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族賽馬,是草原常有的比賽。
阿木爾的父親是馬背上的佼佼者,比賽自然是要參加的。
馬匹一開始跑得很順利,到了中途,突然開始發狂躁動,父親一個不擦被狂奔的瘋馬摔下了馬背,脖子落地,當場就沒了呼吸。
事後,找到狂奔力竭而死的馬匹,發現它被人下了藥。
很久以後,阿木爾歷盡艱辛,終於當上了韃靼首領,這才知道,下藥的人是巴音,而他是聽從韓璽的命令行事。
阿木爾眼眸一片冰冷,查乾巴拉感受到他的冷意。
阿木爾對夏國四皇子有多痛恨,查乾巴拉知道,所以才能利用他的仇恨,結成盟軍一起圖謀夏國的領土。
“阿木爾,明日我方攻城,必定竭盡全力,格根和塔拉已經繞過西川河,朝丹蒼城靠近了,不日即將開始攻城,咱們不能半途而廢。”查乾巴拉沉聲說道。
阿木爾粗眉一揚,“好,那就看你們明日的表現了。”
潼臨城北門附近的民房裡,羅璟正安撫着遠行而歸的大灰。
給它的食槽裡添了穀物,小水盆裡添了涼開水,這纔拿出它腿上的信箋。
走到燈下,攤開紙張,熟悉地字體出現在他眼前。
羅璟嘴角含笑,細細閱讀。
沒多會兒,脣角的笑意斂了下去,眼角開始止不住的抽動。
這是什麼鬼?辣椒粉癢癢粉順風灑落城池?倒水凍結成冰?潑油點火燒一串?挖糞坑水倒下去?丟馬蜂窩到敵羣?
“……”
這丫頭當打戰是遊戲麼?
辣椒粉還說得過去,癢癢粉是什麼東西?散在身上就全身癢癢麼?有這種東西麼?羅璟有些無語。
倒水成冰?十月份的西北,還達不到那樣冷的條件。
潑油點火?倒還可行,只是需要損耗多少油才能潑滿攻城的敵軍。
挖糞坑水倒下去?……他光想想就覺得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實在太噁心人了。
至於馬蜂窩,馬蜂還能分辨出敵我的陣營麼?只會無差別攻擊吧,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虧她好意思寫出來,她的腦路實在太與衆不同了。
羅璟抿着嘴,繼續往下看。
美人計、反間計、空城計、擒賊擒王、借刀殺人、聲東擊西、暗度陳倉、調虎離山……
羅璟越看越心驚,她怎麼知道這麼多兵法策略。
雖然不少都是兵家慣用的手段,但她一個從未出過縣份的小姑娘,竟然比他懂得的還多。
一直看到最後,珍珠才附了一句,這些多是聽凌顯和楊秀才平時討論,得出的結論。
羅璟不由愣住,凌老先生和楊秀才兩人居然對兵法頗有研究。
只是,那些辣椒粉,糞坑水之類的,也是他們出的主意麼?
羅璟有些凌亂。
他猶豫半響,最後,還是擡腳去了羅睿房裡。
不多時,兩人又去了四皇子韓璽所駐紮的府邸。
四皇子暫住的地方是潼臨城城守湯兆的府邸。
此時,已至深夜,府邸內卻依舊燈火通明。
韃靼瓦刺的盟軍已經三次攻城了,雖然都以他們退步收尾,可是夏國的將士也損傷不少。
韃靼和瓦刺不知何時從西域那邊購買了兩架射程威力大、射程遠的投石機,每當攻城時,巨大的石頭從天而降,砸死砸傷不少將領,北部的房屋更是損壞無數。
而潼臨城的投石機,還是老款式,射程根本打不到他們那兩家投石機。
四皇子韓璽正爲投石機的問題發愁。
羅睿羅璟兩兄弟經過通報進入韓璽屋內。
不多時,屋內傳出了低悶彆扭的噴笑聲,使原本壓抑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
深夜,湯城守的府邸裡,得了軍令的將領進進出出的忙碌了一夜。
二日,隨着戰前的鼓聲響起,韃靼瓦刺大軍開始進擊攻城。
震天的呼喊聲伴着一浪高過一浪,密集的敵軍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弓箭手準備,放箭!”羅睿高舉戰刀厲聲吼道。
成千上萬的箭帶着勁風射向城下的敵軍,衝在前沿的炮灰立刻倒下一波,可密密麻麻的敵軍依舊*的往前衝,後面跟着衝城車和雲梯。
沒一會兒,雲梯就架在了城牆上,無數的敵軍開始往上攀爬。
“投石手準備,扔石頭。”羅睿鎮定地指揮。
雲梯上和城地下的敵軍被落下的大石砸的頭破血流,從雲梯上掉落的士兵直接砸在了下面的士兵身上,一時,哀嚎聲四起。
衝城車開始撞擊城門,巨大的撞擊聲,震得守城的將士心跳如鼓。
遠處,韃子的投石機也準備完畢,開始向潼臨城發射巨石。
“轟隆”一聲,大石砸在了一間民房內,好在,城北的居民早已撤離到了安全區域,暫時沒有人員傷亡。
一直在角樓注視戰局的韓璽,朝近衛做了個手勢。
近衛忙出了角樓,給一直準備着的羅璟傳遞了命令。
羅璟大手一揮,身後帶着白色面巾的士兵快速的把幾大桶物質擡到了城牆之上。
羅璟與大哥羅睿交換了一個眼神。
羅睿離開讓城牆上的士兵退後幾步。
羅璟迅速從懷裡掏出一方白色的口罩戴上,“第二隊準備,拋灑。”
邊境的十月,北風已起,城牆之上,風勢更爲明顯。
士兵從大桶裡拿出一個葫蘆瓢,打開裡面的一個布袋,葫蘆瓢一舀下去,裝滿紅色的粉末。
探身出了城牆,紅色的粉末揮灑而下。
不遠處的土坡上,查乾巴拉和阿木爾皆臉色一變,潼臨城的城頭上,那些士兵往下拋灑的紅色粉末是什麼?難道是什麼毒藥不成?
正想着,雲梯上被紅色粉末灑中的士兵“嗷~”的一聲,成片開始混亂起來。
“啊,我的眼睛~”
“南蠻子使詐,我的眼睛要瞎了~”
“啊~嚏~,好辣!”
“哎呦,阿嚏!”
“媽呀,辣死我啦~”
“嗷!我的眼睛~”
城下嚎叫聲一片,雲梯上再沒人攀爬,衝城車的動作也停止了,許多士兵捂着眼睛哀叫不止。
“弓箭手準備,發射!”羅睿趁機上前,當機立斷發號施令。
城下立刻死傷無數,一片血腥。
查乾巴拉臉色鐵青,立刻鳴金撤軍。
今日一戰,不過半個時辰,查乾巴拉已損失數千士兵。
“可惡!”他一拳打在身旁的樹幹上,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們拋灑什麼東西,竟然讓士兵沒有躲避之力?”阿木爾卻神色凝重。
查乾巴拉一把拉過前來稟報的將領,惡狠狠地問道:“南蠻子灑下的是毒藥麼?怎麼你們都東倒西歪的?”
“阿嚏!”將領一個噴嚏打出,口水鼻涕噴了查乾巴拉一臉。
查乾巴拉立刻鬆開了將領,差點沒忍住,一拳揍在將領的臉上。
“三、三王子,屬下不是有意的,實在是那夏國太過歹毒,阿嚏!”將領紅通通的眼睛裡眼淚嘩嘩直流,又一個噴嚏打出,“他們居然往下灑辣椒粉,太狠毒了。”
辣椒粉?!
查乾巴拉和阿木爾對望一眼,隨即皆氣得七竅生煙。
查乾巴拉更是指着潼臨城破口大罵,“韓璽,你這縮頭烏龜,又耍陰招,居然把辣椒磨成粉毒害我的士兵,孬種!不是男人!有本事你們出來與我打戰五百回合,龜縮在城裡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算什麼英雄好漢。”
他的罵聲自然傳不到韓璽的耳朵裡。
但他氣得跳腳的樣子卻映在了滿城將士的眼裡。
韓璽站在城頭,看着遠處山坡上的查乾巴拉和阿木爾,臉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
第一次以如此小的傷亡,就讓韃子撤了兵,雖說手段有些上不了檯面,可是,戰爭無眼,能以最小的損失贏取勝利,耍些手段又何妨。
對於戰爭來說,不管用什麼手段,只要能贏得勝利,就夠了。
韓璽今年二十八,駐守邊境,已經快十年了,與韃靼和瓦刺之間的大小戰爭也打了數年。
西北牧民民風彪悍,都得馬背上的民族,賽馬、摔跤、射箭是他們男兒成長的必備技能,他們體格強壯,吃苦耐勞,適應戰鬥,特別是他們的騎兵,行動迅速,戰術靈活,在平原上,是最讓人膽寒的騎射軍隊。
韓璽與部落的鬥爭,一向以分化他們的內部,瓦解他們的團結爲主,所以,他的名聲在牧民部落裡,是詭計多端的代表。
韓璽不以爲意,能以最小的代價,維持邊境的安穩,是他最大的目標。
至於,敵人對他的評價,與他何干。
“殿下,您這一招使得好呀,看把那瓦刺三王子氣得臉都綠了。”湯兆作爲潼臨城的守城,也在邊境駐守多年,對於韓璽的做風,深有感觸。
“哈哈!這可不是本宮想出來的,是咱們的羅郎將獻上的主意。”韓璽想起昨夜聽到羅璟稟上來的幾個辦法,嘴角詭異的抽動起來,“等下次再試試別的辦法,噗~”
韓璽實在沒忍住笑,雙肩不住聳動起來。
“羅郎將真是少年英雄呀,小小年紀聰慧過人,這等主意都能想得出來,真是夏國的福將呀。”湯兆見韓璽笑得有些停不下來,忙忙誇獎着羅璟。
“……,末將不敢居功,都是殿下指揮有方。”羅璟取下捂着脣鼻的口罩,悶悶說道。
韓璽深吸了一口氣,憋起了笑意,羅璟提出的法子太對他胃口了,“嗯,羅郎將居功不自傲,本宮深感欣慰。”
隨即又指着他手裡的白色口罩,“這捂脣鼻的布巾不錯,吩咐下去,照着縫製一百個出來,下次就能用到了。”
下次用到?
羅璟一頭黑線,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