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嬤嬤從侍候韓老夫人開始,哪有這樣被人罵過,氣得手指都在顫抖。
三夫人嬌聲一笑:“算了,她畢竟纔剛來韓府,又是鄉野地方來的,我便不與她計較。秦嬤嬤,這幾天要辛苦你多多教他們,免得給韓府丟臉。”
“是。”秦嬤嬤忙笑應。
三夫人走了幾步,越過蘇嬤嬤身邊時,轉頭看她,譏笑說:“不過,要糾正一點,外房就是外房,早在四十多年前,她就被趕出韓府了。還能年年回來祭祀,這臉皮夠厚呀。”
蘇嬤嬤臉色很是不好,正要開口,胳膊被蕭真緊緊抓了下,蘇嬤嬤轉身,就見蕭真朝着她搖了搖頭。
很明顯,這個韓府很排斥他們。
蕭真不明白爲何韓老夫人的四個兒子,三個會留在京城,而留下的這三個,至少目前這個三兒媳婦別說對他們親,連善也是沒有的,而來接他們的二伯雖然滿面笑容,恐怕也不好說,至於未曾見面的韓少年大伯,就更不好說了。
三夫人一走,秦嬤嬤的臉就拉長了,看他們的目光怒氣騰騰:“你們仨,什麼叫寄人籬下不懂嗎?我家二老爺好心好意借住給你們外房,這倒好,纔剛進來,就給我們南院二房丟臉了。”
“我說的是大實話,我家老夫人……”
“住口。”蘇嬤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嬤嬤截住:“你真想被我撐嘴不成?”
“你,你說什麼?”
“在府裡,多話的奴婢是要被掌嘴的,少則十下,多則掌爛爲止。”秦嬤嬤喝聲道,完全不給蘇嬤嬤面子。
在蘇嬤嬤開口說話前,蕭真制止了她,笑看着秦嬤嬤說:“嬤嬤別動氣,我們都是小地方來的,不懂事,以後還要請嬤嬤多多教我們規矩呢。”
秦嬤嬤冷看了蕭真幾眼,點點頭:“這樣還像個樣子,還有,別自稱我,要稱奴婢。”
“是。奴婢知道了。”
秦嬤嬤帶他們去的院子有些遠,每到一個漂亮點的園子,歡兒臉上都會興奮一下,每一次穿過漂亮的園子,歡兒的神情就黯然幾分。
韓府太大,這樣兜兜轉轉了約二柱香的時間,她們纔在一個看起來,應該說與韓府其它園子比起來很舊的園子面前停了下來。
不止舊,其木欄還是壞的,裡面周圍還生了許多的雜草,屋不是小樓,就是四五間平房而已。
“你們日後住的地方就是這裡了。”秦嬤嬤冷聲說道。
蘇嬤嬤點點頭,想來心頭的憤怒平息了,臉色平靜:“謝謝秦嬤嬤帶路了,不知我家公子是住哪裡的?我們與他近嗎?”
秦嬤嬤古怪的看了蘇嬤嬤一眼:“你家公子當然也是和你們一起住這裡。”
“什麼?”蘇嬤嬤看了看這園子,急道:“這園子看起來不像是主子住的呀。”
“這是以前的下人住的,後來咱們夫人嫌這裡太遠才搬離。韓府現在沒有多餘的地方能住人,你們先就住這裡吧。”
“二老爺不可能讓我們住這裡的。”
“就是二老爺吩咐的。”
“太過份,太過份了。”蘇嬤嬤既氣又急,氣怒攻心之下除了這幾個字再也說不出別的來。
“過份?這還是二老爺仁慈,換成大老爺,三老爺,早把你們趕出府去了。你們就感恩戴德吧。”說着,秦嬤嬤就要離開。
“秦嬤嬤,”歡兒上前一步,剛想問什麼,卻在接觸到秦嬤嬤厭煩的眸光時,嚅嚅的不敢說什麼。
秦嬤嬤一走,蘇嬤嬤氣得差點昏過去,幸好蕭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歡兒也忙跑過來扶蘇嬤嬤,哽咽說:“嬤嬤,這裡欺人太甚了呀,我們以後該怎麼辦?”擡眼見蕭真臉色平靜,好像一點也沒被氣到,便問:“蕭真姐姐,你不生氣嗎?”
“不生平呀。”蕭真指了指身後的舊屋:“看着挺好的,比起我家鄉下的屋子來,實在好出太多了。”
“你咋能與你家比啊,公子在家裡住的雖比不上這個韓家,但在吳越也是數一數二的呀。”
蕭真點點頭:“說得也是,咱們不是帶了錢嘛,出去租屋住唄,省得在這裡受氣。”
“不行。”蘇嬤嬤搖搖頭:“回到韓府是老夫人這一輩子唯一的心願,公子答應過老夫人,一定堂堂正正的接她回來,咱們不能走。”
還有這麼一回事?看來就等着韓子然高中然後揚眉吐氣了,蕭真點點頭:“那我們先進屋看看吧。”
雖然這幾個屋子舊了點,壞了某幾個地方,又被閒置了這麼久,但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畢竟是在一個有錢的大宅內,真差也差不到哪。
牀,桌,椅都堆滿了灰塵,角落中被蜘蛛爬來爬去,一些傢俱也腐爛了不少,但能用的還是有些的。
嬤嬤與歡兒開始着手着清理,而她則將一些爛了的木頭丟棄,再將該修的修起來。
幹完這幾樣,蕭真又去檢查屋頂,屋頂不高,她一個跳就能跳上去,只是,被人看見不太好,還是找樓梯吧。
個把時辰之後,蕭真進屋檢查。
一旁的歡兒見蕭真只是左看右看,微有些不滿的說:“蕭真姐姐,你怎麼啥也不做呀?”
還沒等蕭真說呢,蘇嬤嬤就接道:“她呀,不會做這些細緻的,以後家務活就由我和你來做。”
“什麼?那,那蕭真姐姐做什麼?”
“劈柴這些就交給她吧。”
“就只有這一樣嗎?”歡兒嘟起了嘴:“這也太輕鬆了吧?”
蘇嬤嬤放下抹布,坐着休息:“就你這雙小嫩手,能劈柴嗎?歡兒,別以爲我不知道夫人把你和秋月叫過來侍候少爺的心思,夫人肯定也說過,在少爺未考京試之前,是絕不允許你生半點心思的。因此,現在你還只是個丫頭。”
歡兒臉微紅,跺跺腳:“嬤嬤,我,我生什麼心思了?不就是覺得蕭真姐姐的活太輕了嗎?”
“這修補工作能輕鬆嗎?你沒聽到阿真方纔爬來爬去在修屋頂呀?要不是我手中還有活,這會我已經給她端水喝了。”
“啊?”
蘇嬤嬤搖搖頭繼續清理,她現在算是明白爲啥蕭真嬸子家務事都不捨得給阿真做,反而喜歡侍候着她,雖然這孩子家務細緻的活不在行,卻能做很多女人不會做的事,能幹着,性子又這般好,就算家裡沒有男人,這孩子也能撐起一片天,給人一種安全感。
“趕緊清理了,等公子回來時,一定要弄乾淨。”
“好吧。”
一個時辰之後,三人終於將園子收拾了下,粗粗看,還能看入眼了。
接下來就是被褥這些了,什麼都沒有,愁。
“要是去問秦嬤嬤要被子,肯定會被嫌棄,說不定還會被罵。”歡兒哽咽着說。
“我方纔在屋頂築漏時,看到那邊有個小門是通外面的。”蕭真指了指屋後:“走過後面那片長滿了雜草的地,就是。”
“你的意思?”蘇嬤嬤看着蕭真半響,啪了啪大腿:“哎呀,瞧我這個腦袋,以前天天問管家領東西領習慣了,咋忘了還可以買呢?歡兒,跟我出去買東西,既然後面有門,這倒是挺方便的。”
“好。”歡兒也開心起來。
“嬤嬤,買點瓜子回來磕。”蕭真喊道。
“行。”
漬漬,蕭真喜滋滋的想着,雖然在這個韓府受欺負,可是韓老太太不缺錢啊,儘管揮霍着。
夜幕降臨時分,韓子然回來了。
不過他只是站在院子外面看着,沒有進去。
蕭真磕着瓜子出來時,就看到一道單薄瘦長的身影,天冷,月光也冷,將少年薄弱的身子拉得很長,略顯了幾分的孤單。
月光不像平常那般皎潔,而是幽幽的照着世間,少年的身影也被幽幽的暗夜圈禁着,帶了幾分的陰沉氣息。
蕭真不喜歡這份陰沉,韓少年雖然不太說話,但還不是個陰沉的少年。
“吃瓜子嗎?嬤嬤今天剛買的,挺香。”蕭真走了出來,給少年遞了瓜子過去。
少年看着她,眸光冰冷,陰暗。
“嬤嬤和歡兒在裡面做飯,今晚有好菜。”說着,蕭真一臉垂涎欲滴的樣子,她是真的餓了。
少年沒說話。
“吹煙嫋嫋。”蕭真指了指屋頂:“一會就可以開飯了。”
少年陰冷的眸光落在蕭真帶笑的臉上。
“我今天還將所有漏的屋頂築了下。”蕭真又是笑。
少年繼續陰冷着臉。
看來是受了委屈了,蕭真心裡思附着,不過這種委屈外人是沒辦法幫的,誰讓那韓老夫人硬是要回來呢?做爲她的孫輩,韓少年自然要義不容辭的去完成祖母的願望羅,所以這條路啊,不平的。
算了,就繼續陰沉着吧,蕭真磕着瓜子打算走回屋裡聞飯香,手中的瓜子就被韓子然拿了去。
一顆,二顆……
漂亮的人,磕瓜子也挺賞心悅目的。
二人坐在了院中的小椅子上,一起磕,挺有節奏感。
“阿真啊,該吃飯了,公子怎麼還不回來,你去看看,”蘇嬤嬤的聲音嗄然而止,看着並排坐在院子中磕着瓜子的二人,傻了眼。
韓子然起身,拍拍身上的瓜子殼,冷看了蕭真一眼道:“很快,我就會比你高的。”
蕭真擡頭鄂然的看他,這句話來得莫名其妙啊,她有跟他比過身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