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滿山坡嫩瑩瑩的綠草,還有安靜地綻放在一角的野花,不知哪棵樹上突然傳來好聽婉轉的鳥叫聲,驚醒了在陽光下假寐的少年。
“窸窸窣窣”地傳來少女極輕的腳步聲,聽到這聲音,少年猛地坐了起來,朝着少女憨厚一笑,少女嬌羞地一低頭,並沒有站住,而是走到少年的身邊坐了下來。
“等很久了嗎?”少女輕聲溫柔地問道。
“沒有,你也知道地裡的活多,我剛來!”少年同樣輕聲說道。
“這裡不會有人來吧?”少女突然有些慌張地扭着頭四處看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自己有些敏感,她總覺得暗處有人盯着他們一樣,有種“做賊心虛”的不安感。
“不會,現在村裡每個人都有事情做,這邊的山坡早就沒人再來了,就是溪園的人也不來的。”少年讓少女放心,他選擇的這個地方可是來查探了很久。
說完這些話,兩個人都有些沉默,微微地風吹過少女的髮梢,她的臉上突然添了一些愁緒。
“我娘說,家裡人已經給你相中了一位好姑娘,這兩天就會找媒人上門的,聽她說,是納園裡最能幹的姑娘,叫……何槐花!”少女有些艱難地說出了另一個女孩子的名字,要將心愛的人拱手讓人,她心裡自是痠痛難忍。
“除了你,我誰都不會娶!”少年堅定地說道。
雖然他是家中最聽話的一個孩子,但這次他也想學着反抗。
“青豪哥,葉阿奶是不會讓你娶我的,我的名聲不好,爹孃說,會給我找一個遠些的婆家,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那些傳言了。”少女眼睛裡的淚水倔強地沒有流下來。
“不許你瞎說,什麼名聲不好,我家人都清楚,那你是阿奶和你叔叔嬸子到處敗壞你的名聲,菊花,他們是想把你嫁到鎮上的富戶家做妾。”臨青豪憤怒地說道。
“什麼?青豪哥,你是聽誰說的?”臨菊花當即就從草地上站了起來,怪不得這幾天阿奶和叔叔對自家這麼好,他們竟然是存了那麼齷齪的心思嗎?
“聽誰說的你別管了,反正我是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臨青豪與臨菊花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兩個人早就兩情相悅,只是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罷了。
“他們要是把我嫁於別人爲妾,我就一頭撞死在門前。”少女狠聲說道。
“菊花,你別說傻話,我一定會娶你的,我去找我妹妹幫忙。”在老臨家,臨青溪的鬼主意最多,臨青豪相信只要找她幫忙,自己和臨菊花的婚事說不定會更順利。
“溪兒妹妹?她會幫咱們嗎?她還是個孩子,而且如果你其他家人不同意,她也是沒辦法,不是嗎?”臨菊花忐忑不安地說道。
“不,她一定有辦法,她是我妹妹,我知道她,不管怎樣,我去求她幫忙!”臨青豪起身就朝溪園的方向跑去。
臨菊花看着他奔跑的身影,眼淚終究忍不住流了下來,無論如何,這次她也要爲自己的幸福爭一爭。
等到臨青豪和臨菊花都從山坡處跑開之後,在剛纔他們談話的不遠處一直窩着的兩個人才露出了頭,正是有違君子行徑的臨青溪和景修。
“真沒想到,我四哥也有開竅的時候,還真沒看出來,他和菊花姐姐一直都是一對兒。”“聽牆角”的事情結束了,臨青溪走出來坐到山坡的草地上,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讓人忍不住就想睡覺。
“你要幫他們嗎?”景修也起身在臨青溪的身邊坐下來。
“當然了,那可是我四哥,他既然有情投意合的姑娘,自然不能讓阿奶和娘再胡亂鴛鴦配了,雖然何槐花也不錯,但菊花姐姐纔是四哥的最愛啊。”臨青溪說起男女之事,沒有一點兒羞臊之感,大大方方地談論着。
“最愛?溪兒有最愛的嗎?”景修突然出聲問道。
“呃?最愛啊,有呀!我最愛的就是我娘和我阿奶。”臨青溪笑嘻嘻地說道。
“其他人呢?”景修又追問道。
“其他人只能排第二、三、四、五、六位了,呵呵。走吧,看來今天沒心情再繼續逛大眉山了,我要回溪園了,四哥找不到我該着急了。”臨青溪起身站了起來。
景修猛地拉住她的一隻手,安靜而關注地看着臨青溪問道:“那我在溪兒的心中排第幾位?”
“排在朋友的那一位!”裝傻沒有躲過的問題,臨青溪只有正面回答,然後將自己的手從景修寬厚溫暖的手掌中抽了出來。
看着臨青溪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景修沒有起身追上,他只是靜靜地看着遠方層巒疊嶂的山脈,陷入許久的沉思之中。
臨青豪找到臨青溪之後,看着自家妹子臉上那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知道爲什麼,他那些想要出口的話全都憋在了嗓子眼,一時有些說不出口。
“四哥,聽說你滿園子的找我,有事情嗎?”臨青溪也是剛在外邊喘勻了氣,此刻見到臨青豪,她完全是一種戲謔的心態。
“有……沒有……”臨青豪嘴本來就笨,現在被臨青溪用有些異常地表情看着,他就變得結巴起來。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臨青溪走到自家哥哥面前問道。
“有!”爲了臨菊花和他自己,也爲了不毀了另一個姑娘,臨青豪眼睛一閉,大聲說道。
“哈哈哈哈!”看着自家四哥那種因爲愛情而迸發出來的勇氣和聲音,臨青溪終究忍不住大聲笑出來。
“溪丫頭,你……你笑什麼?”臨青豪紅着臉問道。
“沒……沒什麼,哈哈!四哥,有事你就說吧,我聽着呢!”臨青溪故意走到臨青豪面前說道。
臨青豪把臨青溪拉到溪園外邊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然後對她說道:“溪丫頭,四哥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只要你幫了四哥,以後你讓我幹啥我幹啥。”
臨青溪笑了,一直以來臨青豪都是家人讓他幹啥他幹啥,就是自己這個妹妹,他也是言聽計從的,自家四哥就是個老實孩子,可如今老實孩子也不想“老實”了。
“什麼事情,你說?”雖然臨青溪已經知道臨青豪要請她幫什麼忙,可她更願意臨青豪自己說出來。
“我想娶臨菊花!”臨青豪很直接地說道。
“四哥,你想娶菊花姐姐直接去找阿爺、阿奶和爹孃不就行了,我一不是媒人,二不是咱家當家作主的人,你的婚事我可做不了主。”臨青溪笑着說道。
“溪丫頭,反正這事兒你要幫我,你不幫我,我就出家當和尚去!”臨青豪一口氣說完,轉頭就走了,肯本不聽臨青溪接下來的話。
臨菊花今年都十六歲了,原本一年前就應該找婆家的,只是不知爲何,臨家村和附近幾個村都傳出她名聲不好的事情來,還說她命中子嗣單薄,就是嫁了人也不一定有孩子。
古代的農村比現代的農村更封建,很多人才不管這傳聞是真是假,尤其還關於後代子嗣的問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根本無人上門提親,臨菊花的婚事就這樣耽擱了下來。
臨家村一開始也有幾家看上臨菊花這個勤勞肯幹的姑娘的,只是這傳聞一出來,很多人都歇了心思,就是孫氏、穆氏原本也存了要臨菊花嫁進自己家的念頭,只是後來都放棄了。
臨青溪老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也知道是誰在背後敗壞臨菊花的名聲,就是臨菊花的爹孃也清楚,爲此,他們和花氏還大鬧了一場,最後傷透了心的臨大山和梅氏一咬牙,就在族譜上和花氏脫離了母子關係。
在族譜上脫離血親關係乃是最大的不孝,但臨大山寧願頂着不孝的帽子,也不願他娘花氏繼續禍害自己的兒女。
臨菊花原本的名聲就被花氏禍害了,臨大山和花氏脫離母子關係之後,花氏又找到了最正當的理由開始四處說臨大山一家如何喪盡天良不孝,謊話說了千遍就有人信了,臨菊花就更難嫁出去了。
雖說花氏那個人不怎麼樣,但是臨大山夫婦和她脫離母子關係這件事情還是讓臨家村的很多老人看不過去,做父母的就是千錯萬錯,兒孫也不應該這麼絕情。
葉氏心中也是略有微辭,雖說臨菊花這個姑娘不錯,但她和她家人的名聲都已經臭了,娶這樣的姑娘進門婆家的名聲也會受影響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臨青豪一直避開臨青溪的目光,但是臨青溪卻一直盯着他看,讓他逃不出她的雙眼。
“今天你們這兩個孩子是怎麼了?四郎你做什麼事情惹到溪丫頭了嗎?溪丫頭,你怎麼那麼奇怪地盯着你四哥看?”穆氏見自己的兩個孩子吃飯的時候也不好好吃,明明是兩個桌子上的人,但隔着老遠一個使勁盯着看,一個四處躲着。
“沒有啊!”兄妹兩個很有默契地說道。
只是一個說完,臉有些紅,開始埋頭吃飯,一個說完,咯咯地笑起來。
坐在臨忠國身邊的景修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也沒有吭聲,只是笑笑看看臨青豪和臨青溪,然後優雅地吃着自己碗裡的飯菜。
一吃完飯,臨青豪就躲出去了,臨青溪卻拉着穆氏、淮氏和香絮在屋子裡說話,葉氏去了納園。
幾個人坐在炕蓆上之後,都覺得臨青溪笑得怪怪的。
“溪兒,你從溪園回來就有點不對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陸志明辦案的時間延長了,淮氏就一直住在老臨家,在這裡她感到很快樂,已經不想回縣衙了。
“師孃,我就是想起以前出外遊玩的時候聽到的一件新鮮事,覺得可笑又可悲。”臨青溪笑着說道。
“什麼事,也說來讓娘聽聽!”穆氏也笑着說道。
於是,臨青溪就給三人講起了《孔雀東南飛》中劉蘭芝和焦仲卿的故事,她把這個故事當成自己在路途之中聽到的真實事件來講述,而且添油加醋,把男女主人公如何深愛又被惡婆婆拆散的情節,講得她面前聽着的三個女人都是咬牙切齒的。
“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不講理的婆婆,那劉蘭芝如此賢惠和癡情,她竟然還不滿足,甚至逼死了她。”穆氏生氣地說道。
“世上難得有如此癡情的男女,可惜最後只能做一對黃泉下的苦命鴛鴦。”香絮也是感嘆地說道。
“唉,都是焦仲卿的母親做的孽,好好的一對夫妻愣是被她拆散了,最後倒是娶了心滿意足的兒媳婦進了門,可惜兒子也殉情而死,真像溪兒說得那樣,可悲,可笑!”淮氏自小在京城後宅也聽聞過不少腌臢事,有的也與臨青溪所說的類似,所以她纔會相信臨青溪所講根本不是一個故事,而是實實在在發生在楚國的事情。
“是呀,他們真是可憐,希望這世上不要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願!”臨青溪說完故意看了看穆氏。
穆氏想到剛纔吃飯的時候臨青豪和臨青溪之間的反常表現,還有臨青溪突然講起這樣一個故事,她有點兒明白過來了。
所以隨即把臉一板,瞪着臨青溪問道:“溪丫頭,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娘說?”
臨青溪吐吐舌頭,調皮一笑說道:“娘,我就不相信您沒看出來我四哥喜歡菊花姐姐的事情。”
沒想到臨青溪會突然當着淮氏和香絮的面說出來,穆氏板着的臉也沒繃住,笑着說道:“看出來如何,看不出來如何,你阿奶是不會同意的。”
知子莫若母,這些年臨青豪對臨菊花的心思,穆氏是一直都知道的,她原想着等臨青飛成婚之後,就去臨大山家提親,只是後來這些事情都出了變故。
淮氏和香絮也知道一些其中的原因,她們也都挺喜歡臨菊花,也知道臨青豪是老臨家最老實聽話的一個孩子,而且能吃苦,每天還都很勤快。
“娘,那你同意嗎?你是不是也覺得菊花姐姐的名聲不好,配不上我四哥?這門婚事要是不成,恐怕大山叔家要準備一口棺材,咱家就要準備木魚了。”臨青溪苦着臉說道。
“溪丫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穆氏幾人不解地看着她。
“花阿奶正打算把菊花姐姐賣給鎮上的老頭子當小妾,菊花姐姐說,她要一頭撞死在門前。四哥也說了,他要是不能娶菊花姐姐爲妻子,就出家當和尚去,斷了這塵世間的七情六慾。人家常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娘,您不覺得四哥和菊花姐姐都很可憐嗎?”臨青溪拉住穆氏的衣袖撒嬌地說道。
“蕙蘭嫂子,我看得出來,你也很喜歡菊花那姑娘,不如就成全了兩個孩子。”淮氏在一旁說道。
“是呀,蕙蘭姐,要是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不就苦了兩個孩子。”香絮現在是越來越看得開。
“我不是不想同意這兩個孩子的婚事,只是菊花家裡鬧成那樣,我娘心裡有疙瘩。不說菊花她爹和她阿奶在族譜上脫離關係一事,就是這無法生子的傳聞,也讓老人家過不去心裡那道坎。”穆氏無奈地說道。
“你不是說那都是菊花她阿奶胡言亂語的嗎,怎麼還會有人信?”淮氏問道。
“菊花她阿奶到處和別人說,她找高僧給自己的兒孫都算過命,高僧說菊花難以生子,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娘她歷來相信高僧之言,平時也常去寺裡燒香拜佛,這婚事她怕是難同意。”穆氏說道。
“娘,菊花姐姐的阿奶不知道找沒找高僧,就算她找了,那高僧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再說了,她能找,難道咱們就不能找嗎!我記得,師公有個好友叫空塵大師,師孃也認識他,而且聽說他是楚國最有名的得道高僧,讓他給四哥還有菊花姐姐批批八字不就行了。”臨青溪笑着說道。
“空塵大師很少在京城,我怕一時找不到他。”淮氏有些爲難地說道。
“師孃,又不是真得讓他批八字,就是讓您爲了我四哥和菊花姐姐的幸福對我阿奶說個善意的謊言,告訴她您已經受我娘之託找空塵大師給我四哥還有菊花姐姐批過八字了,就說他們兩個乃是天作之合。”臨青溪出起了鬼主意。
“溪丫頭,你這不是欺騙你阿奶嗎!萬一以後她知道了這件事情,可是會生氣的。”穆氏不太同意這個主意。
“娘,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阿奶也就是一時的生氣,但卻是四哥一輩子的幸福。再說,大不了到時候把空塵大師找來,讓阿奶安心就是了。”臨青溪無所謂地說道。
“不行,還是不行!”穆氏猶豫了。
“娘,您不會也想四哥和菊花姐姐變成劉蘭芝和焦仲卿那樣吧。到底對你來說,是四哥的終身幸福重要,還是那些流言蜚語重要?”臨青溪口氣加重地問道。
“當然是你四哥重要!”穆氏想都沒想就回答說。
“蕙蘭嫂子,你就別想了,就按照溪兒說的去做,空塵大師那裡由我來說。”雖然是謊言,但淮氏不介意是這樣“善意的謊言”,世間苦命的男女相戀太難,她打算成人之美。
幾天後,穆氏、淮氏和梅氏就一起見了葉氏,然後說起了臨青豪和臨菊花的婚事,一開始葉氏是反對的,後來淮氏告訴她,已經讓楚國最有名的高僧給兩人批了八字,說他們乃是天賜良緣。
即便這樣,葉氏還是對臨大山和花氏脫離族譜關係的事情耿耿於懷,而且花氏聽聞臨大山要和臨遠山家結親的消息後,又偷偷找到葉氏,對她說了不少臨大山和臨菊花的壞話。
卻沒想到,花氏這次弄巧成拙,葉氏只認爲天下父母應該多爲自家兒孫考慮,卻不想花氏在自己面前還如此詆譭臨大山一家。
老臨家與臨大山一家做了很多年的鄰居,臨大山和梅氏的性子,她也是瞭解的,而且臨青溪告訴了她,花氏要把臨菊花給賣掉的事情,這讓葉氏很是惱怒,不再相信花氏所言,並且在臨遠山、臨忠國和淮氏之人的勸說之下,最終答應了臨青豪和臨菊花的婚事。
“嫂子,這兩個孩子的婚事,您看定在什麼時候?”梅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大女兒會成爲老臨家的孫媳婦。
“空塵大師給批的良辰吉日是下個月初九,我爹孃都說就選這天給兩個孩子完婚,菊花的嫁妝不用準備什麼,這邊家裡都有。”終於又有兒子成婚了,穆氏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她原以爲淮氏只是說了個謊話騙葉氏,卻沒想到空塵大師就在雲州縣衙,淮氏回去那天特意將臨青豪和臨菊花的生辰八字拿了過去,空塵大師看過之後,只說了四個字“天賜良緣”。
葉氏聽說之後,又和臨遠山一起去了縣衙見空塵大師,好在空塵大師也友好地見了兩人,也對他們說了不少的話。這也是葉氏那麼快同意臨青豪和臨菊花婚事的主要原因。
空塵大師在福安縣只呆了兩天就離開了,之後陸志明繼續出門辦案,淮氏和夏蓉又回了臨家村。
“嫂子,菊花能進你家的門,是她的福氣,以後她要是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好,你只管打罵,她要是不孝順你們,這孃家門以後她也不用進了。”梅氏決絕地說道。
“菊花這孩子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她什麼脾氣秉性我怎麼會不知道,我會把她當成女兒看待,就和真丫頭、英丫頭一樣。”馬上就要成爲親家了,穆氏和梅氏說起話來,以往的客套少了一些,倒是多了親近。
“嫂子,謝謝你!”梅氏不知道能用什麼語言來表達自己對於老臨家的感激之情,這下子女兒不但不用遠嫁,還嫁入了村中最好的一戶人家,她終於可以放心了。
自打婚事定下之後,老臨家和臨大山之家就忙着過六禮,因爲時間緊張,很多成婚用的東西都是臨青溪讓人直接在雲州府城買回來的,沒辦法,現在村裡人都忙,很多東西就沒親自動手做。
臨青豪成婚這天,臨青溪給布鞋工廠的人都放了兩天假,東家有喜,自然要一起同慶。
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一天過去之後,臨家村又重新開始忙碌起來,而且比以前更忙,沒辦法,地裡的莊稼都快要成熟了,衛玄又在清城開了一家專門賣千層底布鞋的店鋪。
不僅如此,辛漠陽也從吳國回來了,開始帶着自己的人,正式入住在臨家村。
“給你!”一見面,辛漠陽就往自己懷裡塞了一個大盒子,臨青溪覺得很奇怪。
“這是什麼?”臨青溪沒有打開盒子看。
“臨姑娘,這是我家公子送給你四哥成婚的禮物!”董鷹知道辛漠陽不好說出口,所以他就替自家主子說了出來。
“既然是送給我哥的禮物,你給我幹什麼?你自己拿給他不就好了!”臨青溪看着辛漠陽問道。
誰知,辛漠陽扭頭就走了。董鷹只得賠笑說道:“臨姑娘,我家公子不愛當面送人禮物,還麻煩姑娘轉交給令兄。”
“董大叔,我不是說了很多次,你叫我青溪就行,別叫我臨姑娘了。那好吧,這禮物我會轉交給我四哥和四嫂的。”辛漠陽那傢伙就是嘴硬,臨青溪只好自己先收下了盒子。
“多謝青溪姑娘!”董鷹隨後也轉身跟上了辛漠陽。
臨青豪和臨菊花成婚之後,幹起活來就更賣力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感概幸福的生活來之不易,家裡的什麼活他都搶着幹,惹得穆氏是哭笑不得。
“四哥,你今天怎麼沒下地幹活呀?”臨青溪在祖宅看到臨青豪正幫着搬袼褙。
“他是怕累着自己媳婦,搶着要把這院子的活給幹完!”穆氏瞪了一眼臨青豪,沒好氣地說道。
臨青豪被說得臉都紅了,趕緊辯解道:“娘……不是的。”
“不是什麼,以前也沒見你這麼幫忙搬袼褙,果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唉,養兒子有什麼用!”穆氏現在發現沒事逗逗自己的老實兒子,會讓她心情非常好。
“娘,您說什麼呢!我不是那種人!”明知道穆氏是在故意逗自己,臨青豪還是忍不住大聲說道。
“是呀,這養兒子還不夠操心的呢!蕙蘭嫂子,乾脆拿你家兒子、兒媳給人家換閨女好了!”孫氏笑着說道。
“呵呵呵,我這笨兒子估計是沒人要了。不過,拿我家六郎換你家小玉,我倒是心甘情願,你換不換?”穆氏也笑着打趣孫氏。
“兩位嫂子,換什麼換,乾脆你們定個娃娃親,讓青木和小玉也成一家人不就好了!”在院子裡幹活的女人也跟着湊起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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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蕙蘭嫂子,我看這個主意不錯!”孫氏笑着說道。
“我覺得也挺好,趕明兒咱們就把這庚帖給換過來,呵呵!”穆氏也笑着說道。
“換,換!你們趕緊換!咱們還都等着喝青木和小玉的喜酒呢!哈哈哈!”
不一會兒,院子裡的人都笑了起來,這原本只是當個玩笑話,沒想到穆氏和孫氏都當了真。
兩天之後,老臨家和郝阿爺家還真得換了臨青木和臨小玉的庚帖,郝阿爺和臨遠山還商量,等小玉過了及笄之後,就給她和臨青木完婚。
臨青溪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比臨小玉本人還吃驚,今年臨小玉才十二歲,她六哥臨青木才十四歲,就這樣兩個孩子的終身大事就在一來二去的玩笑話中決定了?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
“溪妹妹,你在想什麼?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繡園裡,臨小玉小聲地問她,聲音裡有失落。
繡園是臨青溪的師兄送來繡娘之後,臨青溪在溪園附近特意建起來的園子,村裡會湘繡的人都在繡園的前面院子裡用湘繡繡鞋面,而那些繡娘在園子的後院繡其他針法的鞋面。
臨小玉和臨青溪她們知道自己和臨青木訂婚的消息時,正在繡園裡繡着鞋面,而且她見臨青溪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愁眉不展,似乎並不喜歡這門婚事,還以爲她對自己不滿意。
“小玉姐,不是這樣的,我沒有不喜歡你。”臨青溪怕臨小玉誤會,趕緊解釋道。
“那你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爲什麼不開心呢?”臨小玉的臉上還是有懷疑。
“小玉姐,我是太震驚了,你才十二歲,我六哥才十四歲,你們現在就定親,是不是太早了?”臨青溪問道。
一旁的秦氏、吳氏和臨菊花都笑了,秦氏說道:“小妹,這怎麼還算早呢。十二歲早就是大姑娘了,還有兩三年就及笄了,再說有些人家孩子還在肚子裡的時候,這親事就已經定下來了。”
“可萬一這孩子長大之後,並不喜歡自己的定親對象呢?”臨青溪不喜歡盲婚啞嫁,可這裡最多的就是這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小妹,這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一說,穿上嫁衣坐上花轎,對方就是瘸子、瞎子也是要嫁的。”吳氏也說道。
“不喜歡就可以不嫁呀,大嫂、二嫂還有四嫂,你們嫁得不都是自己喜歡的人嗎!如果當初,你們不喜歡我幾個哥哥,就算他們再好你們也願意嫁嗎?如果你們喜歡他們,是不是他們再不好,你們也會不顧家裡人的阻止而嫁給他們呢?”這萬一以後臨小玉喜歡的不是臨青木,或者臨青木喜歡的不是臨小玉,那麼也要讓他們結婚嗎?這不是讓兩個人都很痛苦。
“這個可真不好說!”秦氏她們都是搖頭一笑,如果沒遇到自己現在喜歡的丈夫,也許她們也會嫁給一個並不喜歡的男人,這誰又能說得準呢。
“那小玉姐,你喜歡我六哥嗎?”臨青溪轉身又問臨小玉。
臨小玉一愣,她也不知道喜歡還是不喜歡,她和這村裡的很多男娃都是一起從小長大的,在她心裡,臨青木就像她哥哥一樣,她也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嫁給他。
“我不知道,但我不討厭六郎哥。”臨小玉說話也不羞怯,在她心裡,不討厭也許就是喜歡吧。
“可不討厭不是喜歡呀,那萬一你以後遇到喜歡的人,而那個人不是我六哥怎麼辦?或者說,我六哥遇到喜歡的人,但是那個人卻不是你,你要怎麼辦?”臨青溪也不想給人家喜事頭上潑一盆冷水,但這是很實際的問題,而且無論是姐姐一樣的臨小玉還是自己的親六哥,她都希望兩個人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我娘說,人要從一而終,我現在既然和六郎哥訂了親,那我就是六郎哥未過門的妻子,我不會再喜歡其他人的。”臨小玉堅定地說道。
臨青溪還要說什麼,但是秦氏衝她搖了搖頭,讓她不要再說了。雖然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性,但是古代的女人總是執着地只選一條路,臨青溪心想,比起古代的男人,女人更不幸。
這天晚上,景修來溪園找臨青溪喝茶,卻發現,茶室裡除了發愣的臨青溪,還有看着發愣的臨青溪的辛漠陽。
早就聽到景修進來的腳步聲,辛漠陽卻沒有在意,他不是一個很會表達自己內心情感的人,但他知道自己很在意臨青溪,所以她不想說話,他就在一旁陪着她。
“溪兒,你在想什麼?”景修沒有在意辛漠陽的存在,他在兩人中間坐了下來,然後打破了茶室裡的沉默。
辛漠陽皺起了眉頭,說實話,他並不喜歡景修出聲打斷臨青溪的沉思,或者他真正不喜歡的是景修打擾到他和臨青溪這樣安靜地獨處。
“景修,你來了,茉莉她們正等着你的茶葉呢,沒有你的茶葉,好茶我就喝不上了。”臨青溪沒有回答景修的問題,而是說起了茶葉。
也不知道這景修是怎麼想的,既然知道她最喜歡用他珍藏的茶葉泡茶喝,卻不捨得把茶葉直接給她,而是讓她每次喝茶都去找他要,但大部分要茶葉的結果,就是她和他一起對坐喝茶。
“茶葉我已經給茉莉了,稍等一會兒,熱茶很快就來了。”景修淡淡地笑着說道。
“太好了,喝完茶總是能讓人頭腦清醒。”臨青溪給了景修一個燦爛的笑容,卻讓一旁的辛漠陽看得十分不爽。
“你喜歡喝什麼茶?”辛漠陽冷冰冰對臨青溪問道。
辛漠陽莫名其妙地問了這麼一句,臨青溪不知道如何反應和回答,但景修幫她答道:“溪兒最喜歡我珍藏的茶,不過,這種茶葉很難尋。”
“總能尋到!”辛漠陽沒好氣地說道。
“尋到的時候記得分給我一點兒,總是伸手向景修要茶葉喝,我的薄臉皮都要變厚了。”臨青溪在一旁說道。
“好!”辛漠陽決定待會兒就給寒霄飛鴿傳說,讓他尋找景修珍藏的那種茶葉,不過前提是他要先喝過才知道是什麼茶。
不一會兒,茉莉就端來了三杯沏好的熱茶,分別放在了臨青溪、景修和辛漠陽的面前,之後又把茶壺放在一旁。
辛漠陽先觀察了一下杯中的茶葉,卻發現這種茶葉是他以前未曾見過的,再品一口熱茶,茶香馥郁,也是他未曾喝過的頂級好茶。怪不得臨青溪會被這種茶吸引,景修比他想象的還要神秘莫測。
“咳咳!”喝茶的時候,臨青溪還在想着心事,不小心燙了自己一下。
“溪兒,喝茶的時候專心喝茶,想事情的時候專心想事情,你這樣分心不好!”景修掏出了潔淨的手帕遞給臨青溪,眼神裡有着責備。
臨青溪接過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茶漬,然後說道:“沒事,沒想到茶會這麼熱。手帕洗乾淨再還你。”
“沒事,又不是第一次這樣了!”景修臉上露出無奈和寵溺的笑容。
臨青溪和景修之間如此自然的相處,讓辛漠陽心中嫉妒不已,可他又不知道應該如何正確表達自己此時心中的異樣,只得更加冷漠地看着景修,連帶着看臨青溪也冷冷的。
“辛漠陽,你怎麼了?爲什麼這麼看着我?”辛漠陽身上的冷氣和眼睛裡的冷意讓臨青溪根本無法忽視。
“笨蛋!”辛漠陽出口的聲音更冷。
“辛漠陽,誰是笨蛋!我看你纔是笨蛋,難道你吃飯、喝水的時候不會被嗆着嗎?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好不好?”臨青溪有些不忿地說道。
“蠢!”辛漠陽這次連罵她的字都少了一個。
“蠢?你才蠢,別以爲你是香絮姨的兒子,我就不敢得罪你。哼,今天是看在香絮姨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計較,下次你再這樣說我,我就要你好看!”臨青溪冷哼着說道。
看着面前這樣有活力罵辛漠陽的臨青溪,景修的心裡同樣產生了別樣的情緒,但是他自控力很好,只是淡定一笑,繼續品着手裡的熱茶。
喝完一杯熱茶之後,辛漠陽就離開了茶室,臨青溪對着他離開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兩輩子都沒見過這樣欠揍的小孩,真是不討人喜歡。
“溪兒似乎很喜歡和辛公子鬥嘴,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景修突然問道。
“我纔不喜歡和他吵架呢,整天板着一張冰塊臉,跟誰欠他什麼似得。遇上他,就是一堆倒黴事,不對,還有一件好事,就是幫着香絮姨找回了兒子。”臨青溪扯着嘴角說道。
接着,臨青溪就告訴了景修自己和辛漠陽相識的經過,現在回頭想想,他和她還真是太有“緣分”了。
“沒想到,你們之間還有這樣一段奇妙的緣分。”景修笑着說道。
只是他握着茶杯的手緊了緊,命運和緣分是很多人都逃不開的枷鎖,但他不會聽任命運的擺佈,既然臨青溪註定是命運之外的人,那他就打破命運,讓不可能變成可能。
“奇妙什麼呀!我可是差點死在關江裡,後來又差點成了狼嘴裡的食物,再後來,又差一點死在了東渡城。這輩子也不希望有第二次這樣的經歷!”臨青溪的後怕來得有些晚。
“如果不這樣,溪兒和我又怎麼會在東渡城相見呢!”景修笑着說道。
他會把臨青溪與衛玄、辛漠陽的相識當成是與他相見的必經路程,所以,即便嫉妒他也不會對衛玄或者辛漠陽做什麼,反而會感謝他們。也許這就是命運之外的安排,他和她終究是要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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