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潼臨城的城牆上。
巡邏的士兵踏着整齊的步伐在城牆上巡視。
一旁高高地角樓裡,羅氏兄弟正小聲的討論着。
“你去太危險了,還是我領着他們去吧。”羅睿冷硬的眉目緊緊地皺着。
“不行,明日韃子有可能發動新一輪的攻城,大哥,你還要指揮作戰,不可冒險。”羅璟搖頭否決。
“你也知道是冒險,玉生,我怎麼能讓你去,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有何顏面去見爹孃。”羅睿的脣緊緊抿着,握着佩劍的手青筋直冒。
羅璟朝大哥的胳膊上一拍,眼中有着自信與果斷,“哥,我不會有事的,你要相信我,他們巡邏隊伍的交換的時辰,我心裡有數,兩架投石機安放在一起,正好全部解決,無需半刻鐘的時間,就能搞定。”
羅睿反手握住他的手,緊緊的抓住。
寅時,是人體睡眠最沉的時候,不睡的人,睏意也是最重的時候。
潼臨城東北角陰暗的城牆上,三個大藤筐悄悄順牆而下。
每個藤筐裡都站在兩個黑衣人。
藤筐一落地,裡面的人立刻悄聲躍出,躬着身輕巧的朝駐紮在城外的敵軍大營跑去。
黑夜中,羅璟運足目力,視線一如白晝,敵軍大營附近的巡邏兵,很順利就躲開了。
他的身手和內力相比長年習武的羅睿,還是差了點,可是,論眼力和五官的敏感度,卻大大高過了他,這纔是他能勝任此行任務的重點。
漆黑的深夜,他利用敏銳的眼力和靈敏的耳力,帶領出任務的小隊,避開巡邏的隊伍。
很快,到達了敵軍放置投石機的位置。
六人匍匐在一處凹陷的淺坑裡,其中四人懷裡抱着四袋狹長的羊皮水袋,裡面鼓鼓囊囊的裝滿了東西。
羅璟等人一動不動,開始等待着,巡邏兵的交接時辰。
一刻鐘後,遠處的篝火漸漸熄滅,打着哈欠的巡邏隊開始往大帳方向走去。
羅璟算着時間,低聲道:“快上,你們兩個灑左邊那架,你們是右邊那架,潑灑完畢後,迅速撤退返程。”
四個黑影迅速上前,拔開羊皮水袋的塞子,開始往投石車上傾灑黑油。
幾息的功夫,就如數灑盡。
黑影迅速從原路返回。
羅璟和另一個黑衣人等他們的回程過了二分之一,便從懷裡掏出火摺子,拔掉蓋子,猛吹幾下,火摺子快速燃燒起來。
“扔!”
韓璽和羅睿站在黑暗的城牆上,看着遠處的投石車瞬間被竄起的火焰包圍,兩人皆興奮地叫了一聲。
燃燒的投石車驚醒了附近的巡邏隊伍,士兵快速的朝投石車方向聚攏。
還沒跑遠的羅璟兩人立刻被發現了。
巡邏隊開始朝他們追趕,此時,兩邊還有些距離。
羅睿的手心開始冒汗。
韓璽也緊張得眉頭緊鎖。
突然,敵軍大營裡衝出一匹黑馬,馬背上,散着發光着腳的查乾巴拉眼中噴火的拍打着馬背,馬匹如離弦的箭矢,神速的逼近羅璟兩人。
羅睿的臉色刷的一白,急忙發號施令,“弓箭手隨時準備。”
城牆上備戰的弓箭隊立刻站到了城牆邊。
羅璟敏銳的察覺出身後的危險,他腳步不停,回首掃了一眼朝他們疾駛而來的查乾巴拉。
迅速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對準奔駛中的馬匹一扔。
隨後,頭也不回的繼續朝城牆奔去。
查乾巴拉沒有減速,隨手抽出佩刀就是一擊。
瞬時,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查乾巴拉臉色大變,胯下的馬匹一個趔趄止住了腳步,開始發出難忍的悲鳴。
“嘔~”查乾巴拉當即下了馬,趴在地上噁心不已。
陰險狡詐的南蠻子,死不要臉,居然用這麼下作的東西,嘔~
太噁心了~那個缺德的人發明這種陰損的東西,他要詛咒他~
一人一馬倒在了漆黑的路上,直到後面的巡邏隊到達,那股惡臭依舊散發出驚人的威力。
巡邏士兵剛走近幾步,馬上被濃重的惡臭薰得不敢上前。
查乾巴拉和他的馬已經薰得快暈過去了。
羅璟等人順利完成任務。
回到城牆上,看着遠處倒地不動的查乾巴拉,羅璟的心情愉悅至極。
那種臭丸,他懷裡還有兩個,這是他從潼臨城裡一個江湖幫派手裡購買的。
這種東西,他聽方師父說過,江湖上,有不少不知名的幫派,庫房裡都有不少門派煉製的或者收藏起來的,奇怪的毒藥或丹藥。
比如什麼迷魂散、軟筋散、造化丹等等,還有就是他購買的這種奇臭無比的臭丸,以及珍珠信中提及的癢癢粉。
可惜,分量都不多,小幫派把所以的丹藥都貢獻出來,他們在潼臨城落地紮根,對挑起戰火的蠻子也滿懷憎恨。
“哈哈~羅郎將,幹得好,等戰爭結束,本宮定會上稟朝廷,對你們論功行賞。”韓璽高興得哈哈大笑,不枉他在城牆上吹了半晚冷風。
“謝四皇子。”羅璟忙行禮謝恩。
“你給他扔了什麼?是那個失魂散還是臭丸?”韓璽的眼珠閃過期待。
“回稟四皇子,是臭丸。”羅璟答道。
“啊哈哈哈~”韓璽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真的有那麼臭麼?我看那個瓦刺三王子居然都快暈倒了?”
“呃,這,應該是很臭的吧?”羅璟也不知道,他又沒試過。
不過,聽小幫派的頭領說,要是臭丸直接灑在身上,真的能把人給臭暈過去,而且,沾在皮膚上,十天半個月還有味道。
韓璽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好奇的問道:“你怎麼沒有失魂散呢?那不是更有用些麼?”
“回稟四皇子,失魂散顆粒大,容易被拍飛,臭丸揮發的面積大,即使被拍飛,多少也會受其影響。”這些都是小頭領告訴他的,兩相比較,自然用臭丸比較合適。
“嗯嗯,羅郎將很機警,只要他受到影響,就能爭取到時間。”韓璽臉色肅然,認真的誇獎起羅璟。
“謝四皇子誇獎。”羅璟依舊行禮謝恩。
韓璽點頭,“好啦,忙了一個晚上,成果斐然,可以回去歇息了,瓦刺三王子一身臭味,明日估計提不起攻城的興致吧。”
說完,他臉色又開始憋笑起來。
兩兄弟回到自己暫住的院落,羅睿才用力的拍了他兩下,“好樣的,今天的任務完成得很出色,主意也是你想出來的,你小子長大了,大哥很欣慰。”
羅璟的臉僵了一下,很想跟他大哥說,主意不是他想出來的,是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小姑娘想出來的。
珍珠的信裡,洋洋灑灑的寫了不少關於戰爭的謀略,她寫得沒有章法,似乎想到什麼就寫什麼,比如,繞道敵軍背後,把他們的糧草燒掉,沒有糧草,就變成了沒牙的老虎,不足爲懼。
又說,可以從表面出擊迎戰,背後派出騎兵,繞道敵軍身後,殺個措手不及。
或者,夜半派出高手潛入敵營,火燒大帳,擒賊擒王。
呃,總之,有無知無畏的天真提議,也有真知灼見的高明見解。
羅璟從中提取好的建議,再結合實際的戰況,仔細觀察了兩個夜晚的敵軍巡防,於是,有了今晚的行動。
結果證明,方法卓有成效。
和羅睿說了幾句,兩人匆匆洗漱一番,上牀各自歇息。
門外,天已有些光亮,羅璟忙了一夜,躺在牀上,卻沒有睡意。
他離開胡家已經整整三年了,光想想,他就覺得心裡悶得慌。
滿山的楓樹應該都紅遍秀溪山了吧?院牆的紫藤和薔薇是否依舊開得恣意?路旁的果樹今年又豐收了麼?……
他的腦子閃過無數與胡家相關的事物,最後,定格在一張嬉笑皆靈動的俏臉上。
他,好想她。
真的。
尤雨薇離開胡家的時候,沒能把樂樂帶走。
珍珠的意思是,等她準備回京的時候,再把樂樂帶走。
這幾天,讓它和小黃多聚一下,說不定,這一別,就是永遠了。
此話一出,尤雨薇差點落下淚來。
懨懨地猶豫着跟珍珠說,她還是不帶它去京城了,讓它們母子分離,她於心不忍。
珍珠哈哈一笑,覺得這姑娘心地真是純善,孩子長大了總要獨立,狗狗也是一樣的,三隻小狗都有了歸屬,即便不是她帶走樂樂,也會有別人帶走的。
尤雨薇一聽,忙又表示,那還是她帶走好啦。
於是,尤雨薇這兩日,每天早早過來,待到下午纔回鎮上。
珍珠對尤雨薇印象挺好,也樂得陪她在附近玩耍一番。
去村尾看兔子,順便爬後山。
去秀溪山上看風景,順便去了趟碧潭。
兩日的功夫,累得尤雨薇腰痠背痛,卻樂在其中。
像她這種出身大家的官家小姐,幾曾何時會親自爬山下水,採花撈魚。
在望林村,她都嘗試了,還是非常快樂的嘗試。
尤雨薇這才察覺,原來生活也可以活得這般肆意。
珍珠妹妹說,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原來是真的很快樂。
相對於她的樂不思蜀,王嬤嬤和紫玉則都苦着臉。
小姐爬山,她們總不能不跟着,可是,這附近的山,不是一般的小山,特別是滿山楓樹的秀溪山,山勢高峻又陡峭,雖然胡家修了山道,可是,依舊難行。
一天走下來,兩人累得腳都打顫。
看向珍珠的眼神都哀怨莫名。
珍珠無奈表示,她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