得他看得上誰嗎?”
“安寧還不到十歲呢。”
趙大娘笑了,“很快就十歲了,再過三四年也可以說親家了,那時候於公子也不過十八,正好相配呢。你看周安寧不也時常上楊家尋楊夫人,說不得兩家都已經有了默契了。咱們村裡,除了於公子,其他人恐怕也配不上安寧了。”
趙大娘雖然被解除了在楊家的工作,但是因爲當時顧可欣並沒有說過他們一句半句的壞話,因此她在評價的時候還是十分公允的。
相配兩個字直接戳中了趙小紅心中的點,她臉上又是不忿又是不甘心。
敢情這周安寧天天上楊家是爲了近水樓臺先得月?她在她面前怎麼還有臉說自己?自己之前看她年紀小,還不當一回事。從小心機就這樣重,哪裡配得上她家於公子!
趙小紅嫉妒得眼睛都要發紅了,作爲一個情敵,她是堅決不承認周安寧和於崢般配,當然從各個方面挑剔。
不是都說他們般配嗎?那她就讓她再也配不上!
安寧若是知道趙小紅的想法,恐怕只想對天咆哮:關她什麼事啊!她是躺着也中槍!
------題外話------
過幾天寒潮來襲,大家別忘了添衣服哦,悅夏美人的角色過幾章後會出場,嘿嘿,看你認得出自己的角色嗎?
還有其他要客串的妹子,記得寫上名字性別和設定哦,等過幾天有時間了,我就去弄一個領養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