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蕭真和周圍的鄰居熟絡起來,每天和婦人之間說着八卦,而韓子然則和隔壁鄰居的那位二十歲中秀才,之後再也沒考上科舉的老秀才學着養鳥,每隔三四天就帶着鳥兒去茶館裡和鳥友們聊聊天,順便聽聽朝中的時事。
日子過得倒是逍遙的。
晚飯做了二菜一湯,韓子然親手做的,一日三餐和家務事都是韓子然一手所包,而院子和房屋的修理擔子就在蕭真的身上,周圍的鄰居起先有些指指點點,男人哪有進廚房的道理,不過當蕭真幫了她們幾次忙之後,這些聲音也就沒了,甚至還挺嫌棄她們男人做的那些粗糙活,家裡院子破了什麼只想請蕭真過來幫忙。
轉眼是年關。
半年過去了,朝中沒有一點的風吹草動,讓蕭真和韓子然都覺得這一次皇帝應該是在放長線釣大魚。
京城的年熱鬧非常,每天都是不絕於耳的鞭炮聲,長街上的吆喝聲怕是連十里之外都能聽到。
韓子然給妻子溫了壺紹興黃酒出來。
“沒打蛋?”蕭真今個想喝蛋酒。
“蛋一打那酒度就高了,大年夜的,喝醉就不好了。”韓子然給她倒滿了酒杯:“快吃菜,這幾碗菜是我前些日子跟隔壁的老大嫂學的。”
蕭真眯起眼打量着他,“有時,我覺得你比我更受隔壁那些老大嫂的喜歡,也是,雖說一把年紀了,但風韻猶存啊。”
韓子然:“……”這成語用錯了吧,隨即一臉笑意盎然的道:“既然你吃醋了,那我不去就是了。”
蕭真:“……”
門在此時被打開,吳印和趙介抖落了肩上的雪花,看到裡面這一桌子的菜時,兩人的眼晴都直了。
“你們都不等我們就開飯了?”
“太過份了啊。”
倆人邊說着邊坐下來,蕭真趕緊給他們拿上杯子和酒杯。
“我就給你們姐倒了杯黃酒而已,這菜可是一筷子都沒動過。”韓子然笑道。
“那我就吃這第一筷了。”吳印毫不客氣的將雞盤中的雞大腿抓了過來吃。
“外面下雪了嗎?過年雪啊,真好。你們也真是的,讓你們在家陪着喜丫和香兒,非得過來做什麼。”蕭真好笑的看着這倆人的狼吞虎嚥,看來是餓了一天,特地到她家蹭飯來的。
趙介一口飲盡酒,又將酒杯遞到了蕭真面前讓她倒:“待宮中的事告一段落,你們又得走,這一走,還真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了,能陪一天是一天吧。”
趙介說起宮中,蕭真便問道:“宮中情形如何?”
“宮中沒事,倒是那些私下動作的人一直在抓皇后娘娘的錯處,咱們遙兒這二年也是練成了精,硬是沒讓人抓到一點的把握,皇上也就沒了後顧之憂。”吳印哈哈笑說。
“遙兒是越來越像個皇后了。”蕭真很是欣慰:“皇上準備什麼時候收網?”
“這張網很大,沒個幾年收不了。”
“要這麼長時間?”蕭真和韓子然互望了眼。
“皇上有六位皇子,遙兒膝下的三位皇子屬一母同胞,又是遙兒親自教養不會出什麼問題,餘下的就難說了。皇上今個撒下的網,也是對這些皇子們的考驗。”吳印聲音頓了頓又道:“更是對太子殿下的考驗。”
蕭真嘴脣緊抿,心中略微不快。
“這翻話聽起來實在沒有親情可言。”韓子然淡淡一笑,拍了拍蕭真的手背:“但這種事咱們要站在皇上的角度去看待問題,也就不難理解了。”
蕭真心中一嘆了,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也就沒再說什麼了,只道:“那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再待在京城了,過幾天咱們就回鄉下吧。”
“這麼快?”趙介很是不捨。
“我們會留下還以爲這一年內會有什麼變故,想着或許還能幫上遙兒的忙,你們這麼一說,我們就算有心,也使不出力道了。”韓子然笑道,幾年後的事,說不定他們連走路都困難了。
正當四人喝着酒聊着天時,一名影衛忽然進來稟報道:“老爺,夫人,韓大夫人暈倒了。”
蕭真,韓子然,吳印和趙介匆匆回到韓府時,韓府已經忙成了一團,韓家大哥早已失去了主張,整個場面都由喜丫在主事着。
“弟弟,弟妹?”看到蕭真和韓子然,韓家大哥愣了愣,“你們怎麼回來了?”
“大哥,等會再詳說,大嫂怎麼樣了?”韓子然趕緊問。
“好端端的怎麼會暈倒呢?”蕭真一臉的擔憂。
韓家大哥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大家開心的在吃年夜飯的,說到高興處都在笑,你大嫂突然就暈過去了。”
正說着,大夫從裡面走了出來。
衆人趕緊上前詢問大夫柳氏如何。
大夫的面色有些沉重:“心脈瘀阻,心氣衰微,這是血淤症狀,難啊。我先開些藥,三天之後她若是能醒來那便無事,若是醒不來,你們就準備後事吧。”
所有人聽得一愣,都有些接受不了這話,畢竟大嫂先前還是一個很健康的人,暈過去而已,大夫竟然讓他們準備後事了。
這一夜原本是守歲夜,都該開開心心的,如今韓府哪還有半點的喜慶氣息。
喜丫讓下人煎了藥給大嫂喂下了,接下來就是等。
大夫先回去了,說等天亮會再來。
夜色已經很深了,今晚的星星跟月光都很亮。
蕭真坐在門口的踏步上看着夜空出神。
“在想什麼?”韓子然走了過來,給她披了件外衣,傍着她而坐。
“大嫂已是古稀之年。”蕭真幽幽道:“而我們,也過了耳順之年,太后是最小的,卻是去的最早的一個。”
韓子然摟緊了蕭真不語。
天亮時,沒人有胃口吃飯,太夫來了後把了把柳氏的脈,搖搖頭,說了句:“沒有起色,晚上我再來。”又走了。
第三天時,衆人臉上的擔憂之情越來越重,特別是韓家大哥的,三天來,他幾乎沒睡過一覺,一閉眼就怕的睜開。
這一夜,所有人都留在了柳氏的屋裡等着,大夫也沒有走。
屋外還能聽見斷斷續續的鞭炮聲,外面還在過春節。
直到天微微亮,在裡屋照顧柳氏的香兒突然大哭了出來。
衆人的心一沉,就聽得香兒喊道:“大嫂醒了。”
衆人:“......”
柳氏終於醒了過來,一家子人高興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蕭真注意到大夫的神情不太對勁,她拉了拉韓子然的袖子。
兩人跟着大夫走到了外面。
“韓老夫人也是爭氣的,”大夫說道:“很多老人一睡就這麼睡過去了再也沒有醒來,她是挺了過來,但這病啊,好不了,也幸好現在醒過來了,真要現在去了,往年的春節,你們該多難過啊。”
“大夫,那我大嫂還能活多久?”韓子然問。
大夫想了想,道:“只希望她能挺過這個春天吧。”
“什麼?”韓家大哥的聲音響起時,腳步聲也匆匆走過來,他出來給妻子拿藥,沒想竟然聽到了這樣的話,顫抖的問道:“大夫,你,你就沒有辦法讓她多活幾年嗎?”
“老夫人這模樣,怕是心脈瘀阻已經有些年頭了,這種病沒得治,若是早些知曉,可以在飲食上控制,現在麼。”大夫搖搖頭:“告辭了。”
大嫂柳氏的日子有限,蕭真和韓子然自然要留下來陪她。
傍晚時,他們將這事告訴了吳印喜丫他們,喜丫和香兒一聽流淚不止,可生和死不是人自己能主宰的,他們除了接受也沒有辦法。
孩子們那裡,他們還是瞞着了,畢竟現在是非常時候,蕭華那裡,蕭真還是讓影衛去說了一聲,讓他若能回來就回,陪他母親最後一些日子。
半個月之後,收到了蕭華的來信,他竟然無法回來,很顯然,他那邊應該是出了事的,但他信中並沒有透露一點,要麼這事他自己能解決,要麼就是不方便透露,可母親生病這般嚴重他都無法回來,想來這事極爲危險。
這些日子,柳氏很開心,一家人都在一起了,每天拉着蕭真,喜丫,香兒說家裡長短,最愛說的是孩子們小時候的趣事,每每說到有趣的事,一屋子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