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雅趴在院牆上,側耳認真地聽着,一邊兒聽,一邊兒兒在心裡啡腹着,這個單成,還真不是好東西,多大點兒事兒啊,竟然攀扯出揹簍裡的東西來,奇了怪了,單娟出門的時候,他不是都看到了麼?怎的倒糾纏起自家的揹簍了呢?算了,還是先聽聽他們到底怎麼說吧?
她想到這裡,又側耳專注地傾聽起來。
院子裡的一男一女彼此相互愁悶地瞅了一眼兒,隨後便無奈地低了頭,手卻緊緊地攥了起來。
屋子裡,分外的安靜,單娟的心卻惴惴着,不安地偷瞟着炕上坐着的單吝。
她太瞭解這個爹了,只怕……
炕上坐着的單李氏此刻已然下了地,她擡起眼來瞅了瞅單吝,大着膽子勸說道:“她爹,今兒我確實給了娟丫頭五個銅板,做得繡活少了一種線,繡不下去了,這才讓娟丫頭去鎮上買的,你看這……”
她說着,便又瞟了單成一眼兒,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在心裡煩悶的思索着,這孩子都被他爹給慣壞了,唉~
單成一聽,頓時就不依起來,生氣地瞪着單李氏,鬱悶地委屈說道:“娘,你怎的幫着二姐呀?我不依。”
單李氏見了,瞥了炕上坐着的單吝一眼兒,隨後便瞅着單成勸說道:“成兒,娘沒有幫着你二姐的,只不過是就事兒說事兒罷了,你二姐找娘要銅板的時候,你也都看到了,是吧?當時娘是不是給了她三個銅板?後來你吵着要你二姐帶糖果回來,最後娘又給了她兩個,對吧?”
她說着,目光嚴厲地看着單成。
單成見了,默默地點了點頭,嘴裡卻不服氣地辯解說道:“可二姐回來卻什麼也沒有帶,這不就說明她都給小石頭家買了東西麼?哼~”
他說着,便生氣地扭過了頭。
單娟聽了,終是忍不住了,惱怒地擡起頭來瞪着單成正想說話,猛然聽到單吝咳嗽了一聲,遂便強壓了心裡的怒氣,瞟了他一眼,瞅着單成不甘地辯解說道:“單成,二姐今兒就把這話放在這裡,若是二姐今兒真給小石頭買什麼東西了,就讓二姐的舌頭爛掉、嘴巴生瘡,此後再不能說話。”
她說着便忿忿地站直了身體,看着單吝解釋說道:“爹,娟子今兒去鎮上,沒有找到要買的線,回來的路上,碰到了三丫和小石頭,便說起話來,得知二丫手裡有這種顏色的線,這纔有了回到村東頭說得去他們家拿的話,事情根本就不是單成說得那樣,喏,這是娘今天給的五個銅板,全在這裡了,你看。”
單娟說完,便拿出五個銅板放在了炕旁兒的桌子上,回頭憤怒地瞪着單成,痛恨地大聲說道:“天天就知道玩了吃、吃了睡,什麼活也不幹,只會給人找茬兒,你算啥?”
單成見自己被單娟訓斥,登時便氣得大哭起來,伸手指着單娟大聲說道:“誰讓你跟三丫和小石頭在一處的,咱爹不是早說過了,不要跟他們來往,你是怎麼做的?我愛吃怎麼了,礙着你什麼事兒了,偏要吃,氣死你。”
單娟被他氣得如火上了房,什麼也不顧了,瞪着他惱羞成怒地說道:“沒事兒你攀扯人家的揹簍幹嘛?啊~,那是人家的、人家的,跟咱們無關,你明不明白?”
單成被單娟說得有些兒有點兒詞窮,不服氣地怒瞪着單娟,隨後便求救地看向單吝說道:“爹~,你看二姐,明明是她錯了,還在這裡強辯。”
單吝的眼睛此時才擡起來,瞅了瞅單成,伸手把他拉到身邊兒坐了,又伸手捏了桌子上碗裡的一點兒葉子,放到一種特質的小碗裡點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示意單成聞聞。
單成立馬破涕爲笑,他可是知道,這是爹用幾種葉子特地製成的,點燃之後,人聞着特別有精神。
他見單吝仍是向着自己,便得意地瞥了單娟一眼兒,湊到小碗旁兒深深地吸了一口,結果卻被嗆得咳嗽起來。
單吝笑着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爹只是讓你聞一聞,預防風寒的,你倒好,竟然把自個給嗆着了,好了,到旁邊兒坐着吧。”
他說着,便把那個特質的小碗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兒,又撮起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才瞥了單娟一眼兒,幽幽地說道:“娟丫頭啊,爹說過得話,你難道都忘了?”
單娟聽着單吝這不急不緩的話語,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緊緊地抿着嘴脣兒不說話。
單吝見她不說話,便徑自說道:“把爹的話當成耳旁風了,是吧?”
單李氏見了,敢忙怯怯地插話說道:“她爹,你的話娟丫頭都記……”
單吝立馬擡起頭剜了單李氏一眼兒,單李氏說了一半的話便啞住了。
單吝的眼睛冷冷地掃過單娟的小臉兒,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小碗裡燃燒的葉子,陰沉地大聲慢慢說道:“娟丫頭,爹問你話呢?你不回答是吧?”
單雅在牆外聽着,小心肝都跟着一顫一顫地,登時便感到單娟的處境不妙,心裡焦灼不已,豎着耳朵更仔細地聽着,生怕錯過了一句話。
屋子裡的單娟打了一個哆嗦,立馬膽怯地說道:“爹,娟子記得爹說得話。”
單吝聽了,眯縫着眼兒掃過單娟的臉兒,語氣慢慢幽幽地說道:“既然記得爹的話,怎麼還非要去招惹呢?”
最後一句,單吝說得冰寒異常,院子外聽着的單雅都身不由己地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更別說屋子裡的單娟了,被唬得倒是大氣不敢出了。
單李氏見了,也被嚇得不輕,她強自鎮定地瞅着單吝懇求地說道:“她爹,娟丫頭也是爲了那團線纔跟他們說話的,這粉色的線本來就不好買,如今她繡得花又離不了,若是因爲這個耽擱了,不就耽誤交繡活的時間了麼?”
單吝的眼睛登時便朝着單李氏看了過來,瞪着她說道:“沒問你話,別亂答話。”
他說着,眼睛便又定定地瞅着單娟說道:“說,日後你還敢跟他們搭話麼?”
單娟微微挺了挺胸,慢慢別開了臉兒。
單吝見了,火氣登時就竄了上來,瞪着單娟狠狠地罵道:“死丫頭,你個拎不清的,這般下去,日後只怕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從今後你便好好得呆在家裡吧,不許出這個院子,若是你敢隨意出這個院子,當心爹把你的腳剁了。”
他說着便又看着單李氏怒聲交代說道:“日後你若是再縱着她爲所欲爲,當心我休了你,記得了?”
單李氏聽了,瞅着他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後張了張嘴兒,終是咬牙忍住了。
單娟此時卻急了,哪怕打她一頓呢嗎,她也不願意被圈在家裡啊,這不是要了她的命麼?
此時,她也不知道哪裡來得膽子,瞅着單吝便鎮定自若地爭辯說道:“爹,當初大伯來村裡的時候,待咱家可是不薄,既給銀子又給米,娟子有一次燒迷糊了,眼看着就不成了,若是沒有大伯出手相救,只怕娟子早就沒了,娟子不管,反正這條命是大伯給的,如今大伯沒了,大伯孃也走了,就剩下二丫、三丫和小石頭,咱們伸把手幫幫他們怎麼了?不管怎麼說,他們可都是你的親侄子、侄女啊,難道咱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活活地餓死不成?爹,做人要講良心……”
不等單娟說完,一個響亮的耳光“啪”地一聲便響了起來。
單雅在院牆外聽得都感到震驚,這一巴掌實在太響了,她聽得時候,冷不丁都以爲打在自己身上。
隨後,單雅便聽到屋子裡傳來單李氏一陣着急地喚道:“娟丫頭、娟丫頭、娟丫頭……”
小石頭再也忍不住了,猛然躥下了凳子,朝着狗蛋家的院門就要跑去,被反應迅速地單雅給攔住了。
他難過地瞅着單雅着急地低聲說道:“三姐,娟姐姐被打了,只怕……”
單雅的心裡此時也很亂,可她的心裡很清楚,若是此時去了,無疑是火上澆油。
此時,老楊頭聽到動靜已然站在院子裡了,瞅着他們兩個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安慰地說道:“別怕,娟丫頭畢竟是他的親骨肉,不會有事兒的。”
狗蛋也忙忙地走了過來,剛擡起頭叫了一聲爺爺,就聽到隔壁院牆裡傳來單吝惱怒的聲音說道:“誰說他們是我的親侄子、侄女?你給我記住,還有你們幾個,都給我記住了,他們不過是跟咱同姓人罷了,根本沒有什麼關係,都明白了?”
單雅聽到這裡,再也聽不下去了,其實,連她也糊塗起來,竟真得感覺這個二叔跟自家不過是同姓人罷了。
若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二叔,怎能如此狠絕、見死不救?
若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二叔,怎能眼睜睜地看着親嫂子病在炕上,手裡明明有銀子卻不借呢?
若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二叔,又怎能眼瞅着三丫自賣自身進了錢家的大門,卻絲毫不以爲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