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夜裡正被夜珍珠請來,端翌嘴角一勾,眼睛裡流露出不可言述的威凜之意。
他倒是要看看,夜裡正將會如何處置這件事。
夜螢也沒有想到,夜珍珠還真不嫌事大,竟然把夜裡正請來了。
夜螢見夜裡正蹲在地上半天不動,倒也能理解夜裡正的左右爲難。
蔡家做“扣”的事,發生不過十來年前,夜裡正做里正也七、八年了,就算他當初沒有親手處理過蔡家,但是以他的年紀,肯定也知道那件事的來龍去脈。
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夜螢瞥了一眼夜珍珠,卻見夜珍珠正一臉得意洋洋地看着她,眼光中,悄若她是死人一般。
夜螢心中不由一凜,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堂妹竟然陰險奸詐至如此,夜珍珠分明是想置她於死地的意思。
夜螢又不是傻子,前前後後一想,便發現,每逢事情到了關鍵節點,眼看着就要消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時候,夜珍珠就會跳出來蹦達一番。
再仔細一想,這個家裡,除了家人之外,也只有夜珍珠能夠接近爺爺、奶奶的廂房而不被人注意了。
栽贓陷害她的人是誰,呼之欲出!
但是眼前夜螢顧不上處理夜珍珠,當務之急,是怎麼擺平夜裡正。
趙子獲也急得滿頭大汗,但是夜裡正不是別人,他也不好跳出來直接把夜裡正拖走。
從小被夜裡正看着長大,再加上他爲人公道正直,因此夜裡正在趙子獲心裡,還是頗有威勢的。
田喜娘更是嚇得兩股戰戰,如果跪在地上能把夜裡正送走,她肯定立馬“撲通”一聲跪下了。
屋裡的氣氛微妙而敏感。
除了夜裡正翻動紙人“索啦索啦”的聲音,再無其它任何響動,就連呼吸聲都變得輕淺,大家大氣不敢喘,都提着心吶!
這種緊張的感覺,就象弓搭在弦上,已經瞄準了敵人的心口,只差手指輕輕一放,就能奪取敵人的性命的前奏一般。
端翌是什麼人?在死人堆裡打滾過不止一次的人了,所以現在有這種心緒,他也覺得奇怪。
端翌想着,這點小事何以擾亂他的心緒?
不是一向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的嗎?
看來,他的心亂了,是因爲這件事裡,有他介懷的人,不,他愛的人。
見微知著嗎?
端翌忽然眼神一凝,在他眼前,似乎升起一把弓來,而他正彎弓搭箭……
在夜螢眼裡,端翌的弓法已經屬於神箭手一流,但是在同樣的弓箭手心中,比如端翌自已的心中,他的箭法還有許多瑕疵。
但是在這一刻,端翌忽然領悟到,他的箭法之所以停滯多年不進步了,就在於他的心中無情,他的箭只會殺人,不爲救人……
然而,此情此景,卻讓他突然有玄而又玄的頓悟,他的箭,若要突破,就必須在殺人前,先學會救人。
如果有人拿着刀抵在他心愛之人的脖子上,他的箭該如何放射,纔會一箭致命,確保心愛之人能夠活命?
端翌不覺沉浸入某種狀態中……
就在這時,夜裡正手指忽然停止了動作,他整個人,半個身子都趴在了那紙人之上,似乎看得特別仔細,要看出什麼端倪來。
算算時間,夜裡正趴在那好一會兒了,也該做出決斷了。
屋裡的人,都忐忑不安,現場“罪證”明顯,好象他們怎麼說都是掩飾一般,所以大家都說不出話來。
“喲,夜姑娘,你裁衣服的手藝還不賴,我想這樣裁出來的小衣會很規整好看,夜姑娘,你該不會有了吧?”
夜裡正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若無其事地笑着問道。
裁,裁衣服?
大家都楞住了。
夜螢心思電轉,立即醒悟過來,也跟着輕鬆地笑道:
“嗯,是啊,我的手藝一向不好,老是被奶奶和娘嫌棄,所以我就剪了個紙人,比劃着裁衣服,不過還沒裁好,讓老叔公笑話了。”
這一回,夜螢應承得挺痛快的,不象之前,怎麼也不肯鬆口這紙人是她剪的。
呃,裁衣服嗎?
夜螢什麼時候練起裁衣服這門手藝了?夜珍珠一臉懵懂。
這二人說話好複雜,她腦子太簡單了,實在有些聽不懂。
“嗯,手藝是邊練邊進步,以後你經常練練,就會裁得好了。一匹布,要裁不好,縫繡的手藝再好都一切白搭。”
夜裡正公正無私、坦蕩大方地朗笑道。
老叔公,你這是咋回事?這紙人不是夜螢剪的,明明是我剪的好不好?夜螢說謊吶,你竟然也相信?夜珍珠心裡十分氣憤!
“我就是怕浪費布料,所以剪了個小紙人當模板,多謝老叔公指點,這邊用茶吧!”
夜螢手一比,引着夜裡正往邊上走去。
哦,裁衣服練手,所以剪紙人嗎?
所以,這紙人沒事啊?
哦,因此也不是做“扣”了?那是當然,做衣服用的模板嘛!和做“扣”沒有關聯。
不是做“扣”,夜螢沒事了?夜螢沒事,所以姓夜的一家都沒事了?
夜爺爺和夜奶奶總算明白過來了,他們不由地鬆了口氣,身上就象卸掉了一座大山一般。
他們倆對視一眼,覺得怎麼身上軟綿綿的,就象麪條一樣,都要癱軟下來一般。
“二位,一起喝茶吧?”
夜裡正還是很客氣地,在跨出門檻前,尊敬地道。
“好,喝茶,喝茶!里正你和螢兒去吧!”
夜爺爺和夜奶奶還過魂來,趕緊一迭連聲地應道。
“老叔公,這紙人……”夜珍珠還想說什麼。
但是她的腦袋上突然一痛,“啪”地一聲,有人用手重重敲了她腦袋一下,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打過她。
夜珍珠憤怒地擡起眼,想看誰竟然有膽子打她,可是這一看,她就蔫了,原來,打她的人正是夜爺爺。
老頭子山羊鬍子微微顫抖着,手指着她的鼻子道:
“還不滾回去打豬草?今天的豬草給我打滿三籃,不然不許回家吃飯。”
打豬草?
她從生出來,哪裡打過豬草了?
夜珍珠氣暈了,正想開口繼續說“做扣”這件事,她的嘴卻被柴氏捂上了:
“珍珠,你不會說話,就不要在大人面前亂說了,走,回去打豬草去!”我發現大家都喜歡默默地看書,哈,有評論的時候記得給本書一個五星好評哦!江陌南需要你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