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咱們走的時候,我已經吩咐施管家給張娘子母女送去油鹽米麪若干,足夠她們一月用度有餘了。”
寶瓶看着不時扭着脖子、甩手的夜螢,邊走邊低聲地和她說話。
夜螢的嗓門從來就不大聲,婉轉而又溫柔,但是她說話時,配合全身由內到外散發出來的氣度,卻讓人不聽不豎起耳朵,認真聽她的談話,生怕稍一分神,就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機緣。
因此,久而久之,原本大嗓門的寶瓶,也不知不覺,有樣學樣,說話時亦是習慣了不帶大嗓門。
但是寶瓶發現,不管用什麼樣的嗓門說話,對方是否認真聽,取決於你說話的內容對於對方是否有價值。
如若是廢話,就算扯着嗓門喊,別人也不一定能聽見;但是若是對對方有價值的談話,哪怕你聲如蚊蚋,人家也會聽進心裡。
所謂有理不在聲高,就是這個道理。
寶瓶因而學會了在和外人交談時,只談有價值內容的談話風格。低而悅耳的嗓音,也成爲她的個人標籤之一。
那個說話溫婉好聽的姑娘,成爲她在外人眼裡的形象。
“嗯,這樣就夠了,以後不要再送東西了。”
夜螢點點頭,對寶瓶道。
夜螢的話裡,似乎意味深長,寶瓶不禁楞了,以她和夜螢的關係,自然可以無話不談,於是寶瓶便問道:
“螢姐,我做錯什麼了嗎?”
“不,現階段沒有做錯。”夜螢側過臉,對寶瓶笑了下道,“可是咱們要把她們打造成的是獨立的小樹,而不是依附完男人,又依附別人同情生活的軟藤。以後的日子,就要靠張娘子自已的雙手去賺取了,咱們又不是沒有給她謀生的機會。”
寶瓶這才恍然大悟,點頭道:
“螢姐所言極是,這是我沒有思慮到的。一味就只知道同情她們了,從沒有想過要扶起她們的事。”
“靠人人跑,靠山山倒,一個人,尤其是女人,最重要的還是要有一顆依靠自已的強大內心。否則,她的命運只能聽從別人的擺佈。”
夜螢莞爾一笑,對於親如姐妹的寶瓶,她樂意把自已的心得與她分享。
最重要的是,寶瓶還能聽得進去。
夜螢的這些想法,換成給別的女人聽,就不一定能聽得進去了。
但是夜螢也從不強求,她又不是穿過來做救世主的,只不過,一路偶見,能救一個是一個。
寶瓶看樣子是救起來了,夜螢十分滿意。
纔到屋內,田喜娘就聞聲出來,看到夜螢就高興地道:
“阿螢啊,今晚上總算早回家一次了,雖然住在一個屋檐下,娘要看到你都難。”
“娘,真對不住,天天事情都很多,我早出晚歸的,也沒能陪你,無聊了吧?”
夜螢往往回來時田喜娘已經謹尊醫囑,大約在十點就睡下了。
而夜螢早上離開時,通常是在上午七點前。
所以,娘倆雖然住一起,但是有時候好幾天都碰不上面。
今天夜螢早回來,難怪田喜娘這麼高興。
雖然夜螢是換了芯的,但是看到田喜娘如此喜悅的笑容,忍不住還是內疚了下,對田喜娘道:
“娘,以後我爭取早點回家。咱們母女倆爭取能在一起多吃早餐、晚餐,多陪你說說話。”
“哎,陪娘是一回事,娘不無聊,娘每天都有這麼多人陪我說話,打牌,我的小日子過得可舒服了。就是娘心疼你累啊,早出晚歸的,也沒個準,三餐不繼,可別把身體累垮了。”
說起來,夜螢現在的工作狀態,還真象後世的小白領,頂着星星出門,踩着月光回家。
不過,好在是夜螢好歹是老闆,在三餐用度上能自行掌控,她甜甜地對田喜娘笑道:
“娘,我三餐都有準時吃的,吃的可好了,你就放心吧。中午那一頓,也是叫仙客來送餐過來,他們家的手藝,你又不是沒試過。”
“嗯,懂得照顧自已就好,你看你,村裡的姑娘哪個象你這麼拼。”
田喜娘又內疚了。
如果不是自家女兒這麼拼,哪有現在的好日子過啊?
“娘,我喜歡工作,你讓我在家裡天天蹲着,我還難受呢。每個人的生活不一樣,讓村裡的姑娘象我這樣整天出頭露面地往外跑,她們也不舒服啊?這些你就別操心了,你照顧好自已,吃好睡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就成了。”
夜螢拉着田喜娘一起吃晚餐。
田喜娘已經吃過了,但是爲了配合夜螢,還是又吃了半碗粥。
吃完晚餐,田喜娘的打牌時間到了,家裡有幾個機靈的丫鬟已經打牌打得很上手了,她們就成了田喜娘的牌搭子。
自從柴氏在村裡挑撥是非,喜歡拿夜螢家的事在村裡飛短流長,田喜娘就不喜和村裡有意湊上來的村婦做伴,她本來就不是好交際之人,因此,夜螢教會她玩牌後,她索性把自家的丫鬟當起了打牌的對手,一天不玩個幾場就手癢。
夜螢爲了陪田喜娘,今晚便陪她打起牌來。
說起來,這項玩法雖然是夜螢教會大家的,但是其實她的牌技不高,反倒經常輸給田喜娘,卻把田喜娘樂得。
於是,夜螢也不計較自已輸牌了。
玩了一個時辰,夜螢便把位置讓給一個丫鬟,自已去洗浴了。
田喜娘曉得她累了,也不強求,夜螢能抽出時間陪她,她已經很滿足了。
夜斯文這個臭小子,自從有了媳婦之成,就成了老婆奴,白天在老丈人家打下手,晚上也不回來,幾乎整個人都泡在吳家,快成吳家的上門女婿了。
若是放在從前,田喜娘肯定會有這點擔心,但是現在,家大業大,家裡僕役環繞,田喜娘倒是覺得,沒有那老是惹事的臭小子在眼前,自已似乎更清靜自在一些。
夜斯文不知道田喜娘這樣的想法,不然肯定會多往家裡跑,刷刷存在感,以證明自已的重要性。
不知不覺,夜螢已經用自已的能力影響到了身邊的人,以至於連養兒防老的田喜娘,也開始不在乎起自已的兒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