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進了苑子,單雅才發現苑子裡竟然靜悄悄的,心裡暗自納悶。
她的眼睛不由落在苑子裡忙碌的丫鬟們身上,往日裡嬉戲說笑的丫鬟們此時都在默默得忙碌着手裡的活計,動作也是輕手輕腳的。
單雅不由扭臉瞅了林素心一眼兒,發現她的眼裡也滿是疑惑,兩人對視了片刻,便繼續往林老夫人的正屋快步走去。
外祖母喜歡熱鬧的,家裡的僕婦丫鬟雖然不是很多,但她還是喜歡自己的苑子熱熱鬧鬧的,因此,對苑子裡的丫鬟和僕婦說說笑笑是從來不管的,有時候聽了,甚至還跟她們一起說笑的,除非是出什麼事了,纔會禁止喧譁的。
到底出什麼事了?外祖母的苑子怎的如此安靜呢?
單雅一邊兒走一邊兒在心裡思索着,莫不是自己即將離開忠寧侯府,外祖母捨不得自己,心裡不好受。
她這般想着,腳下走得更快了。
林素心的心裡也是納悶,跟着單雅腳步也快了起來。
兩人快走到正屋門口的時候,忽然從旁邊兒過來一個丫鬟,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單雅擡頭一瞧,見是服侍林老夫人的一等丫鬟香草,不由疑惑地瞅向她。
林素心也如單雅一般,看向香草。
香草走近兩人之後,纔看着她們低語着說道:“公主、小姐,侯爺在屋子裡的,吩咐不許人打擾的。”
單雅聞言,暗自詫異,這個時候外祖父不是應該在朝中忙麼,怎的回來的這般早,難道真得出什麼大事兒了?
因此,她敢忙看着香草低聲問道:“外祖父什麼時候回來的?”
香草看着單雅敢忙回稟說道:“侯爺回來有半個多時辰了。”
林素心聽了,不由扭臉看向單雅,隨後便拉着她的手想要離開。
單雅沉思片刻,正想跟林素心離開,忽然聽到屋子裡傳來忠寧侯的聲音說道:“可是珊兒來了。”
單雅聞言,敢忙對着正屋應了一聲,此時,香草已經讓開了身形,隨後,單雅便聽到忠寧侯說道:“你們進來吧。”
單雅聽了,立馬邁步朝着屋子裡快步走去,林素心則緊隨其後。
待兩人進屋後,這才發現忠寧侯和林老夫人竟然在住室,遂敢忙走了進去。
待她們進到住室,見忠寧侯正端了杯子在喝茶,而林老夫人的眼圈兒則有些兒紅紅的,兩人正待要問,就聽到忠寧侯笑着低聲說道:“珊兒,明日回安北王府可都準備好了?”
單雅聞言,頓時明白了,想必真是自己猜的那般,外祖母不捨得自己離開,正難過的,遂敢忙看孩子在忠寧侯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道:“外祖父,珊兒都準備好了,還給外祖父和外祖母準備了一個苑子的。”
她說着,便邁步走到林老夫人身旁兒,安慰地低聲說道:“外祖母,珊兒知道你捨不得,好在都在京城,離得也不遠,到時候您老人家想珊兒了,就去住上一段時間。”
林老夫人聞言,伸手握住了單雅的手,看着她語噎得點了點頭,眼中的淚卻禁不住又落了下來。
單雅見了,心裡不由跟着一酸,偎在林老夫人的懷裡勸慰得說道:“外祖母,珊兒會經常回來看您老人家的。”
林素心敢忙也湊過來看着林老夫人勸慰說道:“外祖母,到時候素心跟着您,咱們一起住到王府去,方纔珊兒姐姐不是說了麼?在王府可是給咱們準備苑子的,隨時可以去的。”
林老夫人聽了,瞅着偎在懷裡的單雅和靠過來的林素心默默地點了點頭,感慨地哽咽說道:“好,外祖母是真捨不得你離開,好在都在京城,咱們隨時可以見到。”
她慈愛地看了看單雅和林素心,絮絮叨叨地與單雅和林素心說了一會兒話後,瞥了忠寧侯一眼兒,便看着林素心笑着說道:“素心啊,走,跟祖母看看有什麼幫你珊兒姐姐準備的。”
林素心聞言,當即便明白了,定然是忠寧侯有什麼話要囑咐單雅,遂忙歡快地拉着林老夫人站起來笑着說道:“好,祖母,素心跟你一起去看看。”
待到林老夫人和林素心離開住室後,忠寧侯這纔看着單雅低聲說道:“珊兒,你回到王府後,便是王府裡最大的,一切的事兒都要由你來做主,由你來應對了,府裡的大總管至關重要,外祖父把忠寧侯府的大總管林總管給你,讓他幫着你管理府裡的總務,這樣你也省心一些兒。”
單雅聞言,心裡登時感到一暖,也只有自家的親人會爲自己考慮的這麼周到了。
單雅知道,這個林總管是最得忠寧侯信得過的,他一直跟着忠寧侯的,即使在他們被罷官、淪爲平民的時候,也沒有離開過,跑前跑後,可謂忠心耿耿。
外祖父把這樣衷心的人送給自己,可見其對自己的疼愛之心啊。
單雅看着忠寧侯感動地點了點頭,隨後她便看着忠寧侯猶豫地低聲說道:“外祖父,珊兒有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忠寧侯聞言,立馬看了過來,瞅着單雅疑惑地低聲說道:“有什麼話你只管說,不管是缺人了還是缺東西了,外祖父都會幫你辦到的。”
單雅聽了,心裡登時便感到暖暖的,本來猶豫着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地話便低語着脫口而出說道:“外祖父,珊兒聽說舅舅和大哥哥他們戰報大捷,把西涼國打得退了落花流水。”
忠寧侯聞言一怔,隨後便瞅着單雅點了點頭,笑着開心地說道:“是啊,仗打得不錯,皇上已經下令嘉獎了。”
單雅看着忠寧侯點了點頭,隨後便看着忠寧侯低語得說道:“祖父,珊兒想了很久,感覺還是有必要跟你說說,珊兒小時候常聽人說古,知道功高蓋主爲皇家所忌,有時候想想安北侯府心裡感覺很是悲傷,雖說先皇有些兒糊塗了,可若是他不寵信小人,又怎會糊塗呢?所以珊兒想來想去,感覺安北侯府一直掌管兵權,或許早已……”
她說到這裡,便停住了,一雙大眼睛便忽閃忽閃地看向忠寧侯。
忠寧侯聞言,不由仔細打量起單雅來,見她忽閃着一雙澄澈得大眼睛徑自看着自己,心裡登時便明白了。
早在臘八那天,忠寧侯的心裡便心存疑惑,不停地在心裡琢磨,加上自家被罷官又起復,心裡又怎會不多想呢?
他的心裡清楚的知道,兒子和孫子在西北奮勇作戰立了大功,皇上的嘉獎下了一道又一道,這固然意味着容易,可反過來也到得皇上忌諱自家的那一日,翻臉只怕比煩翻書還要快,功高蓋主啊,哪個皇上不忌諱。
況且自家三人又都掌握着兵權,兒子和孫子在西北,自己在朝中,雖然纔回來沒有多少勢力,可忠義侯是自家的三弟,他也掌管着兵權的,難道皇上真得就不忌諱麼?
幸虧自家還沒有跟忠義侯府成爲親家,起復的時間不算很長,可京城畢竟自己還是有勢力的,以往在戰場上一起走過來的老兄弟們,哪一個不爲自家迴歸朝廷感到高興啊?
如今皇上雖然重用自家,難道他的心裡就真得放心?
況且珊兒發財的點子一個接一個,這說明什麼?說明自家如今有權有財啊?這權錢都有,皇上能不忌憚麼?
再者,皇上前些兒日子可是說了,等到珊兒搬回安北王府,可還有加封賞賜的,這一道道賞賜下來,等到皇上賞無可賞的時候,又會發生什麼事兒呢?
古語說得伴君如伴虎真對啊,當日自己罷官在家裡,雖然心裡鬱悶,可比現在要輕閒多了,不用去思慮太多的事情,只要管好一家人的吃食就行了。
如今,自己日日去朝堂,這個自是沒有話說,忠君是自然的,可是人心難測啊,當年的安北侯和自己跟皇上還曾結拜的,事情出來後,一道聖旨便完事了,讓自己怎能不寒心呢?
不是自己自私啊,說什麼也要爲兒孫留一條活路啊,罷罷罷,待到兒子和孫子徹底把西涼的兵打敗回來之後,自己便做個閒職吧。
忠寧侯想到這裡,便擡起頭來,瞅向單雅,見她默默地坐在一旁兒不再說話,以便讓自己全心思考,心裡猛然一震,暗自嘀咕着,珊兒如今頂多十四歲就能夠想這麼遠,可見她的心智不一般啊。
他轉而又一想,便有些兒明白了,或許安北侯府給珊兒太大的打擊,因此她纔有了這份遠見吧。
他這般想着,不由徑自搖了搖頭,心裡暗自神傷着,這孩子受了太多的苦,有這份兒心智也是可以理解的,日後自己多疼疼她就是了。
單雅見忠寧侯徑自沉思,便默默地在一旁兒陪伴,只希望自己的話外祖父聽進去了,以防萬一。
此時,她見安北侯不停地打量自己,雖然想到自己或許有些兒唐突了,但心裡卻安定下來。
看來外祖父已然明白自己要表達的意思了,單雅想到這裡,感覺一陣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