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福嘴角的動作再怎麼輕微，沐正豐還是看到了的，當即又道：“有望不是在跟着你認字了麼？等開了年，他就五歲了，到時候也該練字了。練字少不了筆墨紙硯，多給他準備一些也是好的。
頓了頓，又道：“你三哥明年不是要下場鄉試了嗎？這朝廷裡頭髮下來的筆墨硯臺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卻也比你們自己在縣城裡頭買的那種劣質的東西要好得多。這下場的時候若是筆墨順手，想來思緒都會流暢一些吧？”
有福眨眨眼，看着沐正豐：“沐大叔，您怎麼連這些都能想得到啊？”
“咳咳咳……”沐正豐咳嗽一陣，‘老臉’一紅，隨即‘正色’說道：“我先前不是說了，要拿有望當成自己的親兒子一樣嗎？自然該想的，都要想到。至於你三哥，那是順帶的。反正一套是拿，兩套也是拿，我就順便多拿了一套。”
有福故意撇嘴，說道：“您怎麼不給我拿一套？”
沐正豐挑挑眉，看着有福問：“你這是要準備練字了？”
有福別的都好，偏偏那一手字，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她又不愛練字。再辛苦的活她都從來不說累，但是隻要一拿起毛筆，要不了一刻鐘，她就會哭喪着臉嚷嚷手疼，顧長庚都拿她沒辦法。
果然，沐正豐話音一落，有福就用力的搖頭，說道：“不要！”
沐正豐便笑了她兩句。
兩人又隨便說了幾句話，就都沒再說什麼了，又隔了一會兒，有福才小聲開口：“沐大叔，能不能拜託您一件事情？”
沐正豐看向有福：“什麼事？”
有福說道：“我想了想，剛纔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嗯，您把這件事情忘了吧，別給我三叔他們說，更別給我阿爺和阿孃或者有望說。”
“免得反倒讓他們難過。”
“畢竟……我們現在很平靜，這樣，也挺好的。”
有福的語氣聽上去，帶着幾分艱難，顯然，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沐正豐只當是聽不懂有福話裡頭那些糾結和難過，只是笑道：“我也覺得你可能是看花眼了，放心吧，我會把這件事情，爛在心裡的。”
“多謝沐大叔。”有福微微點了一下頭。隨後就靠着車廂不再說話。雙目散漫無神的看着對面，整個人都有序i額懨懨的。
實際上，她真的覺得，她沒有看錯。
而且，剛纔，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用‘飛’的都不可能那麼快，顯然……
顯然他是刻意的。
既然他不要他們了。
那她，也不認他了。
反正，他從小就對她不好，她對他還不如對家裡頭兩個叔叔嬸嬸有感情。
就當……他死在那一次送糧路上好了。
有福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着，可是，越是這樣，她的心就越酸，眼淚不由自主的，一滴一滴往下滑落。
就算他對她不好，那他也是她的阿爹……
有些東西，並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快要到東門碼頭的時候，有福才坐正了身子，擦乾了眼淚，深呼吸幾次，以便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一些。片刻之後走，她看上去就已經像是沒事人一樣了……如果不看她紅腫的眼睛的話。
到了東門碼頭，他們已經把糧食全部都裝好，顧有書也早就帶着其他人過來了，顧成仁都已經把他想買的東西買好了。就等着他們回來，就開船了。
知道就等他們了之後，有福給大家道了歉：“對不起，三叔，還有各位叔伯兄長，讓你們久等了。”
看到有福略顯紅腫的眼睛，顧成仁忍不住問：“有福，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剛剛，有人欺負你？”其他人也關切的看着有福。
“沒有。”有福搖搖頭，說道：“剛剛走路的時候我四下亂看，擡頭望的時候，臨街的二樓上有人在弄東西，可能是落了沙子下來，正好落在我眼睛裡了。”
……
顧成仁默默。
那有那麼巧的事情。
顧有書湊過來，看着有福問：“現在好些了嗎？眼睛還疼不疼？”
有福朝着顧有書笑笑：“謝謝二哥，眼睛不疼了。”
顧有書‘鬆了一口氣’，看着有福說道：“那就好，還是要小心一些，把你帕子給我，我去幫你打溼了你敷一下。”
“嗯，謝謝二哥。”有福把懷裡的帕子摸出來，顧有書找船上的人弄了些水，讓有福擦眼睛。
因爲這是貨船，船艙很小，所有就被分到了三艘船上，有福和顧成仁、顧有書、以及沐正豐四個人，被分在了一起。船上有個小艙室，原本是船老大的，因爲李老大之前特意囑咐過，那船老大就把艙室讓了出來。
原本是讓給沐正豐的，不過沐正豐卻讓有福去住。
有福並沒有推脫，只是道了謝，就跟着船老大一起，去了艙室。
很小，但是有窗戶透氣，在裡頭倒是比外面的船艙還要舒服一些。
因爲心裡頭壓着事情，有福是獨自一人在船艙裡頭待着的，不過，等船開動之後，有涼爽的河風從窗戶外面吹進來，倒是把有福心中的煩悶給吹開了一些。
船還沒開多久，外頭就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有福收拾了心虛去開門，是沐正豐站在外頭。沐正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下，發現她沒什麼事情之後，說道：“你沒事就好，在艙室裡頭休息一吧。”說完轉身，作勢要走。
“怎麼了，沐大叔？”有福心中好奇，忍不住問道。
沐正豐頓了頓，才說：“其實沒什麼，就是你三叔他們都暈船了，我過來看看，你有沒有事。”
如果有事的話，他就讓船老大停船，他趁着還沒有走得太遠，去幫有福買些藥回來，不過有福沒事，沐正豐就懶得了。
“都暈船了？”有福有些訝異，跟在沐正豐的身後往外面走，走到外頭，才發現船艙裡頭一個人都沒有，直到走到甲板上，才發現所有人都爬在船舷上，咿哩哇啦的吐。
顧成仁和顧有書也不例外。
看到顧成仁和顧有書臉色蒼白，皺皺眉頭，一臉幸苦的樣子，有福有些擔心，看向沐正豐求助：“沐大叔，現在我們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