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水燒好了。”夥計大聲道。
“把裡面的木桶填滿。”徐寒說了一句,他自己也朝着外面走去,柳清菡以爲他要離開了。也沒有阻止。也就想要把蓋在她身上的孔雀藍的氅衣還給他,結果人家頭也不回就走了,柳清菡看他走得利落極了還以爲是自己的問話,讓他心生不虞。
半躺在美人榻上的柳清菡等着夥計倒滿木桶,然而等她看見夥計提着一大桶水,目瞪口呆,當然不是夥計的原因,而是後面跟着徐寒也拎着一桶熱水。
他把外面的孔雀藍氅衣脫了,裡面是同色系華貴衣料的長衫,腰間繫着玉佩,頭束玉冠,身姿欣長,舉止之間都是比普通人要清貴嫺雅的多,顯然受過良好的禮儀教育,一看就是一個矜貴的貴公子樣子,手指修長白皙,一點沒有做過粗活。讓這麼一個貴公子給柳清菡提洗澡水,做這樣的粗活。
柳清菡實在是覺得有些違和,沒想到,徐寒看上去一個病弱美人的形象,力氣還算是大,提起滿滿當當的水桶居然也沒有搖搖晃晃,喘息停歇,一口氣就倒進水桶裡。
看見柳清菡驚訝的眼神,出來了他才忐忑不安解釋:“怕水涼了。”
“你,其實不用……”柳清菡還沒說完話,人又跑了,柳清菡心裡憋着一股氣,這傢伙就不能等她說完話來嗎?他看着也不是沒有耐心的人。
柳清菡招了夥計問話:“你怎麼讓他幹活?”
夥計一臉苦色道:“掌櫃,我沒讓他幹活,他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少爺,我哪有那麼大的膽子,我一直阻止他,他也不聽啊。”
柳清菡也懶得勸徐寒了,因爲木桶已經滿了。還有勸得必要嗎?
關上門,她自己去浴室裡面沐浴,觸及熱水,身上的擦傷隱約疼痛起來。雖然熱水很舒服,她沒有待很久,隨意用香胰子連着自己的身子和頭髮一起洗了。
穿上一套藍色印花的厚實的衣裙,拿起白色布巾擦了擦自己的溼淋淋的頭髮,坐在梳張臺前。
“你好了嗎?”外面一道清冽男聲傳來。輕輕敲着門。
柳清菡停下擦頭的動作沒有說話。她想了想還是不叫他進來了。對着琉璃鏡子看着自己脖頸處的傷痕,裂開了自己都不敢摸上去,就怕摸到就疼。
“你要是好了,叫我。”徐寒在門外說了一句話也就沒有再說了。
柳清菡依然沒有搭理對方,慢慢擦拭自己的頭髮,掏出自己的手槍,摸上去冰冷硬邦邦的,虧自己今天帶着它,居然沒有用得上。要是林嬸沒死她估計自己會補一槍,真是太可惜了。想起安嬸,她眼眸瞬間暗沉了一個號色。
“公子,你坐在外頭階梯上多冷,還在下雪吶。”夥計看見徐寒穿着單薄,坐在掌櫃門前,有些不忍心說道:“你快隨我進去屋裡。”
柳清菡聽見夥計的聲音,柳眉一皺,走過去,打開大門,一陣寒風迎面撲來。冷的刺骨,柳清菡縮起自己脖子,一眼就看見坐在冰冷臺階的單薄的身影。
徐寒挺直背部就跟青竹一般,紋絲不動的,墨色綢緞一般的黑髮上面全是一層白雪,也不知道他坐在那裡多久了。
扭過頭來的時候,白皙的臉凍得發紫,脣色也有些蒼白。只要眼眸亮的出奇。
“你怎麼不回屋?”柳清菡有些生氣問道。
徐寒又是垂下頭。尖尖的小臉看上去有些可憐。長長的睫毛帶着絲絲白雪。柳清菡突然覺得這樣對救命恩人的態度不是很好。再說了徐寒看上去身體似乎不是很好。
她也懶得問話後,徐寒又是垂下頭這樣連大姑娘現在都不會做的羞澀動作。參照物是齊笙悅。
柳清菡出門,拽起他就往裡面走。進門了,就丟給他一條毛巾,給他自己擦乾淨身上的雪,最後把他自己的孔雀藍的氅衣扔個他披上。自顧自坐在梳妝檯前擺弄不相稱的冰冷的手槍。
“你頭髮還是溼的。”惜字如金的徐寒終於說了一句話。
還不是你的緣故,本來就討厭擦頭髮。柳清菡心裡抱怨。看柳清菡沒有搭理,頭髮還滴着水。也不知道徐寒從哪兒拿來的毛巾,似乎要自己動手給柳清菡擦頭髮。
“你給我擦頭髮?”柳清菡看他揚起毛巾走進她的動作。
徐寒點點頭,柳清菡上下打量徐寒一副病美人的模樣,小臉尖尖,眼睛很大,尤其是黑色眼仁就跟黑珍珠一般,脣如含丹,身姿欣長卻瘦削,怎麼看都給人一種很容易推到的感覺。
柳清菡有一種兩人共處一室,徐寒比她還弱不禁風,該防備的是她都感覺,一定是錯覺。
徐寒給她細心擦頭髮,其間手腳十分規矩,就連她脖子一寸的肌膚都沒有觸到。
反倒是柳清菡太過無聊,嗅了嗅鼻尖:“你身上有一股香味,你塗了什麼?聞起來不膩,怪好聞的。”
“沒塗。”
柳清菡一副你不要騙我死鴨子嘴硬的模樣。
“放心,我不會歧視你的,你一個大男人塗脂抹粉,也有曖愛美的權利。”柳清菡狀似十分理解。
徐寒白皙的有些蒼白,就連他臉上的青筋都跟透明似的,臉龐突地一下紅彤彤的簡直跟火燒雲有的一拼,眼眸水汪汪的,急得一直搖頭。只把他憋的吐出幾個字:“是藥的香味。”
似乎怕柳清菡誤會或者不信,還特地從自己的香囊一旁的荷包處拿出自己青花瓷瓶,倒出一顆出來。認真的有些傻兮兮的。
柳清菡聞了聞還真是有股冷絲絲的香味,徐寒的手被她鼻尖溫柔的氣息吹得癢癢的,柳清菡要捻起藥丸的時候,他手往後一伸,柳清菡還以爲他不讓她動他的藥丸。
徐寒看到她撇嘴的模樣,慌亂無比扯住她的手掌,把藥丸放在她的手心。急忙觸電一般抽開。
柳清菡霎時間被他可愛的動作弄得哈哈大笑,她就沒有看見比他更純情的人,跟含羞草似的,羞羞答答的。她還沒有接觸過這類的人。
徐寒顯然不知道柳清菡毫無形象大笑前俯後仰是什麼意思,一臉疑惑。
“這個我能吃嗎?”柳清菡不要臉的覬覦人家的藥丸,打量這個紅色藥丸,這功效不就跟還珠格格的香妃有着異曲同工之妙,身體發出香味。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味道。
“這是藥。不能亂吃。”徐寒大概從沒有遇上這麼不要臉的女子,不過他還是覺得柳清菡這個直白的模樣同樣可愛。
柳清菡可惜的看了好幾眼,才還給徐寒。
徐寒看她一臉遺憾,差點就把自己的保命的得來不易的藥丸全部送給她了。心理惦記着原來她喜歡這個香味,以後我給她調轉這樣的香給她。
柳清菡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
“你去找那個夥計,讓他給你安排一個住處。”柳清菡打哈欠,顯然是十分困頓了,這次徐寒也沒有那麼固執。點了點頭就往外走去。
……
黃春花悄悄來到廚房,把藥粉灑在衛驍翊晚上要喝的酒裡面,她早就注意觀察了,劉冬叔因爲腸胃一直被周嬸管束很嚴,根本沾不了酒。那麼這一壺也就只有衛驍翊一個人會喝。
想起什麼黃春花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嚇得她差點把手裡的酒壺扔出去。
“你這老頭子,你這麼積極幫忙拿什麼酒?端菜都沒見你這麼積極。”周嬸抱怨道。
“嘿,你這是啥意思?老婆子?”
“哼,我什麼意思,你自己知道。”周嬸說道。
“我真的不喝酒了,我是給衛獵戶端的。”
周嬸狐疑的看了劉冬好幾眼,用手肘捅了捅他:“信你有鬼了,給我把菜端進去,這大冬天馬上菜就涼了……咦,黃姑娘,你在這裡做什麼?”
黃春花一副裝作擦竈臺的模樣,驚訝萬分看到兩人:“你們現在還沒有吃飯?要不要我幫你們端菜?”
周嬸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們自己來就好了。”一邊說一邊暗暗打量黃春花,黃春花被周嬸的目光看的身子一僵。
“哦,這樣啊,那我先回屋休息了,您要是有什麼事情可以來叫我。”黃春花畢恭畢敬的笑着說道,一邊走了。
周嬸看着黃春花的眼神帶着幾分探究,從廚房裡的某個小櫥窗裡拿出一根光溜溜的釵子,在菜餚上面不斷戳了戳。就連衛驍翊的酒也試了試。
在窗戶縫隙看見周嬸動作的黃春花屏聲斂氣的,就怕檢查出來。緊緊抓住的衣領。
銀釵光潔如新,並沒有發黑的跡象。
“嘿,老婆子,我看着你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瞧着這黃姑娘是個本分人,看上去不是什麼壞人。”劉冬不解的看着周嬸的動作。
“安分個屁,一個嫁過人的婦道人家一直賴在人家家裡,怎麼想都跟外面的狐媚子一個樣。”周嬸沒好氣的瞪了一樣劉冬叔,劉冬叔訕訕的不再說話。
周嬸莫名感覺這個黃春花不是個安分的主兒。長得也算是有幾分姿色,就是怕她把主意打到不該打的人身上,安嬸給大戶人家做過廚娘,心裡門清着呢,什麼婢女爬上主子的牀的事情大有發生。一朝一步登天的腌臢事情也不是沒有見過,她可不希望有人去勾引衛獵戶,引得柳清菡傷心。這種事情就跟杜絕。
等兩人端菜拿酒的身影遠去,黃春花冷哼一聲,等我成了老闆娘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這個多管閒事的老婆子,揣揣的心思安定下來,她長長的指甲在窗戶處撓出好幾條深深的印記。
她趁着他們在吃飯的空隙,特意洗了個澡,洗的全身香噴噴的,穿上紅色輕紗的肚兜,也就蒙着一層紗,該看見都能看見,就連稠褲也是透明的輕紗,透過銅鏡都能看出有幾分香菸旖旎之色。黃春花低低笑出聲來。
想到自己以後就能成爲衛驍翊的人了,是黃鶴樓的老闆娘,如果她肚子爭氣,一發必中的話,也能比柳清菡早早的懷上衛家的子孫,到時候這些瞧不起她的下人,還有高高在上的柳清菡,她一個一個都不會讓他們好過。
輕輕摸着自己小腹,溫柔的就好像這裡快要孕育一個嬰兒似的。
她套好外衣,趁着夜色,悄悄跑進柳清菡和衛驍翊的臥室,然後躺在柔軟的牀上。絲被柔軟滑膩,她激動的翻來翻去的,從來沒有睡過這麼好的大牀。
一想到自己到時候可以在柳清菡牀上跟衛驍翊翻雲覆雨的,她十分期待柳清菡到時候是什麼神情,她似乎看見了柳清菡眼裡的悲哀,越是高興,憑什麼什麼好的都是她一個人的,憑什麼她什麼都沒有,這些合該是老天給她的補償。
既然老天不給她就自己爭取。她想到自己以後被人稱作老闆娘頤指氣使的,一呼百應,沒有再有人那樣把她當做透明的,她也可以跟小梅一樣,成爲人上人,穿金戴銀,有很多僕人服侍,吃的對山珍海味,珍饈佳餚。
她太喜歡房間裡的佈置了,忍不住點起一盞蠟燭,牀頭櫃,美人榻,壁上掛着書畫,每一處的佈置精緻的她一個個摸過去,以後這都是她的,直到在一個衣櫃面前她停下來。
好多好漂亮的衣服!她眼睛發亮,拿了好幾件下來,給自己披上,室內的光線太暗了,她又忍不住點上好幾根蠟燭,跑到鏡子面前。
在看見琉璃宛如清澈清潭的鏡子,光潔纖塵不染,忍不住用自己的皮膚抵上去,實在是太美了!
看着鏡子裡的披着新衣服的黃春花,呆呆看着鏡子裡的美人。這大概是她最快活的日子,不過馬上她就有更加快樂的日子,並且沒有人能夠阻礙。
她也不怕冷扯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踩在上面,就跟要踩爛似的,我纔不要這些舊衣服,我要沒有人穿過的,只屬於我一個人的新衣服。
越想越是氣憤又是高興,拿起櫃檯上一把剪刀一件件減碎,臉上的陰狠神情在忽明忽滅的蠟燭的光芒下顯得異常恐怖。
衛驍翊喝完自己一壺的熱酒,吃完飯,他在外頭走了走,任外面的寒風吹得他臉頰疼痛,似乎能吹散他心裡的鬱氣一般,想到今天要獨自一個人睡覺,就有些心裡悶悶的。這個小沒良心的!也不通知他一聲,要不然他就跟着柳清菡走了。一個人多危險啊。他在外頭想七想八的。
總覺得心裡燒燒的,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燒,衛驍翊俊臉皺了皺眉,往房間裡走去。
黃春花剪的衣服七零八落的,聽見腳步聲迅速把一地碎衣服塞進牀底下,立馬吹滅蠟燭,迅速跳上牀被。蓋上被子。
衛驍翊走進黑魆魆的房間,稍微嘆了口氣。也不點蠟燭,總覺得自心火燒的更旺了。難道是喝了那酒的緣故?不過那又不是鹿血。
隨意脫了上面的衣服,就要躺在牀上。
他在黑暗裡可以視物,看見棉被隆起的一大團,霎時間欣喜如狂,還以爲是柳清涵晚上回來了跟他鬧着玩,給他一個驚喜。
故意慢悠悠坐在牀榻邊。等了許久。
果真一雙纖細的手觸上他的肩膀,摸到他光裸的上身,那手一顫,更是如水蛇一般全身纏過來。
衛驍翊也正想要一把撲過去,聞到一陣陌生的甜的發膩的女人氣息,欣喜的眼眸剎那間就跟冷水似的澆的他心內火焰一個透心涼,這根本不是柳清菡。
衛驍翊毫不客氣甩來這具女體,冷冰冰開口:“你是誰?”
黃春花沒想到這麼暗摸摸不見五指的房子裡,他還能認得出來。心下一急,更是想要纏住他,想到小梅的教導,只要讓這男人摸到她光裸的身子,肯定會忍不住跟她春光一度的。也越發不知道羞恥爲何物。
哪想到一抹冰涼的長條的硬物抵在她的脖頸處,還有迎面而來的氣勢洶洶的戾氣,黃春花嚇得眼眸瞪得老大,手足無措的。
衛驍翊只感覺自己心火燒的越來越旺,聯想到不明的女人,他霎時間懂了,恐怕他喝的酒被人動了手腳。
衛驍翊一點沒有憐香惜玉看她不說話,鋒利的刀劍抵進她的脖頸處,直接陷入皮肉泛出鮮血。
“饒命,衛獵戶饒命啊!我一時錯了主意,是我不好,我馬上就走。”黃春花大叫起來,她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衛驍翊不僅不享用她,甚至不近人情到這個地步。竟然還有生命威脅。
黃春花連滾帶爬的要下牀,被衛驍翊踹上牀鋪,他的靴子踩過冰涼的雪地,踹在黃春花心窩處,力道大的差點把她的心肺給踹出來。
“你給我在屋裡呆着。”衛驍翊勾起一抹狠厲的笑意,如果黃春花能看清就知道多麼危險。可惜她現在腦中跟漿糊似的,聽見衛驍翊讓她留下里,哪怕心窩疼痛,心下又活動起心思。聽小梅說有些人就是喜歡在牀上施虐的性愛。
黃春花咬牙想了想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她拼了,身體更是軟的跟水蛇似的,更是一邊呻吟起來:“衛公子,奴家不行了!你快過來,我給你舔腳……”
衛驍翊差點被她甜的發膩的聲音給吐出自己的晚飯。
擡腳往外面走去。黃春花看他沒有趕她走的意思,臉上露出成功的笑意。更是軟的一番水一般在絲被上蹭了蹭,等着衛驍翊回來。
衛驍翊去了下人房裡的大通鋪。
“老闆,您有什麼吩咐?”阿壯本來被人吵醒一肚子窩火,再看見自家滿面寒霜的老闆,嚇得嘴裡罵人的話語一噎,也不敢訓斥反而畢恭畢敬的。
“你們睡吧,讓他跟我走。”衛驍翊直接在衆人疑惑的神情中挑了樣貌醜陋,身形佝僂的四十來歲的漢子:“你可有娘子?”
老漢搖了搖頭:“奴才沒有。”
“那就好,跟上。”衛驍翊也不解釋,反而笑的一臉諷刺,擡眼過去,凜冽的眼神看的老漢不敢詢問。